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无家可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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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得患失得了久了，便也成为一种习惯，苏越想，自有记忆，便在这种漂漂浮浮中沉浮，于是，永远也得不到，便如睡觉吃饭般自然而然，许林生，也如所有，在没有得到之前，就失去了吧……
还记得遇见许林生的那个日子。
天空暖暖的阳光，阳光中带着微雨，细细洒在身上，润了白的棉裙，热乎乎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一字一句反复咀嚼，没人认为这是个好消息，包括自己，这一生，她永远没有机会踏进这所日思夜想的大学校门。
今天起苏越十八岁。
十八岁，苏越再也没有赖在欧家的理由，十八岁，苏越再也不愿赖在欧家，十八岁，苏越再也不愿与欧华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每日抵抗自己胸中的那种悸动而耗费所有精力……所有的一切都将结束在这个夏日的细雨。
南方的夏，天气变幻莫测，微雨在迅雷间变成倾盆大雨，大滴落在身上，生疼，黑色的大伞遮住头顶，苏越回头，就看见了笑眯眯的许林生，她从没看到过比小哥哥更干净帅气的男生，一时间竟有些呆住了。
“同学，我观察你好久，怎么？高考失利？”许林生说。
“……”呆呆仰望高出自己一个头的男子，嘴唇蠕动，终没有语言。
“啧啧，还真是失利了！”许林生笑得六畜无害，洁白的牙，刀切斧削般的线条，“不如……嫁给我吧……我养你。”
“……”我养你？苏越失笑，周星星的著名台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居然没有“笑”果，反而添几分真诚和致命诱惑，象伊甸园的那条坏心蛇，一步步引诱她走向上帝的苹果树。
“不要考虑了，跟着哥，有肉吃！”俊俏的笑，迷了她的眼，或许……出嫁，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男子眼中盛满挚诚，仿若拒绝，就会令天地失色，日月无光，于是，苏越点了头，只微微一下。
“呵呵，呵呵！那么，亲爱的，从今天起，你就是偶林，呃，许林生的私有物了！”搂住瘦削的肩，笑意弥漫了伞底的世界，狐狸般的笑，苏越莫名心安。
许林生和苏越，苏越和许林生，在一起，就是这样简单。
雪彬第一眼看到，便不喜欢许林生，正如许林生也不喜欢她一样，相看两相厌。作为苏越唯一的朋友，她给了许多的祝福。
苏越和许林生竟是已过了五年，生活一如太阳雨下微微点头般，若有似无，若有似无……一切就象发生在昨天……
昨天？昨天许林生再一次莫名其妙出走，这一次出走得比以往的任何一次彻底，就差□□，苏越笑，自己就象一只没有腿的鸟，在空中飞呀，飞呀，俯瞰着多彩的世界，想要寻找一棵属于自己的荆棘，让生命在俯冲直下的那一刻炫丽，最后发现，许林生这棵荆棘树，并不属于自己……
许林生出走的第一天，浑浑噩噩，身心俱疲，斜靠在门框，试了好几次，钥匙放不进锁孔里，金属相碰，嘈杂地响，总也放不进。
“哎，哎，你谁呀？谁呀？在我家门前做什么？”剽悍的男人，肥厚的大肚皮，气急败坏大声喝斥。苏越不加理会，抬抬眼皮，继续跟锁战斗。“哎，说你呢，还捅，什么世道，小偷都明目张胆了是不？”
“你，跟我说话？”四下张望，苏越指指鼻头，“你是在跟我说话？”
“难道我跟鬼说，年纪轻轻不学好，学人家做小偷！”
“这里，是我家……”
“你家？”大肚子男人嗤笑，“房东说上一个租客三个月没交房租，半个月前租给我了，昨天是最后交房期限……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拖着房租不交的人……”
“乱说什么。这房子是我的。”
“以前是你住着的，不过，现在它是我的了。”将苏越挤到身后，掏出钥匙，吧哒，门开了，“还好上午换了锁……”
苏越愣愣，脑里一片空白，只一瞬，怦，门关上，自己被关在家门外。发疯般捶打，直到精疲力竭，男人终也没有再出现，软软地瘫坐在门边，眯上眼，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依旧。
可是，梦并不存在，因为物管来了人，业主反应，有人闹事，苏越象个破布娃娃被带到物管处，漫长的询问。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嗡，无数个人头在眼前晃动，然后，她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然身处物管办公室，夜色弥漫，没有人在，苏越被人遗忘，象没有生命的个体，被生生扔在晕过去的那张办公桌，双手枕头，如学生时代教室里午睡那样，摆好姿势，静待醒来。
活动四肢，身体有些摇晃，定定神，镇定地走到饮水机旁，倒一杯凉水，咕咕喝干，纸杯捏成团，扔进垃圾桶，手扶上门锁，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再走回刚刚的位置，坐几秒，又站起，扶住门把，思量几秒，再放下，如此往返几次，终是决定，不离去。
天光微亮，整理衣衫，她要上班去，没了老公，没了家，生活还得继续，左拧，门开不了，右拧，亦打不开，呵呵，自己竟被软禁了。直到夏夜的凉意退去，热力微升，懒懒的物管方终于出现，赫然看见一大活人忤在屋内，来人吓一跳，立即，又回过神来。“哎哟。倒把你忘记了，昨天看你睡得沉，也没惊动，怎么？睡饱了，愿意说说为什么到咱们小区闹事的原因了？”
睡得沉！苏越想，晕过去和睡得沉并不双生，这世界真疯了！“我是业主！”
“业主？”物管说，“证据呢？”
“房产证不是还没办么？我哪有什么证据。”
“购房合同呢，这个总应该有。”
合同？这个真没有。
林生带她来看，说喜欢吗，然后说，房子是我们的了，于是，便是了！
物管呵呵笑：“小丫头，年纪轻轻就不老实，这可不什么好现象。”
“……不信你查，那个……”
“查过了，那房子的业主名叫林生，是个男人，应该不是你吧？”
“对啊，对啊，林生，他是我老公。”
“老公？证据呢？听说你家老公姓许的……”
对哦，她家老公姓许的……
“瞧你可怜劲儿，这次就不追究你了，快走吧，早早寻了住处，下次可别再拖欠人家房租了。”物管说，“肖先生人不错，你的东西都放在门卫管理处了，一会儿领了去吧，哎——”
领了，去吧！多简单的语言，可是苏越能去哪里？
五年的时间，留下的，仅是怀里不足一袋遮羞蔽体的衣物，苏越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永远都行走在边沿，战战兢兢。
所有伪装的快乐，象积木，抽去支点的那一块，全盘皆输。
世界又一次剩下她一人！
可是，她对许林生，还有期待，如潮水般的期待。她深信，雨伞下的那个笑，干净，诚挚，带着致命诱惑……
拖着半袋子旧物进办公室时，林莉正拿了电话欲要向她发脾气，咬咬银牙，大声说：“苏越，你给我滚进来。”
于是，苏越慢慢滚了进去，目光散漫，面色苍白，双臂垂在两侧，似无灵魂的死物。
“你……”林莉想要破口大骂，却在看到她的同时，闭了嘴。这样的苏越她从未见过，象丢失了全世界，游荡着的仅是一个躯壳，“你，出什么事了？”
“没事！”淡淡应一句，苏越不需要林莉的好心，苏越不需要任何的好心。她没事，什么事也没有，一切如常，一切照旧……
“……没……事的话，顺发……”林莉些许口吃，苏越的反常让她心慌。
“知道了！”苏越又是淡淡开口，拿了资料开始工作。
人逢喜事精神爽，刘一胜也不例外。换了发型，染上了颜色，发梢淡淡泛黄，抹足发蜡，油亮光泽，与西装领带不伦不类，却也让他充满青春活力，春风得意，逢人便笑，谁也不知他到底遇上了啥好事，不管怎样，因为这好事对苏越客气友好，也算功德。
醮醮口水，随意翻动资料，找到签名的地方，不假思索，刷刷刷，大名签罢，并自以为帅气的甩甩头，嘻嘻一笑：“苏经理啊，你们公司设计部的水平哪，挺不错，挺不错，我们领导很喜欢，是你们齐经理领导有方，有方啊。”
“刘主任夸奖，齐经理的能力有目共睹。”
“嗯，苏经理说得好，哈哈，哈哈。”大笑几声，缓缓沉入自己的思绪，似自言自语，“齐经理啊，还真是个妙人儿……”
苏越不置可否，低头确认他签过的地方，刚劲有力，刘一胜的字，很漂亮，与他本尊倒有几分不符，这家伙也不似表现出来的这般荒谬无能，这世界到处充满惊奇，一如她的生活，一天前还平淡如水，幸福盎然，谁料想会在一天之后，无家可归……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无家可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