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执剑破迷瘴，前途未可知 ...
-
莫挽君离开了花满楼的小楼，开始了她的旅途。踏过每一个熟悉的地方，可是却寻找不到熟悉的人事。没有了秦岭万花，没有了西湖藏剑，没有了华山纯阳，没有了……
五毒尚存，却在世间没了行迹；西域明教，换做了西方魔教；长歌之名，世间再无分说；玄甲苍云，东都之狼天策，都已化为滚滚黄沙；丐帮未灭，风骨不存；少林依旧，早已没有了故人痕迹；唐门仍在，却早已不复当年繁华……
她的脚步踏遍四方，但那种茫然的，天地之间空空荡荡，浪迹天涯无处是归家的感觉却越发明显。
直到那一天——莫挽君站在水边，风轻拂，水面漾起点点涟漪，她脑中像一道闪电劈过，电光火石之间忽得顿悟。
那是她入门的第一天。彼时她还小，并不太懂得入门时问答的誓言是何蕴意。
【御剑绝云气，悟道负青天。
纯阳以道法入武学，以清修塑心性。修武先修心，方成纯阳之道。】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故争与不争，必将贯穿你们修炼剑修道的一生。”】
莫挽君猛然抽出了她一直背在背后的剑，剑身上刻着如行云流水的两个字“若水”！
『此剑名为若水，却不仅仅是取自“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其中三味，需你自己体会。』
这是楼宣将若水剑递给莫挽君时所说的。
随着莫挽君实力的增强，若水剑几次损坏，几次重铸，然而最后仍是叫做这个名字。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
『弟子在此立誓，从此将千里之行，发于眼前足下，以手中之剑，求天地至道！』
『大道本无常，唯坚定本心，有意破除无穷困惑者方能脱俗于凡尘之间……希望你以后能坚守今日之言，若愚不惑，以剑问心，寻求大道，弘扬我纯阳宫道法！』
『弟子谨遵师命！』
若愚不惑，以剑问心。
以手中之剑，求天地至道！
莫挽君手中长剑微微一颤，锋鸣一声，好似也在愉悦。剑亦有灵！
莫挽君悟了，便知道自己之前犯了多大的错。道心不固是其一，欲在百年之后祈求人世没有半分变幻是其二。明知不过是失望，仍是想去看上一眼才肯失望。不过，便是知道自己错了，再来一次，她大约还是会那样做。
她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心中更加坚定了些。
以剑问心。手中有剑，即便前途未卜，有荆棘遍野，亦坦然无惧，仗剑前行。
近两年江湖上声名鹊起的莫过于不语惊鸿剑，据说此人斗笠遮面，每次必礼仪周到递上拜贴觐见，而后寻一清静之地邀人决战，决战之后即不见踪影，从不多说什么。决战后是胜是拜也少有人知，但江湖中是很难藏得住秘密的，所以大家倒也知道，绝对是胜多败少。他的剑法据说十分高超，故江湖人称不语惊鸿剑。
而这一次，据说他邀战了武当木道人。而武当木道人，是江湖上德高望重颇有声名的老前辈，他的剑术也是大家公认的。他自己也说自己是“下棋第一，喝酒第二，使剑第三”。他自己这样说，而天下无人反对，就知道他所说的纵然非完全准确，却也相差不远。
“听说那个不语惊鸿剑邀战上武当了？”陆小凤对这个不语惊鸿剑认识不多，也没有过多注意，单知道他剑艺过人，其他的了解并不多。
“是。”木道人回答，脸上倒带出了点点笑意：“是个极好的后生。”以木道人身份，道上一句“后生”自是应当。而他口中的“极好”二字，引起了陆小凤的兴趣。
“哦？难得见你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如此高的评价。”陆小凤若有所思道：“莫非……此人有什么特殊之处？”
“你且自己去看。”木道人笑而不语，递上一封笺纸。
“……此邀战不为技艺之搏，单论剑、道二字……”陆小凤读到这里便笑了起来：“我倒是知道道人何以对此人评价如此之高了，见字如人，观语明心，看来这人性情倒是极好的。”说到这里，陆小凤紧盯着那字，说：“不过这字……略为眼熟……”
这字，像极了当年那个小姑娘的字。或许其他人陆小凤不会记得那么清楚，可是，对于莫挽君，他记忆深刻。
……莫非这人还是你的故友？哈哈，陆小凤朋友遍天下，果然名不虚传。”木道人有些惊讶，但很快他便打趣道。
陆小凤苦笑，摸了摸他那两撇小胡子，不说话了。他的表情却依旧凝重。
莫非……当真是她？之前没有察觉，现在却发现这字，自己落号“不语”，江湖人“不语”，这一系列的巧合让陆小凤有了不好的预感。如果他没记错，小姑娘背后是背着一把剑的。
“不知道我去观战……”
“哦？陆小凤对这人感兴趣？”木道人笑了：“那么他肯定要倒霉了，因为陆小凤从来是个大麻烦。”
“哪里……”陆小凤摸了摸胡子，苦笑道：“我没有去招惹麻烦，是麻烦主动来找我。”
“那是陆小凤本来就是麻烦中的大麻烦。”
陆小凤苦笑。
不语惊鸿剑没说不能带人来观战，但他每战必找一清静之地，这不带人来观战，几乎是约定俗成的。木道人到底是带了陆小凤去观战。
约战那天是莫挽君定的，正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清风微朗。
莫挽君手中握着长剑，斗笠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
“我来了。”木道人笑道：“我不仅来了，我还带了其他人来。”
莫挽君点点头表示并不在意。
对于莫挽君不说话这件事，木道人并不在意。约战帖上的落款“不语”二字，已经说明了许多。
他更加在意的是，这个不语惊鸿剑，他身上的衣服，是一件道袍。
“同道中人？”木道人问。
莫挽君点点头。
“斗笠不取吗？”
莫挽君听了，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取下了斗笠。以真面目见人，是邀战尊重对手的一个表现。她本就不该带着斗笠与人打。不过前些年这样做习惯了而已。
是个年轻的女子……木道人脸上愕然一闪而过。
“挽君，好久不见。”陆小凤道。
“你们认识？”木道人有些疑惑，看了一眼对面人的容颜，自以为懂了，脸上露出来暧昧的笑容。陆小凤风流满天下，也不怪木道人这样想。
陆小凤见了木道人的笑容，连忙道：“并不是那样……”
正在这时，莫挽君轻轻点了一下头，握紧了手中之剑，爆发出一道强烈的剑气。
木道人瞳孔猛缩，脸上收了玩笑的表情，变得无比郑重：“请。”
之前莫挽君敛了剑意，看起来平平凡凡没什么不同，这剑气一爆发，木道人就知道，他眼前的对手绝对不弱，他若粗心大意，此战或许惜败。
纯阳宫分为两宗，剑宗修天道剑式，内功乃太虚剑意，气宗修北冥剑气，内功乃紫霞功法。而莫挽君分属气宗，修炼的是紫霞功法。
紫霞功不同于太虚剑意，它讲求凝聚北冥剑气，二十尺之内，剑气杀人。
莫挽君开场挂了一个坐忘无我，而后紫气东来，气剑，两仪化形，五方行尽，四象轮回……
这是个很强的对手。木道人于莫挽君都在心里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莫挽君施展了抱元守缺，回了大半内力。她拍出一个八卦洞玄，封了木道人的内功，而后一计两仪。木道人惜败。
莫挽君目光奕奕看着木道人，他很强，很强。虽然这次败于她手，但是一为木道人并不熟悉她的招式，二为木道人或许是因着陆小凤，或许是他本身的缘故留了手，三为两人是比剑论道，这一面木道人输了，却不意味着他本身实力比莫挽君低。莫挽君有预感，若是木道人全力出手，她或许难以招架。
“果然是后生可畏啊！”木道人擦掉唇边的鲜血，叹道。
莫挽君想说些什么，她已经知道传音入密在江湖上已近传说，她的年纪一眼可以看出，一旦被发现又将引发麻烦，所以现在她基本上并不开口，甚至自称“不语”。
但是陆小凤已经知道她会传音入密了。他并不是一个坏人。
所以莫挽君第一次在和别人对战后说了话：“谦让了。挽君全胜在前辈对我招式并不熟悉。”莫挽君道。
然而，便是对她的招式有所了解，却也未必能轻易取胜。纯阳的招式，又岂是那么好破解的？
木道人一开始没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莫挽君说话竟是传音入密！！他脸上悚然失色。
“你……你……”木道人道。
陆小凤苦笑，他早该想到挽君说话会造成这样的结果的。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如今已经长成了可以与木道人媲美的高手，然而有些方面，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从未变过。
“传音入密。”似乎还嫌刺激的不够，莫挽君认真回答。
木道人早就猜到是传音入密，但是这仍比不上莫挽君亲自承认。
木道人叹了口气：“恐怕还是小友承让了，如今可是不得不服。”
从后生到小友，这之间的转变也俱是因为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执剑破迷瘴，前途未可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