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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何襄篇】 ...
【何襄篇】
何襄在花海边上的一个小土堆前摆了一坛酒,是长安有名的梨花白。何襄遗憾的是战乱年月里买不到四川府产的竹叶青。唐离是极爱这种酒的。
“父亲会酿酒。”唐离拿个小巧的瓷酒壶,对着月光照照,晃晃听酒液激荡的声音,又打开塞子闻闻香味。他背靠着月亮在树枝上坐下,说话声飘下来,落到树下何襄的耳朵里,“长安的酒,太绵了。”
唐离从四岁起被选进唐家堡——他是唐家集长大的孩子,自小身体弱,爷娘想让他学些功夫强身健体,却没想到他学了天罗诡道的心法入了斩逆堂最后也落得了个杀手该有的死法。
还好叛军打到蜀中的时候唐离的爷娘也死在战马蹄下,不然二老若得知单传的独苗死于非命,怕是要哭天抢地去投河。
唐离长得好,细皮嫩肉的像个女孩儿。师兄弟们一脱衣服都是结实的麦色身躯,偏他白的扎眼,没少叫同门取笑。
后来碰上何襄,何襄说他血亏气虚,把党参红参喂得他流鼻血,却也没把他短下的阳寿补起来。何襄坐在坟头上,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拍拍封土,“你说阎王爷是不是少人保护,才这么早叫鬼差把你勾走。”
没人回答他。何襄仰头咽了一口酒,又说:“你说的对,梨花白是柔了些。”
梨花白不像竹叶青,一口抿下去从舌根辣进胃底,憋得人眼泪汪汪。唐离最爱看他喝这酒的样子,眼睛红红鼻子红红,整张脸好看的不得了。
到这时候,何襄就把手里判官笔一甩,瞬间麻了唐离半边身子。唐离动弹不得的时候,何襄就端一大碗加足了黄连的醒酒汤捏了他鼻子灌下去,这下便换了一人泪眼朦胧了。
“唐门也剩不多人了。”何襄擦了擦额角的汗,看着面前鲜花烂漫的晴昼海,“从渝州回来的师弟说,唐门现在只剩下半大的孩子在支撑。”
唐离很有门派归属感,容不得别人说唐门半点不是。何襄常见到他和别人争的脸红脖子粗,险些动上手。唐离沮丧的对他说:“我们唐门招谁惹谁了?我怎么觉得师兄弟们都挺好。”
何襄不说话,看他衣服下摆扯破了,拿了针给他缝好。
事实上他觉得挺好的那些师兄弟,包括他自己在内,入了江湖,在别人眼里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修罗。也难怪人们谈起唐门,就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神色。
可怜了唐简唐门主努力扭转的唐门的好声誉,全叫这群家伙败光了。
何襄笑笑,他此刻已有几分醉意。眼前立着个石碑,上刻“爱侣唐离之墓”。何襄心想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心甘情愿地成了断袖 ,还和唐离这么个人拴在一起小半生。
恍惚间何襄听到唐离问:“后悔了?”
何襄心想我要说一句后悔你立时就能削我一层皮。怎么会后悔呢?
何襄摸摸墓碑,眼神清亮,语调温柔:“我不后悔。”
自打唐离一身血惨白个脸还非要朝他笑时,他就不悔。
那还是他刚认识唐离没多久的时候。他依规矩出谷历练,途经洛阳顺手救了个唐门弟子,互通姓名就此别过后他来到成都,开了家小医馆,数着三年时间完成医治千人的任务。等到第三年他二十一岁,周围熟悉的邻居张罗着为他找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他只得笑着一一谢绝。七月中旬一天夜里,狂风卷着暴雨撞击着窗板,他在灯下配药,早早闩下的门却被从外面撞开。风雨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裹着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到他的鼻端。何襄放下黄铜小秤,把灯火挑亮些,道:“把人扶到榻上吧。”
“何大夫扶我一把可好?”来人讲一口夹杂着浓重蜀音的官话。
何襄这才着眼去看他,他身上的血几乎已将深蓝的劲装浸透,整张脸惨白如纸,却硬露出个笑容。何襄认出这是个唐门弟子,急忙上前把人扶到卧榻上。
何襄看出他头上有伤,顿了顿,还是问:“面具可能摘下?”
“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他用尚能活动的左手取下银色的面具,面具下是极清秀的一张脸。不过何襄无暇欣赏,拈了银针先封住他周身几处大穴,才开始紧张的治疗。
他趴在塌上一声不吭,偶尔痛极了才发出一两声闷哼。何襄手法娴熟,临到缝完伤口又给他上了一遍利针才收了手,回到桌前洗手开药“两天不能沾水,还有,你那右臂……拖的时间太长,日后会不如左手灵便。”
“倒也无妨,我惯用便是左手。”那人说,“何大夫不记得在下了?”
何襄只好抬头对他望了一眼,正对上他毫无血色的脸:“唐离?”
唐离点点头,“何大夫收留我一段时间吧……正逢十五,爷娘看我这幅样子又要掉泪,我不耐烦。”
唐离就这么留下来了。何襄在外坐堂,他在里间趴着也不安生,摆弄着鲁班锁,拆开之后觉得无趣又一块块装回去。
“你伤口未愈,非要喝酒。”何襄笑笑,“才十七,那么能喝。”
唐离先是把何襄叫五哥,后来给他叫五郎。那时唐离已经把官话说的很流利,不带一丝蜀音。万花谷里几乎没人不知道,有个年轻的唐门弟子整日里对着何襄五郎长五郎短,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对何襄的恋慕之情。
唐离一身伤撞进何襄的医馆那天,正是他十七岁生辰。浑身上下的上刚愈合大半,唐离就迫不及待的从街上沽了半斤竹叶青回来,往何襄面前一放:“尝尝,蜀中的酒。”
何襄早听说蜀中酒烈,这几年他一直没沾过,此时却也起了馋虫,但他犹豫半天,抬眼看唐离:“不烈?”
“可柔了!”唐离睁大眼睛,“你们长安人不都好柔的么?竹叶青可是蜀中最绵的了!”
何襄听他夸张的说辞,不信早占了大半。何襄放下酒坛,“我不喝,你也不准沾,伤还没好。”
“你不会不敢吧五哥!”唐离突然加了一句。
好像被窥破了心思,何襄几乎是恼羞成怒的转过身来抓起酒坛就往嘴里倒,登时被呛出了眼泪。唐离笑的前仰后合,一手捂着作痛的伤口,一边乐不可支的盯着何襄通红的脸。
因此唐离伤好比预计的晚了四五天。
唐离苦着脸去找何襄:“五哥,你把甘草重新添上成不?”
何襄瞥他一眼,“药不能随便加减。”
唐离灰溜溜的回去趴着,偷偷啜一小口竹叶青咂摸滋味。
所以伤好的慢也不全是何襄的原因。
何襄又倒上一杯浇在坟上,“现在没人管你,敞开喝也没事。”
其实唐离并不常喝酒,他没什么闲下来的时间。他的时间多半都用在路上和暗杀上。临近归期时唐离总会写封信让信局的人加急送去万花。何襄接到信便开始准备接风,因为收信那日唐离多半已到了何襄的居处。
有时身上带伤,有时毫发无损。但唐离脸色总会冷的像冰一样,一言不发的进里屋认认真真的洗手。唐离推门进去站在他身旁,神色一般淡漠:“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又能怪谁。”
唐离用布巾擦干手,转身看何襄:“是啊。”
何襄心里漫上些温柔来。他拍拍矮他半个头的唐离的肩,“菜要凉了。”
桌子上一定有唐离喜欢的竹叶青。唐离总会喝得半醉,梳洗过后穿着何襄的里衣躺在他身边絮絮叨叨,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何襄把脸贴在唐离额头上,心想唐离还是太小,无法铁石心肠。
战乱爆发前,万花谷大师兄裴元的一位族亲到万花谷来,带着一身伤,一心伤。二月里宜芳公主远嫁奚族,九月就传回死讯,被奚人所杀。薄命红颜留在世上唯一的痕迹,就只剩了残诗一首【注】。裴元这位族兄在玄甲苍云军里任职,赶不及回来,只得眼睁睁的看本属于自己的新娘成为别人的新鬼。
裴元治得了他的外伤内恙,却治不好他的心病。后来这位也再没出现过,约莫是战死了。
唐离多愁善感,还唏嘘好一阵子。内容大略是“若我死了五郎你怎么办”,诸如此类。
何襄听得厌烦,用甘草蜜饯堵他的嘴,“时局如此,又有什么办法?”
唐离把嘴里的蜜饯嚼吧嚼吧咽下去,又凑到何襄身边。
“你别叨叨……”
“我还要。”
何襄无奈的看他一眼,从坛子里拣出一个来塞他嘴里,“只叫你尝尝味道,还没腌好。”
只是何襄开坛子准备拿蜜饯给唐离送药的时候才发现,坛子里只有一堆发了霉的青杏。
夜里唐离用尽手段求饶,声音大的能传到三星望月上。何襄一掌敲上他麻筋,把唐离按在榻上塞了一嘴酸梅。
唐离怕苦怕酸,叫酸梅刺的直吸气,看到何襄投来的视线又不敢吐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去。
何襄的梅子是用红醋酿的,酸涩程度可见一斑。
因他这缺点,何襄才腌甘草蜜饯给他甜嘴,让他能踏实喝药。蜜饯的做法还是他去问了自家师姐,顶着师姐揶揄的目光讨回来的。
“今年榆钱还没熟。”何襄低声说,“便没给你腌,但你也不用再服药,想来腌了那个也没用。”
唐离一定会撇过脸去,面具下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何襄想象他那副样子,不由得失笑。
唐离再也不会带一身伤回来,半死不活的趴在床榻上咬着牙冷汗涔涔,任他剪去腐肉挤出脓血上药包扎。每当这时,何襄总是要在被面和褥子上打几块补丁——全是唐离抠烂或咬破的地方。
真疼。唐离不让用麻沸散,怕会影响日后行动。再疼也只能生受着。
何襄只看着都一头汗,恨不能替他受了这罪。唐离甚至有心和他开玩笑:“你去配置一种去疤痕的药膏,现在我身上试试,若我的疤痕消了,那些爱美的女儿家便会争着来买了。”
何襄手下动作重几分,唐离哀叫一声,悻悻然闭上嘴。
许是伤的次数太多,唐离的身体也知道怎么去以最快的速度痊愈。但到了阴雨天,曾脱臼或断裂的骨缝关节处总会漫处一阵阵难忍的胀痛。何襄用花椒浸酒淋在他膝上肘弯用力摩搓,整间屋子都充满药酒辛烈的香气。
唐离低头看专注按摩他膝盖的何襄,伸手碰碰何襄的脸。
“五郎。”
“怎么?”何襄又倒了点药酒在手心,揉到发粘,再把温热的手掌盖到唐离冰凉的右膝上缓缓揉搓。
“我一定死的比你早。”唐离十分认真。
何襄动作顿了顿,“你才弱冠,日子还长。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唐离俯下身靠在何襄肩头,“我杀了那么多人,终是又有因果报应的。”
何襄轻轻叹口气,把唐离的腿放回被子里,起身去用温水洗了手,回来把唐离按在卧榻上予以一个深深的吻。
唐离浑身发软,满面红云,双眼发亮。
“别想那么多。那些人,是他们命里该着。”何襄除了外衣,掀开被子进来,把唐离揽进怀里:“睡。”
“冷。”唐离蹭着他,小声说。
何襄吻他的眼睛,翻身扯下帐钩。
杀手对于死亡的直觉超乎常人,唐离一语成谶。
何襄垂下眼帘,伸手倒了杯酒抿一口,“我倒是没想到,你料中了。”
无人应他。
唐离的最后一次任务是刺杀贼将蔡希德。何襄欲早起送他却发现唐离早已离开。何襄慌忙到药橱前仔细翻找,发现治外伤去毒吊命的药都不在了,这才放下心来。
药能治一个人的伤,但不一定能救得了命。何襄放心的太早,悔之晚矣。
刺杀失败的消息传到何襄耳朵里已经是两月之后。传说刺客被戮尸示众。何襄疯了一般去找,只在乱葬岗里找到一张锈蚀的面具,面具内里用阴文刻着小篆的“离”字。
何襄呕出一口血 ,吓坏了同来的师弟。
“无妨。”何襄平静道,甚至还笑了笑,“回去吧。”
此后何襄再未拾过九针,花间游的心法他一用便是五年,五年来死在他手下的叛军不计其数。有人敬他,亦怕他。五年浴血洗去了他的儒雅和温和。何襄像一把出鞘的剑,凌厉万里。
战事将终。何襄回了万花谷,在晴昼海边上为唐离立了衣冠冢。每日来看看。似乎哪一天唐离就会站在墓前朝他嬉笑:“我还好好的呢,堆个坟包做什么。”
可等到太上皇回到大明宫,新帝在含元殿亲政,唐离仍没有消息。何襄渐渐心如死灰。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何襄沉默不语。夜风携着夜来香温馨的香气抚过他的脸。
“日日思君,夜不能寐。”枯坐许久,何襄蓦地开口,“你倒走的痛快,留着我一人。”
唐离定会满眼歉疚的看着他,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何襄和唐离,从相识相知再到决心生死相许,算到如今不过十四年。而真正相伴的光阴不过九年。夜里何襄孤枕难眠,常常睁着眼睛到天明。他本不必如此,因他不用在夜里睡得警醒,以免唐离半夜被浸骨的酸痛疼醒时只能独自咬牙忍受。也不用等着被唐离推醒,深更半夜去给他弄吃食祭五脏庙。
唐离。何襄已经将这个名字烙在了心里。若要挖出则鲜血淋漓。谷中不乏情场上颠倒风月的老手,却也敬他这份痴情。
“你问我,倘若你早离开一步,我将如何自处。如今,我是该将答复给你了。”
何襄站起身来,“日子就像往常过——就这么过吧。”
许久是因为坐久麻了腿,何襄步履略有些蹒跚,不过很快就迈着正常的不乏回去住处。他的住处离花海不远,透过窗户能看到那个坟包。
每一眼,都能感到彻骨的痛。
时间长了,也就麻木了。
何襄在灯下研读医术。窗外夜来香的七夕爬过窗缝渗进来。
窗外浅浅的呼吸声被掩藏在灯花爆开的声音里。
注虚池驿题屏风
【唐】宜芳公主
出嫁辞乡国,由来此别难。
圣恩愁远道,行路泣相看。
沙塞容颜尽,边隅粉黛残。
妾心何所断,他日望长安
花唐是个冷CP啊哈哈,本来想写BE的,但是同学死皮赖脸(划掉)强烈要求我写成HE……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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