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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奥菲莉亚(下) ...

  •   20.奥菲莉亚(下)

      亲爱的奥菲莉亚:
      上一封信我曾经告诉你我和道格拉斯先生在一起,试图去寻找爱德华勋爵的下落,现在是时候让我继续了……不,或者请容我先喝下一杯咖啡。我现在心跳得很快,而大脑却不受控制地急速运转着。你知道吗,奥菲莉亚?这都是因为你啊。一想到我将能与你更接近些,我整个灵魂就情不自禁地战栗起来了。愿主与我们同在!
      瞧!我现在的字迹都潦草得在颤抖……啊,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亲爱的奥菲莉亚。上次我说到哪里去了?对了……那个小男孩,是的,我和道格拉斯先生在圣杜克后街烟草商店里逮到了一个可疑的小男孩。虽然上帝只给了这个孩子仅仅两英尺长的小短腿,但他居然能用它们跑得飞快!而且尽往七拐八弯的巷子里面钻!道格拉斯先生和我只能也拿自己的腿和他一较高下,实话说,我觉得非常累。上一次这样跑我还是在爱丁堡大学的运动会上,如果我不跑得更快些,就会失去一份优厚的奖学金。我们接连跑过了史特兰街、圣玛丽勒波教堂和伦敦桥,看起来到了最后,道格拉斯先生也有些顶不住了。
      环顾四周,我们已经穿越了整个西堤区,到达了伦敦东区的白教堂区。灰色房屋东倒西歪地座落在街道上,像一口烂掉的牙齿。而所谓的街道,亦是狭窄污秽,盘根错杂。我们所追逐的那个小男孩,也如同一只幼兽,回到了自己的森林里,躲藏了起来。
      这时云层已经从四面八方赶来,汇拢到头顶上。天骤然黑了下来,春天的雾气虽然没有深秋时那样浓郁,但也是一片粘稠的垩黄色,将我们紧紧包围。当风刮过的时候,泰晤士河特有的刺鼻臭气也随之阵阵袭面,几乎让人窒息。
      但还不止是这样。
      天一黑下来,东区就变成了一片人间的炼狱。饥饿的老鼠在脚边跑来跑去,而同样饥饿的流浪汉同样为争夺一碗酸掉的菜汤而大打出手。身有残疾、容貌凄惨的乞讨者的哀求声不绝入耳,但你如果给了其中一个哪怕一个便士,很快你也许会被蜂拥而来的饥饿者给撕成碎片了。救济院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但里面遗憾地是已经挤满了无家可归的男女。满身酒臭的醉汉随时可以找到地方倒下,而披头散发的流莺两三成群地站在街头,缩着脖子等待着今晚的皮条生意。
      ——这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坏的年代。最好和最坏都是最高级,而不是比较级。
      狄更斯的句子在大脑里一闪而过,我很难将眼前的景象同那个衣着华贵考究、容貌俊美的爱德华勋爵联系起来。况且,爱德华勋爵并没有出现,我们甚至不能肯定他会不会出现了。而我们留在伦敦东区每多一分钟,这种危险的举动无异于自杀。
      道格拉斯先生摇摇头,说:
      “我们猜得不一定对,还是往回吧,底摩斯先生。”

      我同意了这个建议。道格拉斯先生和我并肩穿过比林斯门,当我回头看时,我突然察觉到这一幕码头景象似曾相识,我禁不住轻轻地啊了一声。道格拉斯先生察觉到我的失态,立刻逼问我是怎么啦。
      我犹豫了一会儿,仍是将我曾经在这里见过爱德华勋爵和一位衣衫褴褛的金发男子一同进入一家三等饭店的景象简短地告诉了道格拉斯先生。
      不过道格拉斯先生看起来并不十分为这件不体面的事情感到吃惊,他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低声咒骂道:
      “好得很!我们早该想到那个坏小子!”

      可是当我重新将视线投往前方时,一桩可怖的奇迹便在我眼前发生了。唉,奥菲莉亚,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坚信上帝能当着西门彼得的面,从容不迫地从渔网里取出鱼来。
      “奥菲莉亚!”
      我禁不住喊出了声。
      上帝啊!这一定是梦境!我看到你站在窗边,双手交叠在胸前,眼神急切,嘴唇微微翕动。那窗台陈旧破烂,而护栏锈迹斑斑。但你,却如同一座巴特农神庙里矗立的女神般在浓雾里闪闪发亮,——你是泡沫里诞生的维纳斯。
      我差点抑制不住而要冲上去呼唤你的名字,但是道格拉斯先生及时地拉住了我。
      “得了吧,年轻人,那只是一幅油画而已。”
      这时我才失魂落魄地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窗台,也没有你。那确实只是一幅等人高的油画,挂在一堵红砖墙上,只是画得过分逼真,好像真有个姑娘站在窗台上眺望街道似的。
      道格拉斯先生看了看,说:
      “要是这油画和真人一样大小的话,我看这姑娘相当高。”
      “当然,”我点点头,说,“她差不多有五英尺十英寸那样高,并且从小到大,她一直比我高。”

      接下来的事情比想象当中还要来得顺利,要弄清楚这幅画是谁的大作一点也不难,因为画家的大名和年份正签在画布上。
      罗伯特•瑞恩,一八某某年,伦敦。
      我们是在比林斯门的酒店里找到这位艺术家的,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比林斯门特有的鱼腥味道。他本人长着一张水管修理工的面孔,并且穿着粗棉布工作服,挽着袖子,喝酒喝得脸色发红。
      当我急切地询问那幅关于你的画作时,他甚至没有抬起头看我一眼,只是边吸着烟斗边紧紧地盯着那空旷的酒杯,含混不清地回答道:
      “当然。”
      这时道格拉斯先生插进来问这幅画的价格,他才从嘴里取下烟斗,磕了磕。
      “五十镑,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那末好吧。”
      道格拉斯先生边说话边从口袋里掏出支票本来,我试图向道格拉斯先生表示谢意,但他却迅速地告诉我。
      “我会让公爵从您的薪水中扣除这笔费用的,底摩斯先生。”
      奥菲莉亚,我虽然买下了记录你倩影的画作,但我更急切地想要知道关于你的一切。显而易见,要想从一个人的脑袋里往外掏出东西来,给他的口袋里塞进东西往往才是最有效的方法。每当道格拉斯先生再请这位罗伯特•瑞恩先生多一杯的威士忌,他就能再多想点玩意儿出来。我感觉跟他说话,就好像是扫烟囱工人在掏烟囱那末艰难。但是因为和你有关,奥菲莉亚,我的小鸽子,他吐出来的每个单词在我听来都比伦敦大剧院的歌剧还要美妙得多。
      他告诉我,他偶遇你时,你是一个愁容满面的姑娘,但生有一张富有特征的面孔,非常适合作画。雇佣你当画作中的模特儿,他付了你十个畿尼作为报酬。你曾经告诉他,你来伦敦是为了来找一位叫约翰•斯诺的先生,但你并不曾透露过你的忧愁来自何方。
      约翰•斯诺。
      我将这个名字深深地记入了心底。直觉告诉我,奥菲莉亚,我也许能在那里寻找到一把钥匙,用来打开你的秘密花园。

      你忠诚的,阿尔培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奥菲莉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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