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过去》afracheng

2、第二章

　　离别对于爱情，就像风对于火一样：它熄灭了火星，但却能煽起狂焰。 —— 阿巴巴耶娃

　　下午还有工作，袁野没有呆很久，不过他也知道了夏棠回来并没有多久，对自己现在的小店很满意。那个帮他看店的娃娃脸女孩是他在m国的同学叫雪梨。他们约定了下次去喝点酒来共同缅怀所谓的自己失去的青春。这一次离开咖啡店，袁野脑海中出现的是那张明媚的刺眼的笑脸，那样的不真实。
　　“他是你挣扎着也要回来的理由吗？”雪梨问。
　　夏棠露出一个略显古怪的表情。并没有回答。
　　雪梨不再多说，她只静静的看着将身体埋入阴影中的夏棠。陷入了沉思。雪梨并不擅长隐藏自己情绪，所以，她喜欢的东西往往真实而直接。她喜欢最烈的烟，最硬的摇滚。她并不喜欢夏棠的沉默和笑。
　　过了很久，在雪梨都忘了她问过这个问题时。她听到了一声呢喃般的叹息。
　　“不是，袁野只是我大学最信任的朋友。是个很好的人”

　　袁野走了之后，客人不一会儿也走光了，夏棠缩在一张的大的扶手椅里看着杂志，但实在打发不了时间，于是他决定听雪梨的话，在咖啡馆空着的墙上填上一幅画。他问雪梨喜欢什么。雪梨说德彪西。他笑到。胡说八道。
　　看店里没有客人，雪梨点了一支烟。走到夏棠身边，有气无力的翻着菜单。“你画那个吧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烟雾弥漫中，雪梨的脸一直在变化。他想到了袁野，莫名其妙的他想到了一个词无处可逃。然后猛的呛了一口烟。他开始剧烈的咳嗽，他的身体不堪重负的就像外面落叶般抖动着。但同时他的脸上好像也有了血色。雪梨别过头不去看他。笑骂道没出息。夏棠不置可否。
　　夏棠开始用碳粉画画，不时的纠正雪梨浓缩咖啡的做法。
　　“关键是高压，别忘了要四分之一盎司的咖啡粉末就好了。”手要怎样放，咖啡壶要怎样倒。面对夏棠的喋喋不休，雪梨不耐烦的皱眉。

　　夏棠开始细细的端详自己的画，雪梨转过来扫了一眼说好像缺了什么。布局和结构都和原画相差的并不多，除了因为是碳粉所以要粗燥一点。过了一会儿，他又定定神，他觉得女孩的五官仿佛重新组合了起来。变成了一张更为俊朗的脸。他突然就愣住了，炭笔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渐渐停住。
　　对很多人来讲，客栈、咖啡厅、画廊这些地方总是充满着一种文艺气质，仿佛这里的每个老板都拥有着或多或少的情感伤痛，有着难以言语的艺术气质，听得音乐要么是轻摇滚要么是古典民谣布鲁斯，挂得装饰画都是些新派的青年画家们的作品，和到来的顾客很容易成为朋友，大家可以从佛经聊到文艺复兴。他们都偏好自然而质朴的风格，笑得含蓄而友善。
　　其实质上，大概是如此的，只是艺术家一样要操心生计，这事件煞风景的事，因为女孩子往往并不能接受自己的偶像也不过是个要靠五谷杂粮，黄白之物活着的平凡存在。
　　所以当雪梨看夏棠带着大大的黑框眼镜计算营业额。她懊恼的点燃了一根烟。
　　夏棠看了看她，不以为意。雪梨一直家境优渥从未真正离生活这场游戏这样近。
　　夏棠的态度雪梨抱歉的笑了笑，随即她开始翻看顾客们留下的记录着自己心情的本子。里面有太多热恋的情侣们留下的对爱情的宣言了。如果有一天，知道这些都变成了谎言，之后呢会不会后悔当年曾经欢呼雀跃的自己呢？
　　“你不觉得很可笑吗”雪梨窝在沙发上，揉了揉自己鸡窝一样的脑袋。语气是难以形容的尖锐。夏棠没有办法直接回答，这是雪梨来他这里之后难得的几次真正表露情感的感受，他很难决断雪梨需要的究竟是怎样的回答。
　　袁野却推开门进来，熟门熟路的坐下，神情倨傲的说“服务生雪梨小姐，麻烦给我上一杯浓缩咖啡。”最近这段时间，袁野俨然成了咖啡厅的熟客，夏棠略带感激冲他点点头。
　　以往，袁野这样直白的挑衅，雪梨是睚眦必报的。这次却并不说话，只看向窗外，神情空洞。袁野只当雪梨是被自己气到了，忙不迭的给夏棠使眼色。夏棠却并不在意只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袁野聊着大学的趣事。
　　过了很久“你们另一个室友叫什么来着。”雪梨突然问。
　　袁野本以为夏棠在走神，却听的他缓缓的说：“沐非，程沐非。”雪梨分明看到了，夏棠念出那个名字时，脸上闪过的表情悲伤的让人难以分辨。
　　袁野却什么也没发觉，高兴的说：“他说，过几天他也要回来了，咱们宿舍得找个时间聚聚，就跟我们以前一样。”
　　之后袁野说的所有话夏棠都没有听见，他只知道他回来了。

　　雪梨说有事要回美国，她走时脸色并不好，但夏棠没有多问。他明白雪梨的性格，她看似粗心，却很有主意，既然没有主动说，应该是不想多说。
　　袁野这几天也有事去了s市出差。
　　夏棠本来在这个城市也没有什么朋友，晚上咖啡厅打烊之后，他决定去看场电影。电影院的人并很多，大抵是甜蜜的情侣。电影情节生搬硬凑，演员演技也丝毫不值得期待。散场后，夏棠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他看着路上放了学的高中生们他看见他们穿的宽大的校服下，有着年轻充满朝气的身体。
　　夏棠突然觉得他老了，他仿佛闻到了自己身上有着的古旧衰败的气味，他恍然想起，大学时的袁野跟他说过的看完喜剧片大笑过后，发现自己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那时他觉得孤独。现在的他，独自看完夜场电影，裹着大衣独自走向地铁站，是不是也会觉得孤独，他能感觉到冷和饥饿，但他却好像忘了什么是孤独。
　　C市的夜晚依旧车水马龙，夜景很美，夏棠站在马路的对面，接起了雪梨的电话，她母亲的生意出了不少问题，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她得在美国多呆一段时间。夏棠表示理解，挂了电话，他耸了耸肩膀。
　　突然，他透过川流不息的车子看见了一个年轻男人的侧脸。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种从指尖漫上来冰冷的感觉，那样冷，他却再也没办法移动一步。回忆就那样无预警的铺天盖地的涌上来。夏棠感觉到自己的的嘴角微微的抽动着，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
　　大学的时候，那个男人曾经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陪他静静的看书。姿势很像环抱着他，他再也看不下去也怕男人无聊，只能合上书陪他闲聊。
　　“夏老师，在想什么。”那个人在他的肩窝蹭蹭。含糊的说。
　　“世界上不是好像有三件事，你一定会觉得自己还做的不够好，吵架之后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分手后第一次见面，还有什么来着。”其实，夏棠并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提起在微博上偶然看到的段子。
　　“对啊，不过想过到时候以怎样的面目相见，见面之后要说什么，都只有一句 hi.挺伤的。”那个人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那时候自己怎么回应的来着，夏棠想，好像就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等夏棠终于回过神来，红灯亮了，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了，马路对面也只有零星的行人。夏棠听见自己叹了口气，饱含着欣喜和遗憾。那一刻，夏棠终于明白回忆究竟具有怎样强大的力量，他所以为的自己坚不可摧的城堡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一个相似的轮廓就让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如果可以，他不想再和那个男人有任何的交集。那天晚上，他并不知道，那个人确实回来了，并注定将重新在他的生活里搅起万丈波澜。
　　那天夜里，夏棠失眠了，他向条濒死的鱼一样躺在床上。最后，他认命的站了起来，走到了冰箱门口。
　　夏棠知道半夜一个年轻男人在冰箱门口吃东西的样子一定不怎么好看，但心或者胃总有一个要填满才能舒服一点，他慢慢的蹲下身子，开始机械般的往嘴里塞着甜食，家里很静，只有撕开包装袋和咀嚼的声音，他的吃相毫不优雅，就像要完成着某种使命。冰箱的压缩机开始工作，夏棠觉得嗡嗡的轰鸣声被无限制的放大，让他有一种强烈的破坏的欲望。他摇摇晃晃回到卧室，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不能停止的感到饥饿和恶心。就像任何食物也无法填满，填满说不清是空虚还是悲伤的情绪。
　　最后夏棠明白，他感到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