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倾》天虫

19、第 19 章

　　黎北潇走到了她的面前，默然看了她一会，而后，伸出一指，在她眼角轻轻的拭了一下。林亦斐慌忙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忍了许久的泪水竟然流了出来。
　　黎北潇没有问皇后为何会伤心落泪，女人的泪水除了让他心烦，便是让他疲惫。于是他把视线调向了窗外，那回廊上，同福卮轻声细语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萦绕，虽然根本听不清楚，可他的心却仍旧为之而生出阵阵的悸动。
　　“亦斐——”
　　“皇上有何吩咐？” 林亦斐抬头，望向黎北潇，眼中带着希冀，前一刻他那若羽拂面的碰触让她干涸已久的心泛起了阵阵的波澜……
　　“如今，你的身份不比从前，日后不可再像今天这般，不经通报就擅自闯入了……”黎北潇说的平静而无任何的情绪，没有责备，也没有愤怒，只是纯粹的给了她一个命令，一个她必须当作圣旨来遵守的命令。
　　林亦斐面色忽然变得灰白，一股冷寒之气沿着脊背窜升到了头顶，她怔怔的看着黎北潇，等待着他能回头给她一个轻松的笑容，告诉她刚才只是同她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可是黎北潇没有看她，只是满面柔情的望着窗外。那窗外的身影，不用详辨，便可知是何人的了……心头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开来，林亦斐把眼中的泪水擦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用最冰冷的声音回答道：“臣妾知道了……以后决不再犯……”

　　宫离强忍着疼痛，在福卮的搀扶下，出了承乾宫。只是，每走一步，便会牵动肩上的伤口，所以，她不得不慢慢的走到回廊的石栏边，虚软的坐了下来。
　　“福卮……，你今晚是否可以找一顶轿子？”宫离抬眼，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俊秀小官，脸上的红肿此刻已然消退了些许，重新现出眉清目秀的白皙容颜来。
　　“大人今晚要回府吗？”
　　宫离微笑，福卮的机灵是他能在皇上面前独当一面的资本，只是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个卑微的内官，遇到皇后这样时常被理智冲昏头脑的人物，却也是应付不来的。
　　“不错……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可是，皇上他会答应么？”皇上对宫大人的心思，没有人比他福卮知道的更清楚，甚至，连皇上本人都不明白的一些事情，他都想的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的，只是皇上终究是皇上，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烂在肚里也是不能说的……
　　“由不得他不答应……，我是必须回去不可了……”宫离轻笑一声，又摇了摇头。
　　“大人是在担心皇后？”福卮转了个方向，站到了上风处，替宫离挡去了带着凉意的薄风。
　　宫离没有回答，只是用左手轻轻的揉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可是福卮知道自己的猜测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皇后一脸惨淡的从承乾宫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候在殿外的两个宫婢立刻上前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接着，她抬起头来，用充满了仇恨的眼光朝宫离的方向瞪视着，挥开了左右手臂上的扶持，她一步一步的向宫离走来，直到两人相距不过二尺的时候，才停下脚步。
　　“你这个妖女，好端端的怎会受伤，又为何会在皇上的寝宫养伤，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尖锐。明明知道黎北潇此刻与他们仅有一墙之隔，却还是忍不住的要将心中的愤怒发泄出来。
　　“若臣说这伤是忠心护主而得，不知道皇后会不会相信……”宫离的话听起来亦真亦假，她平静的坐在石栏上，抬起眼睑，淡然看着脸色发白的林皇后。肩上伤口渗出的血渍，染在白衣上，恰如寒梅傲雪，鲜艳夺目。
　　“你以为本宫还会相信你的话么……”林亦斐冷笑了一声，居高临下的睨视着宫离。
　　“既然皇后不信，又何必再问……”
　　宫离微勾的唇角透出一抹嘲讽之意，林亦斐看在眼里，心中恨意越发的强烈……
　　“你这个妖女，不会得意太久的……”林亦斐怒极反笑，朝后退了一步之后，将一只皓腕交到了身旁静候的宫婢面前，那宫婢急忙接住，以双手稳稳的托着。
　　“臣不太明白皇后的意思。”宫离也站起了身，福卮上前微微倾身扶住了她无伤的手臂。
　　“不过，臣倒是有件事想要跟皇后打听一下，臣的贴身婢女，前些日子换了个叫罗衣的，不过臣想来想去，觉得皇后应当对她十分的熟悉才对……，她梳头的手法，非常之好。好到宫离竟生出了似曾相识之感，宫离幼年曾在坤宁宫为周太后梳了三年的头，深知宫婢梳头的手艺都是在司鬓监训练出来的，宫外的奴婢绝对不可能有那样的手法……”
　　“你……”林皇后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但她很快的便压下了心中的惊惶，怒然斥道：“空口无凭，本宫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臣就不再多说了……不过，那个罗衣若是在臣的身边再多呆上两日的话，臣不能保证，她会不会因为受不了太多的折磨而真的胡言乱语起来……”
　　宫离说完冷然一笑，朝颓然而立的林皇后微微的点了点头后，便在福卮的搀扶下，缓步走进承乾宫的大门。
　　“得罪了皇后，恐怕不是十分的妥当啊！”福卮便走便担心。
　　宫离闻言停下了脚步，静静的对着福卮打量了片刻，肃然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的心思聪慧，可不能用在不该用的地方。这个宫廷之中，话太多是会短命的……”
　　福卮听的心惊肉跳，赶忙垂下头来，满面的诚惶诚恐：“是福卮多事了，大人教训的对……”
　　“罢了……”宫离见了他的模样，叹了口气，在的他手背上拍了拍，神情又柔和了些许：“谁又能做到绝对的置身事外呢？连我恐怕都做不到吧……只是我不想这宫中多出几个枉死之人，你又何必掺杂进这一团乱麻之中……”
　　福卮不知桀骜如宫离这般人物，竟会怜惜他的性命安危，于是不禁动容的点了点头，低声道：“福卮只是不想见到皇上因为大人和皇后而左右为难而已……”
　　宫离深深的看了福卮一眼，微微的笑了出来：“你倒是有心，皇上有你在身边，也算省去了不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