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罗门引》河图马上

121、大殿

　　墨夷抛下那颗重磅炸弹瞧着终黎人仰马翻之后云淡风轻的便走了。

　　任何时候苦的果然只有自己。

　　习惯了一夜无眠的人并不代表就能习惯被人搅扰后深深被威胁了内心惶恐的无眠。不过是开句玩笑而已某个小心眼竟然还记到现在，这种翻旧账的事情她最鄙视鄙弃鄙为了，后半夜里，终黎被墨夷漫不经心一般作为结束语的那句“看来后宫三千佳丽竟不是玩笑话”震慑的哆嗦了半晚上。

　　跟只中了风的小鹌鹑似的。

　　好吧，这形容，她真不想往自己身上用。

　　但是，咬牙，它最形象。

　　终黎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游魂似的站在铜镜前，任由侍女进来给她一件一件穿上了朝服，配上镶裴玉带。人靠衣装马靠鞍真不是假话，一袭海浪滚牙的海蓝色正服，包裹着那瘦削的过分的身体，竟然也有了几分淡然自如的味道。当然，这个词，要忘却这位小侯爷平日的行事风格。灿金色的明冠将头发整整齐齐高高挽起，过分耀眼的色泽不会显得俗气，却是凭添几分尊然贵气，算不得什么睥睨天下，没有里子，但是表象至少不会扫了皇家颜面。

　　咦。

　　铜镜之中的人真真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貌若潘安丰神俊朗。

　　满意的转了个圈，好好欣赏了一番，从袍角到发梢，确保自己的这番行为一定会被侍女报告给杨云，再由杨云报告给皇帝老儿，终黎这才掸了掸袖子，瞥过铜镜之中侍女一抬即垂的眼角，问道：“轿辇可备好了？”侍女替他将衣袍捋了捋，一寸一寸不带丝毫褶皱，躬身福了一福，道：“早已经备着了，还请小侯爷先去用点早食。”

　　“成，走。”终黎朝着镜中的自己微微露出一个笑来。

　　侍女随她一路走着，许是看她神色飞扬，心情很好，主动提起话头道：“小侯爷，今个瞧着精神气很是不错。”终黎侧头看她一眼，也不隐瞒，话里几分雀跃，道：“是不错，今天是本候回苍梧之后第一次在朝堂之上露面，也是第一次以君臣之分与父皇相见的日子。”侍女垂眼望着地面，小碎步走着，掩唇轻轻笑一下，“看皇上整日往这府里塞的大小物件，哪个不是极顶极的好，可见对小侯爷多用心呢。”终黎爽朗一笑，反手敲了敲她的脑门儿，赞道：“你倒是会说话，不过，你，是叫个什么名儿来着。”侍女捂着额头，水灵灵的大眼睛一挑，嗔怒的瞪了她一眼，“小侯爷，奴婢叫郑儿。”

　　用过早食，杨云恭恭敬敬地将终黎引上轿辇，吩咐着那几个抬轿的下人，“你们几个都小心些，小侯爷受不了颠簸，脚底下瞅清楚了。”将轿帘放下，行了个礼，道：“奴才恭送小侯爷。”轿帘内的低哑声音漫不经心的传了出来，“杨管家快回去吧，府里还要你多照料。”

　　轿辇远去，杨云直起了腰，入了府门。方才替终黎更衣的侍女郑儿正端端地站在小路一旁，见他走过来，赶忙上前了一唤道：“杨管家。”杨云摆摆手，示意稍候片刻，两人一起走着，直到入了正厅，四下无人了，才停住脚步，开口询问道：“侯爷可还好？”郑儿点头，想着晨时终黎神色，回道：“还好。昨夜盯梢的侍卫也都禀报过了，一切正常。今早侯爷心情是很不错，想来真是因为要在朝堂之上正式与皇上相认，颇有些激动。”见杨云并不说话，又小心翼翼道：“您说，蒋大人是不是多虑了，小侯爷看着，真是......”杨云忽然回头看着她，脸色倒是无虞，但是阴沉垂下来的眼角已经昭示了他的不满，郑儿赶紧将未说完的话吞进了肚子里，低头道：“还望管家恕罪，郑儿有错，不该随意揣测大人意思。”

　　杨云看了看前方空着的正椅，没头没尾的一句，“错了。”

　　郑儿疑惑，什么？

　　杨云呼出一口气，缓缓道：“不是不该揣测大人意思，而是不该揣测皇上的意思。”

　　郑儿闻言，手心汗意更湿。

　　皇帝总是这样搞突然袭击，底下一班大臣们竟然毫无怨言，真是奇怪。当然，也很有可能是他们敢怒不敢言，把惆怅与怨愤都深深埋在了心底。她当初回国，也如这般，悄无声息的，一切都秘密进行，就在她以为她是不是要永远这样不再见光的时候，突然，秦九霄就玩笑似的选了一天宣告了十六皇子已经回国的消息。现在又是这样，一般外国来访，至少是要提前做些准备的吧，秦九霄倒是好，昨晚晏容才到，今晨就直接宣告天下，然后，宴请。

　　文武百官朝服齐整都在正殿之外排排候着。

　　既是宴请昆仑之虚的域主，排场自然是要很足很足的。

　　桌案上玉白的细颈青花盘子里盛着的一小圈红果，下面垫着几块碎冰，葡萄粒大小，看着晶莹剔透，皮质光滑，仿若上好红玉，还冒着淡淡的白色寒气。若是平常看来，可能也就是觉得长得挺招人。但是，就这东西，八百里加急，不知道经过了多少驿站，跑死了多少匹快马，更何况，在这种天气里寒冰难得，它还需要靠着寒冰保持鲜度，就这样，一路送到京都。据说叫做长生果，十五年才能结果一次，有着延年益寿青春驻颜的作用，生长在扶苏深山之内，十分不易采得。

　　嗯，味道还是不错的。但是这里面有一个错误，不过终黎觉得这算是个美丽的错误，还是不纠正为好。其实，什么难得不难得。当初，她住在扶苏山里的时候，完全当顿吃，早就不怎么喜欢了。十五年才结一次果更是扯淡，老院子里明明年年都在结果，难道是因为有了招财的天然肥料的缘故？不懂，好疑惑。需要靠着寒冰保持鲜度倒是真的，每次结果，如果一天之内不采摘完毕用寒水浸泡起来，就会腐烂。

　　终黎坐在殿内，把玩着手里小巧精致的玉器酒杯，琥珀色的酒液趁着淡青色的玉璧，泛着柔和又温气的淡光。她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宴会，要是在现代，相当于是和国家领导人同坐一室，这种殊荣，嘿嘿嘿嘿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只可惜这不是现代，在这里，王爷侯爷皇帝丞相见的多了，也就没有了新鲜感，指尖在桌案上画了一个圈儿。终黎很是遗憾的瘪瘪嘴角，捻起一枚小红果放进嘴里，止水四溢，酸甜可口。

　　大殿之上，坐着的人并不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