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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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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一抹黑影避过持枪步兵,潜回营帐。
苏棠妆将酣睡中的季如莺推醒,伏在她耳畔交代了几句话。
不等棠妆将要交代的话说完,季如莺便因听见的内容,而惊的险些叫出声。
苏棠妆连忙捂住她的嘴,左右看看,侧耳听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没有任何异样,她方才又俯身,向季如莺悄声确定道:“你可都听明白了?”
幼兔般的眼睛,紧张又羸弱地望向棠妆,过了半晌,季如莺方才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怎么做了。
苏棠妆这才松了手,轻手轻脚地躺进被子里,侧身拍着她肩宽慰:“放心吧,会没事的。”
季如莺转眸,心跳还因棠妆明日要做的事而跳动剧烈,听了这宽慰之言,一时竟不知棠妆是在说什么会没事。
“你所担心的,都会没事的。”
手收回被子里,苏棠妆阖目言说。
怯怯地往被子里缩了缩脖子,季如莺还是有些害怕,但转瞬几息,竟又生出些兴奋,跃跃欲试之情越发明显。
她忙摇摇头,阖目睡去。
翌日清晨。
女眷们洗漱后,恹恹地用着早膳,有人发觉人群中似乎少了什么,少顷,方有人问道:“怎不见棠妆?”
“莫不是还在睡?”
“棠妆向来鸡鸣便起,勤于修武,怎会这个时辰还在酣睡?”
季如莺咬了咬唇,鼓足勇气出声道:“棠妆今晨有些不舒服,还在帐中躺着呢,许是这几日忧心未能睡好。她已与我说了,早膳我会给她送去……啊,午膳也是。”
静了几息,大家也都明白棠妆忧心的是谁,便也只有与陛下一同失踪的青素了。
气氛一时凝重了不少,半晌才有人再开口。
“她可还好?”
“不如等会儿我们去瞧瞧——”
“不必!”季如莺忙出声阻止,声如黄莺出林,讪讪笑道,“姐姐们都去瞧她,她哪还敢躺着睡,必是要起身相迎的,好姐姐们且安心,她就是少了睡的。”
“如此,那好吧……”
悄悄吁了口气,季如莺双手微微颤抖,捧着茶喝起来,好一会儿,紧张才稍微松下。
……
晌午一过,日渐烈起来。
苏棠妆疾奔一路,穿林越山,翻墙入院,力将殆尽时,才终于寻到了那两人。
纵使她武艺高强,却也经不住这样的奔波,此时气息不稳,立在屋门大开的檐下,竟瞧见里头二人,一人长身玉立,案前执笔绘丹青,一人衣发松散,窗下持了本闲书。
诗情画意,日子可真悠闲。
当即气得她脸上铁青,一步跨入屋中。
苏青素见是她,顿时惊楞住:“姐姐?”
“怎的?不记得有我这姐姐了?”苏棠妆气极反笑,“也是,失踪数日,音讯全无,纵使无恙也不送个消息回去,这哪里是记得有个嫡亲姐姐的模样啊?!”
苏青素自知理亏,搁了笔,正要说些软话讨饶,却不想,苏棠妆却率先因担心而软了态度,大步上前,抓住他胳膊,原地将他转了一圈。
皱着秀眉,她忍不住喋喋道:“可有受伤?听闻那群人武艺不弱,秦奉言胳膊上都被划了好几道口子,回去时狼狈得很。你虽武艺好,但实战的经验却是极少,可有被那些人伤了?”
苏青素转了圈站定,笑着解释说:“我无事,受了伤的……不是我……”
眸微转,笑色便浅了,他看向窗下已然放了书本的宫挽晨,只见她翘腿而坐,端着碗茶,边喝边朝他们望来,姿态极尽散漫,一瞧便让人觉得必是哪个世家里不学无术的纨绔。
“她那是活该!”苏棠妆义愤填膺地驳道,“这番大动静,不就是她所希望的?受点小伤算什么,哪日若能成她大计,恐是折了手,废了腿,她也在所不惜。”
“棠妆!”苏青素眉心凝住,脸色甚是不悦。
可他越是不悦,棠妆便越是生气,越生气,那嘴上便越是饶不得人。
“我说错了?可别告诉我,你真以为一切都是巧合,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见青素颦眉垂下脑袋,苏棠妆更是因他的种种妥协,而气恼不已,当即抓了他胳膊,强迫他面对窗下的人。
抬手一指,她便道:“你给我瞧着这张脸!便是这张脸,这个人,两岁登基,十二岁亲政,十七岁平北蛮。这人能坐稳江山二十余年,到如今百官亦拿她毫无办法,你以为凭的全是父亲扶持,母亲当年铺陈?”
“你往日最是耳聪目明,如今怎如此愚昧?如她这样的人,会坐以待毙,临危境却无准备,任由自己白白受伤?苏青素,我看你当真是被迷了心窍去,闭目塞听,任人作子,不见她的狠心,亦不见她的绝情!”
苏青素视线落在地上,眉心越颦越深,张嘴正欲说什么,却被窗下的人抢了词去。
宫挽晨放下茶碗,扯了扯肩上披的袍子,长叹一声,指敲着小几案面道:“棠妆长大了是越发不待见朕了,想当年在苏府,就数棠妆最喜绕在朕身边,一声声软糯,直唤晨哥哥。唉,可真是……今不复昔啊……”
苏棠妆被说得双颊红涨,儿时那段痴迷宫挽晨的日子真是她平生大耻,偏偏想忘还忘不掉,因为身旁总有人向她提起,不是这无赖,便是她亲弟。
她上辈子,定是欠了这二人的!
可又能如何?
她便只有这一个亲弟弟。
平了脾气,苏棠妆正色对上宫挽晨:“你知我对你原没什么意见,可你不该将青素扯入局中。你便不觉心亏吗?你欠他已经良多,更何况青素对你痴心——”
“我自甘入局。”清冽的嗓音打断了苏棠妆未说之言,苏青素平静地看向苏棠妆,又重复一遍,“我是自甘入她局中。”
“苏青素!”苏棠妆怒然。
苏青素却依旧静如湖泊,缓声道:“棠妆,我们出去说。”
他率先走出了屋中,苏棠妆心中愤然,回头怒瞪了眼窗下那人,却只见宫挽晨垂眸端起茶,平淡地吹了吹茶面,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
苏家姐弟离开后,宫挽晨这才将茶碗放下,肘撑木椅扶手上,以指节支着侧额,望着屋外倾泻的金光,徐徐才扬起唇角来。
一笑倾国,却眸中带涩,她低头以指划眉,喃喃自语道:“还是有些亏心的。”
不消一个时辰,苏青素便独自回来,身后没有棠妆,想是已经被他打发回去了。
宫挽晨眨了眨眼,正要说什么,苏青素却已经上前来扶她:“我为你束发。”
“嗯?”愣了下,她便拉了他手,想引他坐下,“又不见什么人,何须束发。”
总是依顺她的苏青素,此刻却没顺势坐下,双手依旧扶她臂下,声色俱是淡远地劝道:“还是束吧,晚些许是要见呢。”
眉梢轻微一压,宫挽晨没再说什么,含着笑听他的,坐去了镜前。
苏青素拿了把木梳,站在她身后,动作温柔,为她将一头散了两日的乌发理顺,再以布带将之高高束起。
镜中人俏生生一张脸,宛如白面书生,却又姿貌显贵,无任何衬饰,亦比历代绝色更要夺目。
苏青素为她束好了发,又来到她身前,将她懒散披肩不愿好好穿的衣服,一件件,规规整整地给她穿好,腰带亦是系上。
半跪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仔细给她理袖子,他垂眸,稍显执拗地说:“将衣服穿好,半截腕也不许露给别的男人看。”
宫挽晨轻笑,故意扬起尾声问他:“青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听不甚明白?”
手指勾起他颈后的一缕发,绕在指尖,亵狎地绞着玩。
苏青素抿了抿唇,不愿答,心里堵了气,可只忍了片刻,又还是闷闷地说了:“棠妆能找到这儿来,你的心腹不也该快来了吗?”
肘搁他肩头,宫挽晨居高临下的笑了两声,眉眼间满是柔情,指尖撩拨在他颈后,调笑说:“青素这醋味……可真大。”
苏青素仰头望她,望着她眼睛,望了许久,许久后,他忽然一倾身,主动投入她怀里,牢牢抱紧她纤细的腰,头枕在她胸下,还能听见她心跳的声响。
合着眼,他道:“日后别再瞒着我,我也可以帮你的。”
沉默半晌,宫挽晨方才环住他肩背,轻抚着他发说:“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是安全。不用担心,我——”
未等她问完,苏青素便仰头亲了下她唇,目光灼灼,望着她道:“我知你所求凶险,也知你我所望不同。可我最知道的是,我必要与你同路,亦要亲眼看着你平安。”
笑意在嘴角肆无忌惮的蔓延,宫挽晨徐徐低头,温柔地捧起他脸,迫使他仰头承受,亲吻的动作比往日细腻了许多,贴着他唇瓣,一点点探入纠缠,丝毫不显急躁。
苏青素搂着她,阖目感受着,只觉气氛无比柔和,只想岁月慢些,或就停在此刻。
双唇暂离,宫挽晨指腹在他颈后软肉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间断地轻啄他唇角。
她眯着眼,哑着声,语气狎昵轻慢:“这可如何是好啊?青素才为我将衣穿好,如今,我却想扒了青素的衣……一件一件的,扒的干干净净,一件都不——嘶!”
疼的一皱眉,宫挽晨话还没说完,便被苏青素狠狠咬了口。
“方才才说要亲眼看着我平安呢?”
舌尖一扫,似尝到些血味,宫挽晨嗔怪地睨他,却无半点责怪的意思。
青素这一口……可是真狠啊。
她咧嘴又笑了,抬起手来,想摸下唇上的口子,可拇指尚未碰到,又被擒住了手。
苏青素仰头,一点点将她唇上溢出的血珠舐干净,而后轻贴她唇上,哑声细语:“你便不能正经些?”
非要破坏气氛?
“我怎就不正经了?”宫挽晨挑眉,嬉笑说,“将心中真实所想,坦言直道出来,便是不正经了?”
苏青素无言以对,气息却有些被撩拨乱了,他想要起身,却刚起一半,又被她抓住胳膊,一把扯入她怀里,跌坐在她腿上,叫她又抱住。
“你的伤!”他心中着急,挣扎要起来,却又听她伏在他耳畔轻笑威胁,“所以青素可别乱动,我这伤可还没完全愈合的,动作大了,扯着了,可是会裂的。”
顿时,苏青素不敢动了,心中却怒,这无耻之徒!
宫挽晨好整以暇地环着他,亲了亲他软软的耳垂,颇为好奇地问,“青素总说我不正经,那我便好奇了,青素便没有过,哪怕一刻……”
朝他耳中吹了口气,声音低了不少,她笑得越发无赖,“想将我扒光的念头吗?”
霎时间,苏青素双颊爆红。
浑身僵硬,脑子亦是短暂空白。
半晌,他方恼羞成怒,低喝一声:“宫挽晨!”
……
夜已深,人都入了睡。
唯有宫挽晨衣发整齐,翘腿坐在半开的窗下,指腹摸索着茶碗沿口,若有所思地垂着眸。
少顷,窗棂在外面被人叩响,宫挽晨也未抬眸,只轻声道:“进来吧。”
那人将窗再拉开些,撑着窗框,稍一用力便跃了进来,落地时,长发扬起又落下,他拍了拍一身风尘,转身朝宫挽晨拱手一拜:“陛下。”
懒懒颔首,看了眼旁边的位子,宫挽晨道:“坐。”
一路奔波,甚是疲惫,秦奉言喘了口气,一坐下便端起桌上未动的茶碗,急喝了口,放下茶碗,望过去,正要说话,人却忽是一顿。
“怎了?”察觉他的古怪视线,宫挽晨斜眼看了过去。
手成拳置于唇边咳了两声,秦奉言不自然地撇开目光,双手局促地在大腿上搓着,颇不好意思地开口:
“陛下尚有伤在身,有些事啊,还是勿要操之过急……虽然微臣同为男子,亦是十分理解陛下后宫空虚之苦……但是一下子太激烈了咳咳到底是有碍龙体……”
宫挽晨:“……”有病?这说的都是些什么?
眉梢抽了抽,直到瞧见他时不时偷看她脸,视线似乎是落她唇上,宫挽晨才忽的似有所悟。
指腹摸上嘴唇,抚着那细小的口子,她倏然一笑,心道,难不成,这便是青素咬她的用意?
她还道,平时见不得她有半点损伤的青素,今日怎会下口这么重,竟原来……小醋坛子,如此霸道,竟还耍了这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