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寂寞的声音》青城碧雨

17、十里芰荷香

　　她们一同端上了面包，生菜，还有挂面，大伙围成一圈边吃边聊。
　　易家两夫妻都没有女儿，偏巧张小雨又长得很招长辈喜爱，偏圆的鹅蛋脸，肉肉的鼻子，滴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配上小巧玲珑的樱桃小嘴，一笑的时候粉扑扑的两颊上便现出一对浅浅的小梨涡，大耳朵大耳垂，加上胖嘟嘟的小胳膊白白嫩嫩，长辈们见了心底都不由生出怜爱之心。
　　易峰爸爸易正一个劲地给张小雨加腌萝卜丝，“小雨正长身体，要多吃点，身体才会倍儿棒不是？”
　　“他爸，孩子吃腌菜可不好，来，小雨，阿姨给你剥好了鸡蛋。” 史睛莉长久以来在易峰身上没能发挥的慈母心这回倒张小雨这找到了出口。
　　人嘛，总容易在付出和得到两件事上无以产生无以伦比的成就感，有句话这样说的，给别人带来快乐才是人生的最大快乐和成就感。史睛莉此刻的感受正应了这句话，易峰这孩子早熟的很，从他会说话会走路开始就已经没了同龄人的天真浪漫，他不会撒娇不会哭闹也没什么要求，就连生气这种情绪也从未有过，只是淡淡的疏离，让她这十多年来做母亲的幸福感全无。她瞧着张小雨不情愿的将蛋白扔到她妈妈碗里，又见这位容貌秀丽的妇人敲着孩子的头把蛋白从碗里剪出来扔了回去，还义正言辞说这个较有营养，然后见着这粉嫩的女孩十分憋屈的拨弄碗里的蛋白，十分不情愿地吃起来，史晴莉心里那是一个羡慕。

　　易峰很不屑的冷冷瞥了张小雨一眼，转头给自己夹了块面包，咬下一口，接着洁白的喉结微动就咽了下去。
　　张小雨看的痴了，提着一勺子粥就要往鼻子里送。
　　“小雨，好好吃饭！”张妈妈拍了拍她拎勺子的手，觉得这孩子今儿莫名其妙的很。
　　张小雨就如梦惊醒般，待缓过神来，已是羞的满面绯红。
　　长辈们又多聊了聊工作生活上的事，摆出桌围棋供男丁做消遣，另开了桌麻将给女眷们耍，因为三缺一就把隔壁家平姑也叫了过来。
　　易家人显然个个都是围棋高手，外公与他们对弈也只能是勉力拉个平局。这回轮到易博与外公对弈了，易峰黑子先手。张小雨看的脑袋都发涨了，下棋本来讲究深谋远虑，张小雨也不是不知道，可每次都根本看不出下棋人的根本用意，于是一个头变两个大。
　　“易家爷爷!”隔壁潘成志叔叔提着四条大鱼大步跨了进来，他是本村的私人养殖户，约摸四十往上，身材高大魁梧，古铜色的脸上堆满笑容，热忱的眼中带着本地人特有的憨厚老实，“大伙儿都好啊！我这刚刚从自家池塘里捞的，让您们这些客人们尝尝鲜，这可都是自己养的，保管好吃的很哩！”
　　大伙都站起来带着笑容，易爷爷过去结果串鱼的小木梆子，“哎呀，成志啊，我老头子谢谢你喽，孩子，来来，过来坐，吃块西瓜。”
　　潘成志憨憨的一笑，摸着后脑勺，“易家爷爷，西瓜要了，我就不坐了，池塘里还有事而忙哩，您老忙您的。不说，”他朝我们瞅了瞅，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朴实真诚，“您老人家孙子个个都俊的很哟，听说成绩又好，不像我家那小混蛋！成天东窜西窜没个正行，都快升高二了还就知道玩！”
　　易爷爷笑的跟开花似得，“哪里，哪里，成志啊，小焜也回来了？让他也过来玩吧。都半年没见那孩子了。”
　　“前天回的，现在正在家呢，”潘叔叔看向我，“是小雨吧，半年不见又长个头了，要嫌无聊的话去找那臭小子带你们到四处转转，啊！”潘焜是潘叔叔的小儿子，张小雨老小的时候就跟他混的熟了，乡下那些掏鸟窝，抓蚂蚱等等事小雨跟着他全干过。
　　“潘叔叔，我跟您过去找小焜玩去。”张小雨跟在潘成志身后，小跑着随着他出了庭院。
　　易峰本来观棋观的津津有味，
　　“我去看看。”忽的，他淡淡的说了这一句，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他父母惊异的表情下，跟没事儿人一样也随后走出了庭院。
　　易正奎略带沧桑的脸上浮出浅浅的笑，这孩子，变了。
　　尽管易峰对这乡下不感兴趣，可他怎么也放心不下张小雨，她可知道她是在跟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玩耍？！即使他无数遍在他内心鄙视着嫌恶自己的做法，可身体却替他做出了他最真实的想法。
　　他们随着潘焜穿过了两片巨大的竹林，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湖泊，还未到中午，湖面上起着细细的白雾，烟波浩渺之下红日头藏在其间。远处零零星星散着些孤岛，岛上远看是一片葱葱深绿，因为远离喧嚣的城市，湖水澈净清凌，从岸边俯望下去可见着湖底长得毛茸茸的浅绿水草，水草丛间有小鱼儿穿游而过，在这些小家伙的叨扰下，水草慵懒的扭动着，毛茸茸的枝条弱柳扶风般。
　　“这是河湖垸，没什么好玩的，水特深，危险的很，我带你们去我家池塘摘莲蓬吧！”潘焜笑嘻嘻拉着张小雨的手就往另一条岔路走，“小雨，看着脚下，草丛里可能会有蛇的。”
　　易峰眼神很冷，莫名的怒火直直的往头上冒，他强忍着想去揍人的冲动，跟在他们身后。
　　可能易峰太会隐藏情绪，又或者在张小雨眼中，易峰永远是一种表情，所以她完全看不到那立在河畔的少年眼底藏着的愤怒。
　　潘焜人如其名是个脾气火爆，却又不失热心的直肠子，虽然他们约摸同岁，他却不似易峰多思多虑，反而想什么做什么的人。所以当他们从岔道走开穿过一片西瓜地，再穿过一片高粱地，到达一片大池塘的时候，也没管张小雨愿意不愿意，连拖带拽的拉着她上了小木船。张小雨吓得哇哇直叫，看的易峰心底又是一阵火气，他拍开潘焜的手，伸手扶住了张小雨胖嘟嘟的胳膊，把她托着，“别怕。”
　　只这两个字，张小雨感觉自己好似吃了颗定心丸，不再鬼嚎鬼叫扒着船沿死活不肯上去，她扭头很认真地看进易峰眼中似寻求鼓励般，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似希冀。
　　“你先上。”易峰扶住她往船上送。
　　潘焜早已敏捷地爬上船，立在船中间左手扶着竹篙右手接过张小雨的手把她拉上了船。
　　张小雨上了船却没胆子站起来，保持跪着的姿势一小步一小步往前爬。潘焜把手递给易峰，“我拉你！”
　　“不用。”易峰没理，单手抄兜里也敏捷的跳上了船。
　　“没劲！”潘焜拔起竹篙往岸边一撑，船就跃出了米把，划开平静无波的水面像那片绿绿地荷叶塘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