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眼 by风灵依碟》庐山恋2征文大赛

4、第 4 章

　　两栋楼相对，两家的阳台可以相望。
　　正因为如此，最近主人很少去阳台。但我依旧在午后会经常趴在阳台上晒太阳。

　　现在午后的阳光有点热了，但还不错。微风吹起我黑金乌亮的毛发，翻起一粼粼灰黑相间层叠的波浪。
　　安详寂静。
　　远处隐隐有胡笛的乐音，还有老人唱着京剧。

　　楼下小区花园种着一排排叶片会发光的树，偶尔有几个人。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下面走动的人。
　　“啪”一颗小珠子落在阳台上，我吓地站了起来。看看只是一颗珠子而已，于是，趴下继续懒洋洋。
　　“啪”又一颗。

　　“小树。”
　　有人在叫我。
　　抬头

　　西莫先生站在自己的阳台上向我招手。
　　艳阳下，我看到那双漂亮眼睛冲我眨了眨，明明净净的蓝光。

　　我打算继续趴下。
　　“啪”又是一颗。
　　我瞪他

　　西莫先生笑，然后，拿出一袋猫粮挂在阳台边晃了晃。
　　怒气全无
　　我施展敏捷的身手，三下两跳，攀上了对面的阳台。西莫先生已经把猫粮拆开，在盘子里倒好。觉悟不错。
　　吃饱喝足，我打算走人。
　　西莫先生叫我，丢了一个彩球给我。我说过我很喜欢玩球，何况是这么漂亮的球。吃了人家一顿，转身就跑似乎不太礼貌，陪他玩玩也好。西莫先生的球技很好，那球能绕着他的手满身跑，我们玩地不亦乐乎。

　　太阳要下山了，我得回去。
　　西莫先生又叫我，扔了一只老鼠。我猛扑，咬，老鼠不动了，我洋洋得意。自从被主人救回来后我再也没有抓过老鼠，还真有点想念。
　　我转身，老鼠又动了，我再扑。
　　不动了，我转身。
　　又动了，我又扑，不亦乐乎。
　　西莫先生哈哈大笑，遥控地不亦乐乎。

　　天黑了，我真的得回去了。
　　西莫先生又叫我，扔了一个奇怪的东西给我，奇形怪状的一坨，按一下还会叫，好奇心被挑起，我转身继续探索，忘了回家这挡子事。
　　许久，我依旧兴致昂然。
　　西莫先生抱起我，开始翻我脖子上的塑料牌。牌子很小，潜在我的毛发里面，上面有主人的电话和姓氏，主人姓宁。

　　我鄙视，不要脸。
　　西莫先生开始打电话，“喂，是宁小姐吗？请问你是不是丢了一只猫？”西莫先生的中文竟然说地很不错，声音圆润清朗，咬字也很准。
　　我听到主人说是，正在找呢，谢谢了，然后问在哪里。
　　西莫先生呵呵笑，说了地址，问主人是他送过去呢还是自己过来拿。
　　电话里，主人顿了顿。一会儿后，主人说她过来拿，打扰了。

　　西莫先生扔下我，快速整理房间。
　　其实，他不用整理就已经很干净了，而且里面布置的很漂亮，很舒服。看的出来，西莫先生是一个很干净也很有条理的人。蓝白相间的家居，简洁清爽，明窗几净。
　　不像大树的屋子，每次周末主人过去为他整理房间的时候，都能整理出三大袋垃圾。每次整理好后，大树就会幸福地躺在干净的地板上叫，“老婆，老婆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老婆真好。”
　　让我听地浑身发抖，我讨厌老鼠。

　　主人来了，却没有进门，站在门口叫我。
　　西莫先生邀请主人进屋坐，主人拒绝了，说男朋友在呢，等着她回去。说完抱着我道歉走了。
　　西莫先生失望地站在门口，目送着主人进电梯。
　　电梯开了，主人转身再次说抱歉。
　　西莫先生对着主人笑，同时挥摆着两只手，说没关系，以后有时间。漂亮眼睛弯成两个小月亮，凝眸晶亮如蓝宝石，却毫无笑意。

　　刚进家门，大树就把我从主人的怀里拽出来，“一只猫而已，这么紧张干吗？都几点了，晚饭也不吃。”
　　主人笑笑，“没关系，而且也不是很晚呀。”转身看了看桌上的菜，“吃饱了？今天的新菜式还喜欢吗？”
　　“老婆烧地很好吃，我吃饱了，你快吃。”大树把主人推到桌子前，看了看我，忍不住又踢了一脚，“什么时候把你扔掉。”
　　我不理他，打了个哈欠，到自己的小窝躺着。
　　主人拍他，“你不要打小树了，小树很好，我很喜欢。”
　　大树朝我斜了斜眼，“喜欢也不行，你以后要生小孩的时候，身边不能养宠物。对身体不好。迟早得扔掉。”
　　主人顿了顿，有些微呛到，咽下口里的饭，主人轻轻地说，“生小孩还早呢。”
　　大树在主人额头上亲了一下，“什么还早，明年我们就结婚，到时你就是我名副其实的老婆了。生小孩当然是越早越好。”
　　主人没有反驳，继续吃饭。眼光有些茫然，飘忽不定。

　　逃避也好，弱懦也好。
　　主人心从来没有自己想要去的方向，在主人家族的教育方针里，大树就是顶天立地的支柱，主人便是那美丽柔弱的蔓藤。主人还没有勇气自己挺立吸收阳光，进行光合作用。

　　周日，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我用爪子抓了抓脸，蹭了蹭，打了个哈欠。主人已经在厨房里忙着早餐。在未来的一天时间里，主人是属于我的，我可爱的主人，我可爱的大地，我可爱的阳光。
　　我再次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走进厨房在主人脚下扑腾。主人低头对着我温柔地笑，“小树别急，马上就好，吃完了带你出去散步。”
　　我喵，我欢呼。

　　楼下，小区花园内。
　　艳日照得我浑身直冒热气，但很舒畅。凉凉的风吹得好舒服！我晃悠跟在主人身后，仰着头，张开四肢，优雅地迈着步子，一种人类认为最漂亮的，并竞相学习的动作。风轻轻的，带着青草的土味，让人彻底的放松心情。主人很舒心地闭上眼睛，轻轻吸气，享受着这最自然的待遇。
　　“吱” 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我转头，一双白色清爽的运动鞋，再抬头，是西莫先生。西莫先生穿着一套干净，洁白的运动休闲服，袖侧和裤侧镶了几条蓝边，站在不远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在西莫先生身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金色光晕，凌乱的金发随意地飘在脑后。

　　主人张开双眼，转过头看了看，然后对着西莫先生礼貌地点点头。
　　“Elisa，很高兴这个时候在这里见到你。”西莫先生的眼睛一弯，宝蓝色的流光异彩。
　　“也很高兴见到您。”主人依旧一本正经。
　　哎，我的主人就不能放松点。
　　“今天天气很不错。”西莫先生搭了搭脖颈上的白色毛巾，然后拎起一个小脚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显然刚刚运动过。
　　“恩，是的。”
　　哎，我无语了。

　　我无奈，我冷眼旁观。
　　湛蓝的天空不时飘过几片灰白的云。一阵风吹起满地的落叶，落叶在空气中徘徊着旋转，美得有点妖气。我转移注意力，扑向那片片美丽的树叶。
　　“你在干什么？”西莫先生多此一举地问。
　　“带小树下来散散步。”主人答。
　　“小Elisa，不知我有无这个荣幸请你把我一起带上？”西莫先生抓住我向前扑腾的身体，抱进怀里。意思表明我和他是一伙的。
　　主人笑，温柔地摸摸我的头，“好吧。”

　　于是，两人一猫慢慢地往街上走，这条街两旁都是住宅区，人不多，车却不少。不一会我便耐不住从西莫先生的怀里跳出来，跑前跑后，玩的不亦乐乎。

　　他们在艳阳中慢慢走着。阳光投下的两抹影子跟着缓缓移动，很谐调。
　　西莫先生个子很高，很结实修长，金发黄金般的耀眼，蓝眼目光炯炯有神，蓝水晶般的眼，在艳阳中尤为漂亮。洁白的运动服裹着修长的身躯，比例异常优美。
　　主人个子小巧，乌发及腰长且柔顺，黑目始终潮湿着，有一种小南风般朦胧的雾气，如悬浮在一潭秋水之上。主人的眼睛能让人感到平静与祥和。当我烦躁的时候，只要她拿那双眼睛一看我，然后再用那双温柔的手一摸，我准投降，特安静。主人穿一身粉樱的白，塔式荷边的长裙随风飞扬，如云端仙嫡。
　　人类则会这样形容他们：他的格调是山，她的格调则是水。

　　有点灰云的天空，轻轻挑起了一处旋风，旋风中带动了一个红色的袋子，如同停不下来的舞娘。那是人类用来提放东西用的，鲜艳的颜色让我感到兴奋，我开始扑腾。那抹红色飞到哪，我便扑腾到哪，敏捷地紧紧跟随。然后，我听到西莫先生惊叫我的名字，那声音颤抖地让我害怕，我转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路中央。
　　一个反旋风，红色的袋子罩上了我的脑袋，我和红红的袋子卷到了一起，袋子远远比我大的多，我小小的身躯卷在它里面绰绰有余，远看了还是一个袋子。透过半透明的袋子我看见一辆四轮盒子直直朝我压来，那么大的铁家伙，那么大的圆爪子，就这么直直的朝我滚来。我想跑，但脚被袋子卷着。

　　刺耳的尖叫声，是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有人的尖叫声，不止一声，除了主人的还有其他的路人。我被一只手捞起来，腾空翻了几个滚。不，是抱着我的人翻了几个滚，我只是在他怀里跟着翻了几圈。
　　红红地袋子被扯开，我对上了西莫先生那双湛蓝的眼睛，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睛。我以为我看到了神的眼睛。我从来没有想到作为人类世界可有可无的猫，我能得到如此关切的眼神。我全身打抖，不是害怕，是别的，那是什么我作为猫说不清楚。但我可以说，作为猫我可以为这个人献出我的猫命。猫是最懂得报恩的动物。

　　盒子里的司机骂骂咧咧地冲出来，打算开骂。但停住了，只是哼哼唧唧了几句，因为他看到了西莫先生的金发和蓝眼睛。中国人似乎对波斯人格外的宽容，也格外的新奇，这我并不能理解，但此时不是我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我转头，找到了瘫坐在街边的主人，主人泪流满面，眼神有些痴呆，还有惊恐。主人在发抖，而且显然抖地比我厉害。西莫先生站起来，看上去似乎没事，他更担心的是正在发抖的主人，他放下我，轻轻摇晃着主人，“嗨，小Elisa，不要哭，我没事。不要担心。”
　　主人两只手紧紧抓住西莫先生的衣服，嘴唇抖地厉害，依旧说不出话。
　　“不要哭，我很好。小Elisa，看清楚，我没事。我很好。”西莫先生单手抚摩着主人的脸，轻轻地在主人额前印了一吻，将主人揽在怀里，细声细语地安慰。

　　司机走过来，问西莫先生有没有事，西莫先生点点头，用生硬的中文问他可不可以送他去医院。我才发现西莫先生的另一只手一直垂着，还在流血。主人终于清醒，应该说是担忧大过了恐惧。主人轻轻捧着西莫先生的手，把他扶到车上。
　　路人开始议论纷纷，“一只猫而已，这个外国人真是奇怪。”
　　“是啊，到底猫命重要还是人命重要。真是不懂事。”
　　“哎，这只猫真是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