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机织》水之赛冰

36、第二十五章（下）

　　无双对于哭泣着的何结绫，束手无措。他不是没见过哭泣的女子，温言相劝几声，随手送上几样稀罕的小玩意，总能引得那人破涕而笑——可是，从来没有他爱过的女子，在他面前哭泣过。
　　嫣然是骄傲的，她那自尊连低头都不愿意，何况是代表懦弱的哭泣；结绫，她是不会哭一般的，即使有时候谁都觉得她内心在哭泣，她的眼中也是干涩的。
　　可是现在，结绫在他的怀中……悲泣？
　　为何在他吐露爱语之后，结绫没有如想象中一般喜极而泣反而如此哀伤？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爱上的这个女人与众不同，只是，这也太出人意料了些吧？
　　她在哭什么？自己的爱对她而言是会令她悲伤令她哭泣的负担？
　　他连开口都不敢，不想在此时，听见她的拒绝。
　　她该是爱自己的，眼中的情绪不会骗人，可是她的哭泣也不是在骗人。
　　她说，不信他。至今依然无法相信，是这样呀？
　　不，他们之间是有误会，不过等结绫去了歆园，他们共处的时间长了，结绫会明白他的。
　　他不敢开口问，只能抱着她，将她拥在怀里，轻拍她的背安抚，一下一下，直至两人就这样沉沉睡去。

　　结绫在第二天一早就被无双抱去了歆园，给裹在了被子里头一把抱过去的。之后圆圆等整理了她的物品搬去歆园。
　　何结绫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她来无双门的时只是一个人，现在搬离时整理了一下居然也需要派遣了几个人过来搬运。
　　当然除了衣物类，更多的还是包括赵康和无双都爱馈赠的各类小玩意。
　　于是在温暖的春日中早起的碧落众人瞪着从荷园出来的浩浩荡荡一众人手上捧的或是抱着的衣物杂物等等，终于几个大着胆子得凑了过去询问，再于是轩辕怜改名成何结绫并且从此住进歆园的消息不到片刻便传播开。
　　当水月一脸怒色冲到柳纤云那边时，柳纤云已经在招待一位面色更显难看的贵妇。
　　有时候人很奇怪，明明应该独自吞下的不甘却喜欢找人一起分享，于是升华成无法抑制的，杀意。
　　水月说，我无法再忍耐了，如果她不死，我每一天都活在地狱之中，我宁愿要一个痛快。
　　可是她心里存着一丝希望，那人，真的会忍心杀了自己么？那样温柔笑着的男子，会忍心伤害她？
　　不，他不会的，轩辕门主一直温柔多情，是那个女人不好，不该独占门主一人！
　　破釜沉舟自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下决心的，柳纤云和轩辕嫣然自然不会和水月同样冲动，更重要的是，她们都比水月更了解那男人。
　　不过即使如此，那份冲天的怒气也是无法掩饰，所以谁都没有像以前那边劝其稍安勿躁。反正只是一颗棋子，索性让其去随意闹腾，没准还能闹出一番新气象，也没准……或许会有意外的惊喜呢？
　　所以两人谁都没有做声，不支持，不阻拦。
　　等水月如同来时一般一阵风似得走了，嫣然揉着眉心。“柳夫人，你说她能成事？”
　　“表小姐不也看出来了，冲动有余，能力不足。不过此时倒适合这种莽撞鬼，你说是么？”
　　“哪么机会呢？歆园不比荷园，能容她随意进出，早知如此，当时也不阻止她的杀心了，还不如就在荷园里头让她动手。当时总想着还能周全一些，现在倒是都后悔没有放手一搏了。”嫣然叹了口气，拨下落在肩头的碎发。
　　她们谁都不想承认，或许那男人真的已经离她们而去。她们说着水月愚笨，她们何尝不是？水月不愿去看清的，她们谁愿意了？
　　不，只是那个女人的存在碍事……
　　柳纤云咬了下下唇，满脸不甘。“难道真的没有什么机会了嘛？这次是住进歆园，难道下一次我们等到的消息，就是他们大婚？”
　　嫣然不语，半响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小窗，靠在窗栏上，有些漫不经心般说道：“前段日子听说了个小道消息，罗刹堂接到了一笔大买卖，内容据说，是无双门某人。”
　　谁？柳纤云刚想问，一瞧见嫣然笃定的眼神，便明白至少不会是轩辕无双。既然不是他，那么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暗杀闻名江湖的罗刹堂既然接下了这笔买卖，那就代表着，会有混乱。
　　有混乱，什么都好办。
　　“那可真是吓人，表小姐，我们可都要好生防范一下才是。”
　　“听说玉罗刹亲自接了这买卖，她可是仰慕无双许久，我想此次买卖是顺便，会会无双才是她真实目的。”嫣然玩弄着腕上的手镯，双眼凝视远处。“可惜就像柳夫人所说，这种危险的东西，我们还是别沾染为妙。我听说城里最近来了支戏班，原先是在京城表演，不如哪天请了进门来让我们听听现在京城都流行什么？”
　　“呵呵，还是附庸风雅，才适合我们吧。”

　　嫣然做主，请了乐队进门表演，邀请了无双前来。无双喜爱热闹，特意办了晚宴，设在碧落的湖边，搭了帐篷摆了酒席，造了坐高台，携了众人一起观赏。
　　主位上坐的是无双，他左侧是犯困贪懒的何结绫，右边是嫣然。
　　结绫的左边是唐四，后一位是水月；嫣然的右侧是柳纤云，剩下的女子在其他几桌上分散坐了。
　　这种场面，自然莫翔这种男人是无法参与的，而自从结绫搬去了歆园，他也是很久没有在无双门进出。
　　先是上来两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女孩儿咿咿呀呀，之后是一群少年翻着筋斗玩着喷火、杂耍等把戏，闪烁的火焰引得众女子一阵阵惊呼，连何结绫也睁大着眼睛看得入神，先前还没胃口吃的小点这会让无双一会塞一块入嘴得不自觉咽下。
　　热闹了好一番后，少年们都退到了高台的四周，有几个一跃而下分散到四周吹灭了好几个灯笼，一下子四周暗了许多，还未等众人来得及吃惊，几声清脆的乐声又吸引回所有人的注意，不知何时台子中央已经多了一把椅子，椅子上端坐了个手抱琵琶的女子。
　　她也如同先前那些人一般，一声未吭，只见十指翻飞在弦，如同两只颤翼的玉蝴蝶，伴随着时而婉转柔情如月下叙情时而高昂凄凉如杜鹃泣血的乐声纷飞。
　　一曲毕，伴随着众人的掌声和惊叹，女子站起，对着台下无双盈盈一拜。
　　“青儿，请她过来领赏。”瞧得目不转睛的无双身子微微后仰，对身后的青儿低声道，回头，正对上何结绫的冷眼。
　　他偏头，微笑。“人美，曲美，该给赏，结绫你觉得，赏什么好呢？”
　　她不语，男人方才看的，究竟是弹奏琵琶的乐手，还是在看一个美丽的女子？即使灯火朦胧，那女子如月下嫦娥一般的华美风姿还是如那让人惊叹的琵琶曲一起印在了人心底眼中。
　　“结绫，你说将你手上的手链赏给她，可好？”他抬起她的手，露出她腕间那串三色玉石聚起的手链，轻声道。
　　她一怔，无言。“……王爷送我的东西，你或丢或藏的都给我弄得没了踪影，这手链我喜欢得紧，你就不能别打它主意了么？”
　　这一次搬到歆园，东西都是圆圆她们整理的，等她想起来时候，许多东西都不见了踪迹，比如她收集的一些零碎，更比如赵康送的许多玩意。
　　此时他再提这手链，倒是让她忍不住想笑，原来他还是念念不忘这些琐事，方才心头泛着的酸味儿也一瞬间被冲散。
　　“我就是见不得你身上还留着别人的东西，就如同，你见不得我眼中有别人一般的呢。”男人冷哼，边看向跟随青儿一起走来的女乐手。“结绫，如果你愿意，你甚至可以蒙起我的双眼不让我去看任何人，可是你会这么做不？”
　　如果我蒙起了你的眼，可是你的双手依然握住了他人的手，我又该怎么做？砍去你的双手？如果你双脚迈向他人呢？再次砍去你的双腿？
　　不，我禁锢不住你的心，所以即使蒙住你的眼，又有何用呢？
　　“见过轩辕门主。”两人说话间，那女子和青儿已经走到了身前。
　　“嗯，今晚辛苦这位姑娘了，青儿，打赏。”他瞥了结绫一眼，并不打算在此时逼她，于是转而对那琵琶女笑道。
　　“能为名动天下的轩辕门主奏乐，那是小女子荣幸……”那女子不亢不卑，脸上挂着淡笑，眼中淡定。
　　无双心中一动，神色却不变，眼往下移，至女子怀中所抱之物。“……哦，玉琵琶？难怪音色如此优美温润……”
　　他不着痕迹得倾身向前，将结绫挡在了身后。“一直很想找个机会学习一下，看来今天倒是个时机……圆圆，你带姑娘先回去歇着，我可能会晚些回来。”
　　他的手在台下握住她的，微微用力一捏，她忍了下，终是笑了出来。“是有些累了，无双，你也别玩得太晚。”
　　她站起，刚转身，突然身后一阵劲风，还来不及反应，无双已经一手将她护在身后，一手挥袖挡下攻击。“玉罗刹，你们罗刹堂终究还是决定和我为敌么？”
　　琵琶女——玉罗刹两声娇笑，将手中的玉琵琶当了武器挥动。“轩辕门主这次您可猜错了，我们罗刹堂和天借了胆子也是不敢和您为敌的，只是看不顺眼你身后这女人的人太多，包括小女子在内，所以看在太多事情的份上，只能得罪啦！”
　　无双大笑，边将何结绫推到已经跑上前来的圆圆怀里。“罗刹堂虽在江湖久负盛名，但就凭你玉罗刹想在我手里伤人，是否也太托大了些！空儿！圆圆！护了姑娘！”
　　“我一人自然是不行的，不过双拳难敌四手，轩辕门主，就算猜到了我还有援军，你真有这个自信护了那女人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