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未平》仰望明日

28、年少轻愁

　　见小豆芽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明日不禁抿唇笑了。
　　“你们，不想吗？”
　　小豆芽连忙点头，清桐其实也并不喜爱那种枯燥的生活，于是也乖巧的点了点头。
　　“清桐，那今日我教你一套拳法如何？”
　　“好啊！好啊！”小豆芽一脸兴奋：终于可以不用写字念书了。
　　“真的吗？太好了！”清桐叶高兴得不知所措。
　　明日转头对小豆芽道：“我是说教清桐一套拳法，可没说要教你！”
　　“啊？为什么？”惊喜立马变成失望。
　　“因为今天你要从最基本的做起！”
　　“最基本的？是什么？”
　　“扎马步！”
　　“啊？！ 不要，我还是读书吧！”
　　明日却不理会小豆芽的哀号，由清桐推着来到了院中。

　　这一套拳法便是当日易山常用的“十八探”，总有十八式，易山学了三年方才学会。
　　只因易山天资愚钝，练来练去能将这一十八式全学会已属不易，但他却贵在内力扎实，每一拳击出去便有泰山之势，威力也不可小觑。
　　明日一步步指导清桐，看他使出拳路，虽威猛不济，却依稀有易山当年的憨态。
　　心中不禁感慨：春风易逝，几度韶华，转眼功成万骨，转身却惘然。
　　曾经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易山，是那么强壮，那么有活力，甚至让自己嫉妒，本以为他可以鹤发白眉，享尽人生，却不想不过弹指瞬间，自己的身上就已背上了这些人命的罪孽。

　　清桐资质聪颖，招式记的到快，只不过这一招一式真正认真练起来，却十分累人，正将气喘如牛间，眼前一花，像是有人闪过，再抬头却又只见小豆芽满头大汗，不住哀求，赛华佗却一脸闲暇，捧了书细细读着。
　　哪有生人？
　　“莫非是我眼花了？”
　　一转身却又见眼前一道暗影，使劲摇了摇头：“怕是我太累了！怎么总是出现幻影？”
　　“啪”的一记爆栗敲在他脑门上，清桐这次肯定他绝没有出现幻觉，刚才确实挨了别人一记，脑门着实在发热疼痛。
　　摸摸头上的疼痛处，毕竟年少，心里便有些发颤，“公子！”
　　明日却嘴角噙了笑，朗声道：“师傅大驾，恕明日身有不便，不能起身！”
　　“什么？”一条灰色身影突然出现在赛华佗面前，小豆芽早已见怪不怪，清桐却惊的半日合不拢嘴。

　　“你的腿？”不待说完，手已把上明日的腕间，边疆眉头不禁又拧在了一块。
　　明日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笑了，任他把了脉，又听他叹息，仿佛看清一切，又仿佛被伤痛所麻木。
　　“孩子，你，受苦了！”
　　“师傅你今天心情不错，又何必为徒儿的事增了忧愁，如此，我可又要背上大不敬之名了！”
　　“对了，为师今次下山，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这……这次师傅可要恕徒儿愚钝了，我，猜不出！”明日不禁皱了眉：依师傅的性格，是不会因为江湖纷争随意出山的才是。
　　“不是你愚钝，而是现在的你总是忘记自己！”
　　见明日不解，边疆不禁轻叹一声，道：“三天之后便是你的生日！”
　　明日一愣，终于想起，没料到今日的自己竟是连生日也会忘了人。

　　幼时，自己总是盼着这一天，山上虽冷清，但在这一天，师傅和易山总是会变着法子想出新鲜玩意儿逗自己开心。
　　待知道自己身世后，这一天便是他最痛恨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正是他苦难的开始，原本不该降临的他不仅为自己也为众多其它的人带来了痛苦。

　　因此，这一天对他来说总是特别的一天，他从未忘记过，只是一年的时间，他竟然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以为永远也不可能忘记的东西。
　　人，果真都是会变的么？

　　苦笑了下，“或许是因为，如今这一日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特别的意义了吧！”如今，自己早已过了幼时盼望礼物的年龄，心中也不再有恨意，因而便不那么容易记住这样的日子了吧！
　　“明日，你可知为师为何后悔放你下山？”
　　明日有些怔怔地望着师傅，不明白，抑或是不想明白。
　　“不是因为你学会了爱，遭受了痛苦，而是因为你忘记了自己！”
　　“以前的你，傲气逼人，爱钻牛角尖，心中虽有恨，但你从未忘记自己，你知道如何照顾自己，如何享受生活，但如今，你虽忘记了恨，却也忘记了快乐。”
　　明日心头一怔，忽然间想起，在崖底的时候，婆婆曾说过：“不为任何人，只为你自己，放过自己。”

　　云雨初霁的苍穹上，有着醉人的蓝，不带丝毫的纤尘，是从未有过的纯粹，天边的浮云惬意而散漫，悠悠的荡着，笑看浮生纷扰，兀自闲适安稳。
　　入秋的慵懒和恬淡，让鸟儿也欢快起来，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吵得园中的菊花似是烦不堪扰，一个个张了全瓣，静静地开着，倒是叫赏花人得了个眼福。

　　一切纷繁的往事如倒影般印在心底，朦胧的清晰了，执着的淡去了，丝丝缕缕的牵挂，如同蚕茧，紧紧地束缚，只是在这一刻忽然剥离开去，缕缕丝丝，见证着他的灿烂光华。
　　一直忘了最重要的东西，原来心早已迷失在这苍茫的岁月中。
　　幼年时的纯真，只因一切皆随自然，无欲无求亦无牵无挂，故而快乐开心，成长之后却只得一声叹息，几度无奈。
　　只是，这真的是命运作梗，还是自己忘了去寻找最初的梦想，人生易老，经不得几次回顾，岁月的深刻却一笔一笔留在了脆弱的人心上，但自己又何曾努力改变过，既然命不可更，运已在手，为何不放过自己，饶恕自己？
　　忽然间像是醍醐灌顶，如梦初醒，明日不禁笑了。
　　这笑纯粹而干净，没有一丝牵挂，不带终日的愁苦，只剩下慧心初启的欣慰，灿若星辰，月华因之失色，众生因之颠倒。

　　“公子！”清桐有些痴了似的，难以描述心中的惊叹。
　　“神仙哥哥，真的是神仙哥哥！”小豆芽也有些恍惚。
　　明日笑着望着两个失神的孩子，心中云淡风轻，久违的阳光温暖异常，安心而舒适。
　　“你终于想开了么？”边疆发自内心的欣慰：今日的明日既不是以往心中充满恨意的孤苦孩子，也不再是委屈求全，一味伤害自己的赛华佗，现在的他，是欧阳明日，骄傲自信的欧阳明日，轻松自在的欧阳明日。
　　“多谢师傅，以前是我错了！”
　　“本来还在为没想好要送你什么礼物而心烦，如今……”
　　“如今，师傅这一礼够明日享用一生，明日谢谢师傅，师傅的恩德，明日铭记于心！”
　　“呵呵，心情一好，这嘴巴也变甜了！好啊,好啊，以后你我师徒二人又可对弈品茗，坐看风云夕落了！”
　　“不论何时，师傅要明日陪伴，明日都会从命。”
　　“可是，为师只喜欢和高兴的人在一起啊！”

　　“所以你老小子竟敢偷偷跑了来？”古木天每说一个字，人便近了一丈，话说完，人也到了明日身边。
　　清桐今日忽间两位如此高手，心中既激动又欢喜，此刻却只能呆呆的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了！

　　“什么叫‘偷偷跑了来’，我是光明正大走来的，”边疆反驳道。
　　“光明正大？弄坏了我的千奇兰，趁我不注意溜到明日这里来，还叫光明正大？”古木天怒气冲冲的问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弄坏的了，再说，明日生日，难道我这个当师傅的不应该下山来看看我的宝贝徒弟么？”
　　“山中就我们两个老东西，周围的野兽之类的也被我圈在外面，除了你，还会是谁？那可是我准备给明日的礼物，弄坏了，你得赔给我！”
　　明日此时才知道二人又在闹脾气了，只是笑而不语，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
　　“你这个当师伯的也太小气了吧？就拿那么一盆花来糊弄明日么？”
　　“你这个老边疆，越老越没有眼神了么？那可是千奇兰，你知道我是费多大的力气从山崖边找到的？那么名贵的花，你还说我小气，我倒想看看你送了明日什么名贵的东西？”
　　“我送的东西可是价值连城，买不到的！”
　　“哼，价值连城的东西你能拿的出来么？别在这里说大话了！”
　　“所以说你这个人浮浅嘛！就只想着些身外之物！”
　　“刚才是谁说我送一盆花寒酸来着，现在又跟我装起清高来了，别废话，你到底送的什么东西？”
　　“嘿嘿，我还就不告诉你！”
　　“你……”
　　“好了，师傅师伯，”明日看看时辰渐晚，想起还有一大堆事务要办，不得不打扰两位老人的“雅兴”，“你们二老还能记得我的生日，明日感激不尽，现在时已近午，我让清桐去准备午饭，吃完再吵，如何？”
　　“被你一说，我还真觉得饿了！清桐啊，”边疆叫过清桐，“今天多做点好吃的啊！”
　　“哦，好的！”清桐转身去了，心中却不禁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这样瞬间移动的功夫就好了，至少自己绝不会被坏人抓住了，下次就央公子教自己这种功夫。

　　“还是明日想的周到，”想了想，古木天又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嗫嚅道：“今次的礼物被你师傅弄坏了，下次师伯补给你啊！”
　　“师伯客气了，师傅师伯能亲自下山来看明日，明日已经很高兴了！”
　　“几日不见，我们明日的嘴又变甜了！”古木天笑呵呵的，边疆却不高兴了，“谁和你我们啊？明日是我养大的好吧！以前看在燕儿的份上，让你说说也就算了，现在，还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说你怎么那么小气？……”
　　“师傅……”上官燕温柔的声音惊奇的响起在明日的身后。
　　“正好，我的好徒弟也来了，看你还炫耀什么？”古木天满意的拍着上官燕的肩。
　　“边疆前辈，古老前辈，”司马长风见到二人，不禁也有些吃惊。
　　“长风啊，最近没有欺负我的小燕子吧？”
　　“师傅，长风怎么可能欺负我？”上官燕娇嗔似的说道，眼神却闪闪的飘向了司马长风。
　　边疆微眯了眼觑着明日，见他神色平静，这才放下心来，呵呵笑道：“看来，这小两口过的还真是不错啊！”
　　“没有就好，要是他敢欺负你，师傅一定好好帮你教训他！”
　　“知道啦！”

　　上官燕明媚娇娆的笑容深深的镌刻在心中，这个让自己快乐让自己忧愁的人啊！
　　今天，该是最后一次了吧！
　　最后一次想你，最后一次爱你……
　　虽然近在咫尺，却，望断天涯……
　　明日的唇角勾起一丝温柔的笑容，最后一次，我要快快乐乐的想你。

　　却不知，如此决绝，如此辛酸的温柔映在鬼见愁的眼中，却又多了一份势在必得的胸有成竹，长风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怒和嫉妒，却让上官燕的心又冷了几分：果然，你还是不肯相信我！

　　明日从小到大的生日一直只有易山河师傅陪自己渡过，这一次，欧阳飞鹰和玉竹为补偿明日这十几年所遭受的遗弃，众人也想让明日好好的开心一次，于是臭豆腐不顾明日反对，抛下满纸公文，在四方城内的齐福酒家办置了一桌酒席，众人聚在一起，为明日庆生。

　　“既然是清桐做菜，干吗出来啊？皇宫里不是更方便么？”柳枝不解皇甫仁和为何会选在这个小店为明日庆生。
　　“这里的条件不错嘛，而且在这里不是更热闹吗？还能与民同乐！呵呵呵！”
　　“与民同乐是假，为我庆生也是假，你在皇宫里呆的烦了，想出来透透气才是真吧？”明日微带笑意的看着这个本应该在自由的风里尽情潇洒的人，心中有些愧疚。
　　“大哥，你真聪明，整天憋在那里实在是太没意思了，你，你不会介意的哦？”臭豆腐被猜中心事，不禁尴尬的笑笑。
　　“就是啊！而且是你一定要把臭豆腐困在那里的，现在他利用你的生日出来转转，也没什么不对啊！”盈盈有点担心明日会责怪仁和，不禁也帮着嚷道。
　　“这么说，还应该怪我喽！”明日轻笑，这个妹妹啊，刁蛮起来还真是蛮不讲理。
　　“盈盈不是这个意思，大哥，你别误会！”臭豆腐伸手轻轻的拉了下盈盈，用眼神提醒着今天是什么日子。
　　盈盈嘟着嘴，心中不快道：我在帮你，你还不领情。
　　臭豆腐见状，只得轻声在她耳边道：“别不高兴了，呆会儿我带你去逛街。”
　　盈盈立马开心道：“真的？”
　　臭豆腐只得点了点头。

　　欧阳飞鹰却在那边大摇其头，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了夫君，连大哥都不要了。”
　　玉竹也笑：“她啊，连我们两个都快忘了，怎会还记得她大哥？”
　　“娘，我哪有？”盈盈不禁红了脸，身子软软的贴到了玉竹的身上。
　　“看你，都是快当娘的人了，还这么撒娇，羞不羞啊？”
　　“娘，”
　　“好啦，好啦……真是永远也长不大。”
　　“明日，边疆前辈和古老前辈呢？”欧阳飞鹰开口道。
　　“师傅和师伯不喜这种热闹，今早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