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末韶华行》乂水

3、鬼魅

　　这是四月份一个阳光充溢的日子，壬生村里正轰轰烈烈的举办着一场全民盛事。据我所在不远的地方，是几天前就搭起的相扑会场，现下正被一大群人簇拥着，间或能看到力士角斗的身影。
　　好热，真的好热。
　　要说我为什么要在不切适宜的时候出现在奇怪的地方呢，这事儿还得从一个多月前说起。
　　那天回来后，一些奇怪的传闻就开始在周边游荡，而一号嫌疑人，便是那位大言不惭叫人放心的——
　　“冲田总司，”
　　月末的一天我蹲守在屯所附近堵上了任务刚结束的冲田。
　　“···这个啊，”丢了点之前的从容不迫，少年的声音透出点无可奈何。
　　“···近藤师傅好像误会了什么，不解释清楚就麻烦了。”
　　“可你这样讲也很糟糕吧。”
　　“······”
　　“呃，我道歉好了，因为从来没有隐瞒近藤师傅的习惯···”
　　“就这样？”我欠揍的表示请拿出点诚意。
　　“那，为表歉意，请你下个月一起来看大赛吧。”
　　“看···什么？”
　　“我们和大阪的力士一向有点交情，之前也由新选组做东举办过类似的活动。”
　　见我没反应，他赶忙解释着，“你知道相扑的吧，在这边很受欢迎的——”
　　呃，于是，就这样。
　　“···我不懂，为嘛两个大男人非要抱到一块打架···”
　　“······”
　　无人应声，果然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比赛上去了。连萤也是，扫了一眼周边，不禁狠狠的默念，
　　“这么说来，果然还是剑术更好···”我抱起双臂负气的点了点头。
　　“那要一会儿过去道场吗？”有人这么漫不经心的说着，
　　抬头吓了一跳，原来冲田就正在几步远的地方哪。
　　“咦？不用麻烦了。”莫名的感到慌张，我拎起旁边的手袋悻悻地走了。

　　六月八日，池田屋事变。
　　事件的经过是德伯先生从街上打听来的。
　　据说，昨天夜里，有数十名过激攘夷分子在京都某处集会，让闻讯赶来的新选组一网打尽。不过相对的，战斗持续了足足两个多钟头，其惨烈程度也是可想而知。
　　“近藤先生呢，近藤先生还好吗？”
　　比起刚一得知消息就担心得要命直接跑去的萤，跟在身后的我显得镇定多了。
　　朝廷派来的大夫很欣赏我这种态度，“这种时候才要看看什么叫处变不惊咧！”他出去时好像这么说道。
　　可萤冲进屋去，并不理睬他。
　　“藤堂先生！”一进门，便看到藤堂平助头上缠着绷带在和永仓下棋，闻言抬起头爽朗的一笑，“哟，是小加奈来啦，”看到我好像很担忧的样子，又开玩笑般的补充道，“一不留神就被砍了，哈哈···”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永仓新八率先打破了僵局。“总司的话，就在左边尽头的那间，大概是中暑···”
　　“诶，冲田先生吗？”
　　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顾着淡淡的吃惊。
　　那个冲田先生也会···
　　出门时听到两人嗤笑的声音，才嗔怒地回了过去，“我过来啊，可不是为了总司。”
　　“嘿嘿，都直接叫总司了还不承认么？”于是继续哈哈。
　　唔，好像是越描越黑啊，穿过庭院时我略有些懊恼地想着，不过算啦，就白让他们高兴这一回吧。

　　到门口时，还未敲门，里面便传来了少年清亮的声音。“是井上先生吗，快请进。”
　　语罢便看到我拉门进来的身影。
　　“是我哦，让你失望了。”随便的在他身边坐下，看他慌忙的披了件外褂从床上坐起。
　　“你···怎么突然进来？”
　　没理会他的问题，加奈表示病人要好好休养。
　　“继续躺着吧，不是中暑了么？”
　　好心的帮他试温度也被直接闪开了。
　　“这点小事对武士来说不足为惧，”坚持的固守己见，加奈对这人有些颇感恼火。
　　“这样啊，”我对着空气重重的点了点头，“反正昨天在外面昏掉的人可不是我···”
　　这下总该无话可说了吧。
　　得意只持续了应有的几秒，觉察到气氛的变化看过去，惊诧地发现他眼里竟流过一丝凄然的东西。
　　“对不起，”我果断地低头表示忏悔。
　　“咦？为什么？”他一脸惊讶，好像又回到了往日的风采。
　　“没事没事，”我难为情的笑了笑，
　　“总之，请尽快好起来吧，”不顾反对把他压回了床上，我起身拉门出去。
　　离开前还感到一阵难解的目光，正若有所思般停留在我方才的地方。

　　之后便是八月初，幕府就池田屋事件下发的一大笔赏金充分的点燃了队士们的热情。
　　那天的庆功宴从早上持续到下午，临走前，萤喝得睡倒，只好暂时留宿在八木家。
　　可这样一来，我就得自己走夜路了。
　　大概是为回报我那天的“好意”吧，冲田主动提出送我。
　　“我不欠人情···“他语气生硬地走在一旁，和我拉开距离。
　　“不，我也没做什么，”想这么说着也作罢了事。
　　毕竟这时代也太不容易了，要是被哪位碰巧撞见就糟了吧。这么酸溜溜的想着，没料到什么时候冲田已贴近我走在了身边。
　　“喂，这样没···”正想这么提醒，却见他警惕的压低声音，“有人跟上了，别离开我附近。”
　　心里一惊，忙快步跟上来，却不知危险的来源。
　　太阳继续无可救药的坠落，现下距屯所已有相当一段距离了，无法赶回去，街道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了。
　　终于，在拐过某个路口后，对方先耐不住性子了。
　　前方的路被三个带刀的男人拦腰截断，双方对峙了几秒，对方却没有马上攻过来的意思。
　　我感到有些奇怪，这附近的不法浪士在遭遇新选组后大都选择直接开溜，不过那天大概是，总司没穿队服吧。
　　其中一个男人上前，郑重地开口了，“吾等是怀着攘夷报国之志的忠诚之士，这女人是半年前和那条美国船一起来的可疑分子，故特来此施以天诛！”总司瞥了我一眼，上前一步挡在前方。
　　“这可办不到，”他好像是在笑，不慌不忙的说道，“人是我带出去的，自然也要原样给送回去。”
　　感到对方不容置疑的口吻，那人后退两步摆开阵势。
　　“阁下是何人？”
　　“新选组的冲田总司。”
　　下一秒双方就开始了行动，我惊恐地捂着嘴，还未待喊出，胜负便已见分晓了。
　　冲上来的那个人向前翻倒浸在一片血色里，其余的两人还呆愣在当场，见冲田仍持着刀，不由忌惮，便心有不甘的逃走了。
　　这期间，冲田一直是在笑着。
　　“我们走吧，”他不以为然的擦拭着刀上的血迹。
　　见我没反应，反而笑意更浓。
　　“怎么，现在倒怕了？”
　　“不是，”我拼命的摇着头，哽咽地说，“···怎么办，你为我杀了人。”
　　“这个嘛，”他仰着脑袋想了想说，“算是职责所在吧。”
　　本来是要走，然看着我心神不定的样子，终究是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来，“走吧，要不你想一直呆在这儿？”
　　“怎么可能，”我一把扑上去拽过他的衣领，“你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那倒不是。”他冷淡的转身向前走去，再看不到表情了。
　　回去的路上，我表示八月的清风很渗人，便一直积极主动的粘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