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Episode 03. ...
-
>>>>>>>>>>>>>>>>>>>>>>>>>>>>>>>>>>>>>>>>>>>>>>>>>>>>>>>>>>>>>>>>>>>>>>>>>>>>>>>>>
他看着躺在自己大腿上的清和，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少女的脸上依旧带着稚嫩的孩子气，额前的刘海被她弄得一团糟，眉毛细长，眼窝比常人略深些，但是那双酒红色的眼瞳却尤为迷人，带着陈酒佳酿的味道。鼻梁有些微塌，但好在鼻子大小很合适，嘴角略有些上扬，上唇较薄，所以即使她没笑也常给人一种她在笑的错觉。耳边的鬓发垂下，露出大半个耳朵来，耳垂大而厚实，长长的红发从他腿上垂落，看上去像直流而下的瀑布。
他仔细打量着少女，注意到她的瞳由清明变得混沌，没有光泽的酒红色眼瞳注视着他，令人毛骨悚然。
那种犹如被恶心的粘稠物滑至皮肤的感觉令他恶寒，有什么恶鬼一般的东西正通过清和的眼睛注视着他。
带着一丝疯狂。
随即，清和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又小又软，微凉的手紧贴着他的皮肤，大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带着一种诡异的触感。
他盯着那双泛着红光的酒红色眼瞳，一阵恶寒涌上心头。
但是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这不是清和。
清和的眼睛又干净又透彻，绝不是此刻这种混杂着爱意与疯狂的瞳，带着一种与全世界为敌的愤恨，但却又违和地夹杂着柔情的温柔。
那是一个人精神濒临崩溃的前兆。
然而下一秒，他又看见了少女略显挣扎的表情，酒红色的瞳逐渐回复平静的色泽，却还带着一丝慌乱。她紧咬着嘴唇，像是在努力地做着抗争，身体轻微地颤抖着，有丝丝冷汗从她额头处滑落。
随后少女神色慌乱地起身跑远了。
他呆了呆，扭过头时只剩下少女推门跑开的背影，头发凌散，脚步慌乱，颇有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盯着少女身影消失的方向，暖橙色的灯光将他笼罩在一片光亮之中，周围静悄悄一片，只有闹钟发出清脆的“嘀嗒”声。黑夜悄无声息地将他笼罩。
最终他只能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起身去找那只不知躲到了哪儿去的小白兔。
他找到清和时，那个丫头正躺在自己床上。她抬手遮住眼，另一只手攥紧了床单，咬着嘴唇，长长的红发散落着铺在浅蓝色的床单上。她没有开灯，只是任由自己沉入深寂的黑暗中。
他坐在床边，伸手掰开她遮住眼睛的手。
他看着少女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的脸，伸手抚平了她紧皱着的眉头，酒红色的眼瞳瞪圆了，却显得过分的晦暗。
虽然他并不太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清和又是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但是他现在能清楚地认识到一点——这件事绝不简单。
清和也一定知道这其中的一切缘由，只是她一直不肯开口。
脱下鞋，他起身在清和身边躺下，侧身伸手揽过她，将她抱在怀里。失魂落魄的少女没有反抗，像精致的洋娃娃一般任由他摆弄。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他垂下眼睑，脑袋枕着她的头顶。能闻到洗发水的味道。
他长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却宠溺地开口：“别怕，清和，没事了。”
但怀里的少女依旧呆呆的，没有反应。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有静静地搂着少女。让她能够安心些。
清和将脑袋埋在他胸口，像往常一样搂着他的腰，曲着腿，长长的红发如海藻般散落。
可他还是能够轻易地察觉到少女的不安，带着一丝闪躲和失措，她一直抿着嘴角，皱着眉头倔强地什么都不肯告诉他。
他就这样抱着少女，在心中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颓然地准备入睡。他只能在心里暗暗希望明天一觉醒来一切都能和平如初。
但是清和怎么都不肯向他透露一点，这倒是令他很费神。必须得想个办法才行啊……
他闭上眼，满目的黑暗令他的头脑冷静下来，他耐心地将每件事之间的联系、线索一一整理好，按顺序放入框架中，希望能从这些零碎地线索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首先，关于清和的声音被“夺走”这件事，应该是与那段时间在旅馆结识的那个名为“白”的妖怪有关，如果没猜错的话是它施下了夺去声音的“诅咒”；而毕业旅行那一次，估摸着应该也与它们有关，而这一次，不用多想，肯定和它们脱不了关系。
他所能推测的信息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如果还要说的话那次旅行清和有可能又“遇见”了苍央……
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的他这才发现有光亮在附近亮起了，即使闭着眼睛他也能够感受到。
还未来得及睁开眼，他便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脸，被打扰了睡眠的他有些不耐烦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却在下一秒被手机的光亮刺痛了眼，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他皱紧了眉头，低声叫道：“清和！”
语气里带着着怒意。
然后他感觉到周围的光亮突然变得黯淡了下来，自知语气有些重了的他略显烦恼地睁开了眼。因为清和将手机屏幕的亮度调暗了，所以现在对上手机他才觉得好些了，至少眼睛还能适应。
【十郎……我有些害怕，我当初没有想到会变成如今这样。】
读完这一段后他微微愣了愣，下意识地垂眼看向清和。
她的脸处于屏幕光亮照不到的地方，再加上她又略垂着头，他几乎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从她此刻另一只手还死拽着他的衣角不放这点来看，她仍然很局促不安。
于是在确认了清和的状态后，他皱着眉头将视线转回了手机上。
【本来只是很机缘巧合地遇见了她，又在某种特殊原因下接触到了她的记忆……全部都是些很可怕的灰色情绪啊……】
【很可怕很可怕，绝望的、疯狂的、病态的、执拗的……】
【那个女孩的情绪全部都被强行塞到了我这里。】
【我以为那只是暂时的，不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但是……我现在才发现原来那本该属于她的记忆情绪却完整地在我这里保存了下来，并一直蛰伏于深处。】
【它甚至影响到了我，怎么办啊……十郎。】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真的被它所影响、所控制了，就差点那么一点……我就快要变成另外一个“她”了。】
…………
他耐心地、一行一行、逐字逐句地阅读着手机屏幕上的一长串文字，屏幕的光亮照在他脸上，在黑暗中长时间的阅读让他眼睛发胀，他眨着酸涩的眼睛，驱赶着睡意，将一个个文字理解消化。
看完之后他沉默了，看着清和埋在被单里的侧脸，他竟有些不知所措。欲开口却又无话可说。
难以理解。
其实很早之前他就清楚地知道，在某种特殊的契机下，清和能够“进入”并“读取”妖怪或亡灵的记忆。
但是这种现象发生的概率极小，因为这个“契机”似乎并不是能够轻易达成的。
所以，在他的记忆中，清和很少能够“读取”它们的记忆。
这种现象并不是什么好事，也并不是什么“鬼怪之力”。这只是双方之间的一种奇妙“联通”，但是这对身心的伤害都是非常严重的——
因为一个人，难以接受妖怪那么漫长的记忆，以及亡灵的绝望。
那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消化溶解。
如果一旦发生无法“接受”并“消化”这段记忆的现象，就有可能会导致精神崩溃，轻则变成疯子，重则就是被那份记忆“覆盖”自己本身的记忆，潜意识里将自己当成另一个对方。
看似是异于常人的超常能力，但实际上背后却隐藏着巨大的风险。
他以前一直以为清和是不会出现那种危险现象的，但是没想到那份外来记忆的影响会如此之大，甚至如今已经隐隐有了超越和覆盖的意思。
因为自身的执念不够坚定，所以才会被外来的执念所动摇。
所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一切事情都明朗了起来，他得到了自己想到得到的答案，既然如此，他理应做些什么。
于是想明白一切的他一扫之前的不安，虽然问题有些棘手，但其实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这种的话，一切都无需担心了。
他从清和手机抽走她的手机，利索地关了机扔到了床头上，然后他伸手揽过作鸵鸟状的清和，抱着她，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他将脸埋在她的发间，能闻到洗发水味和她身上淡淡的药味。
怀里的少女又瘦又小，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却比谁都执拗。
他能感觉到她的不安，她的恐慌。
他知道她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但是现在他还没有开口的打算，因为在那之前他必须将清和的情绪安抚下来。
所以他将她抱得紧紧的，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清和的体温。他还在轻拍着背安抚她。
清和能够察觉到他的意图，所以她也在尽可能地深呼吸着，借此来缓解她不安烦躁的情绪。
直到好半晌后，周围的世界逐渐趋于晦暗静谧，连风的声音也无法捕捉。两个人的体温温暖了整个狭小的被窝之时，他才感觉到清和已经差不多放松下来。
他长舒一口气，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开口说到：
“其实解决的方法很简单也很复杂，因为这毕竟是关于‘执念’这种玄幻虚无的东西的，要想轻易改变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觉得，所谓自身的记忆与外来自己的抗争抢夺问题，其实也就是看谁更强大更根深蒂固。谁赢了这场拉锯战谁就能存活，而另一方只有死。”
“但是外来记忆是不可能一直对人产生影响的，因为它早就脱离了本体，成为了一种看不见的‘物质’，是‘物质’就会不断衰老枯竭，所以只要长期坚持早晚有一天会耗死它的。”
“只是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因此，清和你如果不想受此折磨的话，就只有选择另外一个更加干脆利落的方法了。不过相对的，这个方法要更难做到。”
“就是执念啊……”
“找一个永远不会变更，且能够支持你走下去的执念，能够强大到无所畏惧的执念，执念这东西虽然听上去很虚无缥缈，但实际上也不过是‘意志’而已。”
“找一个能够值得你确信、依靠，并能为之舍弃一切的执念，不论是人也好，物也好，事也罢。”
“只要能令你坚守就足够了。”
那么，就由我来成为你的“执念”吧。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Episode 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