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月》未容云憩

1、序幕

　　宁静的夜晚，皓月当空，不分贵贱地披泄于世间万物之上，也均匀地洒在静安宫外的莲池上。
　　池中有莲，遗世独立的白莲，透着超脱世俗之外的优雅与清冷。

　　莲，并不是有着浓郁香味的花，但在这格外幽静的夏夜，却隐隐有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清而轻，混杂着空气中一丝诡异的腥气。

　　腥气来自静安宫。

　　今晚是满月，静安宫内却幽深黑暗得连月光也无法照亮。光亮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诡异地流满了鲜红的温热液体，两个人细细的喘息声透着浓重的死亡气息。

　　“殊痕……”女子细弱的低泣几乎被黑暗淹没。

　　“月儿……对不起……”仰躺在地的男子伸手拥住俯趴在他身上的华服女子。

　　那女子手中赫然握着一柄已经刺入他胸口的短剑。

　　“不……”女子轻轻摇首，串串珠泪滴落在他身上流出的血中，血与泪，就这样流淌，融合。他们，也只能以这种方式，靠他的血和她的泪，终于永远在一起。

　　“你不会一个人离开的，我不会让你到最后……都还是一个人的。”她一狠心，猛地拔出短剑。

　　他浑身一震，血溢出苍白的唇角，滑落同样苍白如雪的面容。但他轻轻惆怅地笑了，幽深的黑眸望向宫外的明月，“这样……也好！”

　　这么美的月色，他竟是在这样一个月夜死去的么？这样——也好，结束长期以来的折磨与痛苦，他的，和她的。

　　“月儿，月儿，我答应你的事，你还记得么？”

　　女子的水眸浮起思忆往事的朦胧，“……你答应过我，我们总有一天，离开这里，离开得远远的，找一个有瀑布的山里，搭一座小屋。你捕鱼，我种花，两个人一起生活……”

　　他的目光投驻在她身上，眷恋地，温柔地，“你可愿……等我来世为你实现，这个愿望？”更多的猩红滑下他的唇，他的声音也渐渐低弱下去，但他的目光，仍然定定地、慎重地注视着她，他深爱的女子。

　　她哽咽，连声音都发不出，“……好！”

　　他似是安下了心，轻柔一笑，眉间的积郁逐渐消融，目光终于逐渐涣散，“我……一直让你伤心，一直对你不起，但你……竟能够……最后原谅我，我……很安慰……”他的声音终于消失在暗夜冰凉的空气中。

　　她一惊，“殊痕！”眼睁睁看他阖上他幽深清明的眼，那双一向深深注视着自己的眼，唯一不会用必恭必敬或玩弄戏亵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人啊……

　　她的泪已干，常年的摧心煎熬，夜夜垂泪，她的泪，终于也干了。

　　拉起他尚温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殊痕……你听得见吗？来世，我在我们约定的地方等你，好不好？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一直——一直——等下去的。过去，一直是我等你，来世，我还是和过去一样等你，好不好？好不好？”

　　她笑，绝艳而凄美，目光眷恋地抚过他的脸，“所以，你现在，再稍微等一下我！”

　　那柄尚沾着他的血的短剑刺入她的胸口，直没入柄，血迅速流出，她却一脸幸福地笑了，然后，轻轻靠在他身上，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