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后她成了第一眷属》翡唐

9、顺势而为

　　现在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半，距离那个人所说的0点，只剩下两个半小时。

　　坐在便利店前面的位置上，戚灵玄放下手机，用着左手拿起叉子，继续将剩下的那早已经凉透的车仔面吃起来。
　　虽然她早就没什么胃口了。

　　那个人最后的一句话，‘他来了’，而这句话结束之后，戚于景便出现了。
　　除非还有人在暗处，那么那个人指的就是戚于景。

　　她现在可以暂时假设，那个人与戚于景处于对立面，戚于景一直不想让她出院，之前她一直觉得是对方太小题大做，但现在看来另有蹊跷。
　　而那个人则是想让她离开医院，并且说这一切都是个骗局。

　　不得不说，那个人所说的更加符合她对于当下状况的一个判断，但她却也不会轻易地把那个人当作自己的友方。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她过往19年的认知，尤其是今天的事，如果在今天早上，她还觉得自己的那些怀疑子虚乌有，甚至是有了被害妄想症，那么此时她就是确定了自己的怀疑——不对劲，即便所有人甚至所有的证据都在试图说服她一切都是正常的，但是不是。
　　所有的一切都不对劲。

　　309路公交车的事故不对劲。
　　戚于景不对劲。
　　连她自己——也不对劲。

　　而这一切，都是源自7月9号当天，在公交车上发生的事情。

　　她必须要弄明白，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楚自己的目标之后，一切就变得清晰了。

　　从戚灵玄小时候被丢到寄宿学校自力更生开始，她便是这样，弄清楚自己当下的目标，然后便不留余力，心无旁骛地去做。

　　她吃完最后一口车仔面，又钻进便利店中，一根香肠5块，加两块可以多一根，她买了两根，划算，而且她也得吃饱一点，才有力气干活。

　　是的，她要去赴约。

　　不管对方是敌是友，她总得去看看，才有可能获得自己身上谜团的线索。

　　首先，她需要找个理由支开戚于景。

　　将竹签丢到垃圾桶，她擦了擦嘴角，转身往电梯走去准备回病房。

　　戚灵玄想过干脆就不回去，直接在一个地方躲到0点，然后去赴约。但是一来，她久久不回去，戚于景一定会四处寻找她，到时候惊动了医院，到处都是寻找的人，她更别想偷偷去跟那人碰头。再者，她也不想打草惊蛇，倘若戚于景真的有问题，这个时候引起他的戒心得不偿失。

　　当戚灵玄回到病房时，果不其然，戚于景已经在里面等着她。

　　“回来了？”戚于景已经将自己的陪护床铺好，他坐在自己那张简陋狭小的折叠床上，曲着长腿，手架在膝盖上，一副大哥大的架势。
　　“你要出去好歹跟我说一声，我找你半天。”因为折叠床矮，他微仰着头看着戚灵玄，“你知不知道你昏睡了一下午，现在身体状况很不好，行动不方便，所以不要乱跑。”

　　戚灵玄点点头，“行，我下次知道了，我刚才饿得慌，所以下楼去买吃的。”她进房间前看了一眼手机，还有几分钟到十点。

　　戚于景闻言，抱歉地说道：“之前有事去忙了，没给你准备吃的，你现在吃饱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叫个外卖？”

　　“……暂时不用。”戚灵玄没把话说死，她走到自己的病床对面的椅子处坐下，与戚于景处在对立面。
　　她盯着戚于景，语气加快了一些，显得她很急切一般地问道：“我的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一醒来就突然动不了了？”

　　戚于景早就想到她一醒来便会问自己的手，他倒是没想到她会去找吃的这件事，毕竟正常人恐怕发现自己的手忽然不行了，哪还会有心思去找吃的？
　　不习惯这样仰望着人，他撑着折叠床站起身，折叠床吱呀吱呀，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吵闹。

　　他露出几分关切和意外的神情，“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了吗？今天下午你忽然晕倒，我把你带回来之后，医生说你是精神原因引起的昏厥，没提到你的手，你是当时晕倒的时候手受伤了吗？”

　　……
　　要不是场合不对，戚灵玄都想笑出声。
　　她敢打赌，戚于景一定知道她的手动不了。
　　不然的话，他怎么会一开始说她‘行动不方便’？

　　但是戚灵玄没有戳穿他，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道：“我不知道，我一醒来，我就发现我的右手动不了……我是不是残.疾了？”她捂着自己的左手，低垂着头，眉间紧蹙，“那我以后怎么办，我马上就要开学了。”

　　“你不要自己吓自己。”戚于景朝她走近了几步，他高大的身影投下来，像是在拥抱她一般，“你毕竟是出了车祸，可能是什么一时的后遗症，明天我带你去找医生，好好看一看，肯定很快就会恢复的，不用担心。”说着，他微微弯腰，摸着戚灵玄的脑袋。
　　他宽厚的手掌压上戚灵玄的头顶的那一瞬间，戚灵玄那遮在阴影之中的眼睛里寒光闪过，她那尚可以动弹的左手立刻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一根笔。
　　笔身一转，被她反握在手掌之中，只要她此时跃身一起，她便能抬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笔尖插入对方的脖子之中——

　　——戚灵玄冒了一身冷汗。

　　意识到自己在这一瞬间的冲动和条件反射，她瞪大双眼，手因为握得太紧，而微微发抖。

　　她在想什么？
　　她刚刚，是想着杀人吗？

　　“怎么了？”戚于景的手掌没有离开，有些炙热的体温和厚实的触感从手掌传递而来，戚灵玄被压着没有抬头，她听着戚于景那清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怎么突然抖起来了？不会是哭了吧？放心，有哥哥在，不用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他说的十分真切，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安抚的温柔笑意。

　　全然不知若非是她刚才一瞬间清醒地抑制住自己，在他的手掌碰到她头顶之时，她手中的笔就已经插入他的大动脉之中。

　　默默地将笔收回到自己的口袋之中，戚灵玄伸手挥开他的手，“我没事，你以后不要随便碰我。”她站起身来，往自己的病床走去，“我累了，想先躺一会儿。”

　　戚于景的视线跟着戚灵玄，“……行，确实也不早了，医院都该熄灯了。”

　　医院是十点半熄灯，护士们等到快十点半时过来查看了一下戚灵玄的状况，在得知她的手无法动弹之后，她们还友善地主动说道明天会跟主治医生说一声，然后让医生在早上查房的时候过来看看。

　　两个人都静静地躺着，忽然，戚于景听到戚灵玄说道：“我想吃西街的腐乳鸡翅了。”

　　“……”戚于景沉默着没答应。

　　戚灵玄继续说道：“那就在这附近，是我最喜欢吃的小吃，既然你是我哥哥，我应该带你去吃过吧。”

　　戚于景还是没有搭话。

　　戚灵玄声音平静无波，但却不依不饶，“我知道你没睡着。”

　　“……”戚于景一声长叹声在夜中响起，“你想做什么？”

　　“我饿了。”

　　“我给你叫外卖。”

　　“那家店没有外卖，你不知道吗？”

　　还带挑衅的。
　　戚于景觉得有些好笑，“现在都晚上十一点多了，你这会吃，不怕长胖？”女孩子不都怕长胖吗？

　　“嗯，我不减肥。”

　　戚于景想了想白天抱起戚灵玄时，对方在他怀中跟小猫似的。
　　确实不用减肥，还该增肥。

　　戚于景有些挣扎，“非得今晚？”

　　“就这会儿想吃。”戚灵玄说道：“你不是哥哥吗？你不是说会照顾我吗？”

　　“……”
　　折叠床吱呀吱呀地响起来，是戚于景坐起了身，戚灵玄躺着，动都没动，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

　　戚于景穿上鞋，然后朝躺在那一动不动的戚灵玄伸出手，“手机。”

　　戚灵玄这下动了，她从善如流地把他的手机拿给他。

　　“现在不怕我偷偷与人联系了？”戚于景一挑眉。

　　“嗯，我相信你。”戚灵玄随便回答道。
　　反正她也已经拜托陶秀香了。
　　见戚于景一脸狐疑，戚灵玄终于动了动，她坐起身，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快捷拨号的设置，翻转过来，给他看。

　　戚于景看见后眉尾一扬，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意外还是该感动。
　　戚灵玄快捷拨号中排在数字1上的，正是他的手机号码。

　　“甚至我的紧急联系人现在设置的都是你。”戚灵玄微微笑着，她身上那份属于南方水乡的温柔小意映在窗外如水如霜的月光中，说不清谁才是月亮。
　　少女的声音难得带着几分轻快，“我够信任你了吧？”

　　空气凝滞了一瞬，又或者是呼吸短了一拍。
　　一声轻笑从喉中溢出，戚于景点点头，“满足了。”
　　他这妹妹也不知道该是多少小男生在校园里的春心萌动。

　　穿好鞋，他将手机揣在兜里，迈开长腿往门口一边走一边说，“既然你都这样说了，这腐乳鸡翅就算在天边我也得给你买回来。”
　　打开房门，他有意无意地叮嘱道：“可要等我回来，妹妹。”

　　“好。”

　　戚灵玄答应得爽快，然而等戚于景刚走没多久，她就翻身下床，然后一边穿鞋，一边打开自己的手机里的查找位置这个功能，并且输入了戚于景的手机号。
　　在她刚刚上来的时候，她就跟戚于景的手机建立了家庭模式，并且设置好了共享地理位置。
　　这是她刚在网上学的怎么防止异地恋男友出轨，把手机变成查岗神器的小妙招。

　　也确实好用，现在在地图上，她可以清晰地看到戚于景的手机在沿着医院的路往医院外走去。

　　感谢网友们。

　　而她说的那家西街的腐乳鸡翅离医院不算远，属于搭车有点浪费，但是走路却得结结实实走上十几分钟的距离。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家人气火爆，总是得要排一阵子队，算是网红小摊。

　　她当然没有那个闲工夫去吃，但是她之前赚外快的时候有帮班上的同学排队打包过。

　　这样一来一回，怎么也能支开戚于景一段时间。

　　当看到戚于景已经走出医院时，戚灵玄也不再耽误，她立刻绕开这层楼的护士站，走防火通道偷偷溜出了住院部。

　　这医院是在老市中心里，占地面积有限，除了那几栋后来新建的楼以外，大部分的建筑和设施都比较老旧，像上个世纪的老小区。
　　所以这里没有什么地上停车场，只有一个地下停车场。

　　医院深处的夜晚十分安静，只有夏天的虫鸣声穿梭在老式的狭小通道之中。
　　安全通道的绿色灯光和诊室导向的白色灯光与打在密集的10X10的小方块瓷砖墙面上，戚灵玄踩在以前流行的水磨石地砖上，恍惚间觉得自己是走在几十年前的老电影之中。

　　她现在干的事可不就像是电影剧情。

　　鬼鬼祟祟的，像个特工，也像是恐怖电影里作死的主角。

　　在晚上11:58分，戚灵玄从安全通道下到了地下停车场的那一层，一股暗湿的霉味盘踞在这密不透风的安全通道，这里没有灯，唯一的光亮是那通向地下停车场的防火门上的莹绿色标识，以及门缝地下钻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光亮。

　　像是代表希冀的破晓曙光。
　　又更像是引蛾扑火的陷阱。

　　戚灵玄没有一丝犹豫，她用还能活动的那一只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防火门。

　　沉重又老旧的防火门‘吱呀’一声，手机里的时间刚好跳动到00:00。

　　昆虫振翅的‘嗡嗡’声密密麻麻响起，仿佛是在倾巢而出。
　　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乘着这声浪而起，从戚灵玄的脚腕向上，爬过她的大腿，腰腹，胸口，沿着她脖颈上的喉管血管，抵达她的耳畔。

　　“你来了，我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