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路西华

6、赏灯

　　元宵节，华灯初上。
　　依人抱着默然去集市看花灯。
　　默然虽小，但却可爱至极，引了不少少妇少女过来逗玩。一时间，依人竟被堵在路中。好容易挤到一处僻静之地，找了间客栈二楼雅座。默然竟也不困，陪着依人看楼下人群熙动，咿咿呀呀地玩着手里的花灯。
　　等人群尽去，花灯会散，不知是哪户人家竟放起焰火来。
　　依人看了会，目光一转，就看到熟悉的身影，不禁出声，“冥汀”。同坐一室的人转过脸来，那张渐渐遗忘的面容清晰如月。
　　“姑娘认错人了吧。”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身影，一样的面容，一样的笑。只是少了那份邪气，那种魅惑人心的绯色，墨色的发墨色的眸，他不是冥汀。
　　“对不起。”依人淡淡地笑。抱起默然，才要走下楼梯。却听到女子的声音，原来竟是情人幽会。
　　只听那男子说，“三天后就要拜堂成亲了，何必急于相见？”冷漠的声音与刚才截然不同，不带任何感情。
　　拜堂成亲，依人从未与人拜堂成亲，却已是冥汀之妻了。只要能在一起，拜堂成亲根本没有意义。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却因那句拜堂成亲酸了起来。
　　女子委屈的声音渐渐远了，但是男子却没有再说一句话。自古便是痴情女子薄情郎。
　　沿着河走了一段，将手里提的莲花灯放了。起身就看见，对面飘来同样的莲花，谦谦君子，文武双全。
　　依人并不讨厌苏性德，甚至有点欣赏，毕竟他是翩翩佳公子，并且才高八斗，聪明绝顶。只是太过于执著。
　　“隐姑娘，不知夜深，欲往何处？”苏性德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碰上隐依人的，明明知道她不喜欢自己，脚步却不由得往前。
　　“宰相府。”不想与他多有纠缠，隐依人抱着默然就走。
　　寂静的街道上突然尘烟四起，很多人突然围了过来，通常黑衣人灭口都不需要光明正大的理由。
　　苏性德只能自保，所以隐依人只好抱着默然拼命跑，黑暗的弄堂里，隐依人连呼吸都屏住，默然虽小，却也好像知道危险一般，一点声音都不出。
　　等到外面没了响声，隐依人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月光下，绯色的发散落飞扬，原本绯色的眸如同地上的鲜血，鲜红一片。就连没有剑鞘的剑，在月光下都显出绯色的光。
　　“冥汀。原来你真得是冥汀。”心里有什么碎裂，割在最柔软的地方，一寸一寸的深入，无休无止。
　　依人依着床，默然在自己的怀里睡着了，而萧鸣湖还在濯云的书房。
　　只记得自己笑着对冥汀说，贺喜。其余的都忘了，如同失忆。只是心似乎麻木了。
　　“依人，发生什么事了？”濯岚是急忙赶回来的，可是依人什么话都没有说，苏性德不知为何昏睡不醒。
　　“朝中最近可有人大喜？”依人把一切的情绪藏得很深很深，想藏到自己都看不到的地方。
　　“没有。不过，武林中却是出了件喜事。武林第一美女擂台招亲，相得佳婿，为武林新起之秀。”濯岚是特地赶了去看的，其实只为了见识一下第一美女究竟有多美。结果发现，还是比不上倾城和倾国姐妹。
　　“三日后就要拜堂成亲了。”依人低着头，连脸都躲在阴影处，不要任何人看穿。
　　“竟是连你也听说了？听说会很热闹，要同去么？”濯岚当然不会错过武林盛事，一方面是自己生性如此，一方面也为濯云看好风向。
　　“好。”依人轻轻的应了一声，只有亲眼看到冥汀与另一个女子拜堂，自己才会真正死心。
　　濯岚只是随口说说，竟未想过依人会答应，一时间错愕。本来依人的性子就难捉磨，成了亲之后的这两年就更难明白了，简直如同换了个人。
　　鞭炮震天响，红色的碎屑铺满一地，如同凋零一地的花瓣。
　　依人静静地坐在最角落里，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好像那只是泉水。濯岚早已不知溜到哪里去了，周遭沸反盈天，竟是新人到了。
　　依人不知不觉地微笑，原以为自己一定会哭，谁知眼中竟干涩着，一滴眼泪都没有，既然哭不出来，那就笑吧。
　　只觉得，冥汀在看着自己，一抬眼却只见新人笑。
　　冥汀没有想过依人会来，只记得那夜她笑得很悲伤，然后说，贺喜。然后就那么淡然地与自己擦身而过，手中抱着那个叫默然的孩子已然入睡。冥汀心中只想着，过了今夜，就能回家，却没曾想过，会有如此结果。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依人没有再多留一刻，只想回山里去，这一次，是彻底死心。
　　才到宰相府，便枷锁在身。纸包不住火，早就知道救了不该救的人，会有这一天。只是心存侥幸罢了。
　　软禁的滋味并不好受，只不过一个人过得习惯了，就不觉得有什么难过。
　　偌大的皇宫原本就像一个囚笼。
　　只是眼前的人，不知何故在此出现，鲜红的新衣沾染上鲜血变成暗红，绯色的眸偏是在媚惑人心。依人心里的伤口结了疤，又硬生生地被揭开。
　　“我带你走。”复仇之后，来不及清洗，听说隐依人被软禁，冥汀就赶了来。
　　“邪魔，你真是邪魔。”牵住他伸出的手，隐依人笑，心终究竟是由不得自己的。不想去问他为何杀人，因为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