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罗门引》河图马上

122、兄友弟恭

　　十七皇子秦亚是近几年后宫里为皇帝新添的最小的皇子，年纪最轻，才六岁，小脸蛋圆圆的，让人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戳一戳，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特别招人疼，坐姿端端正正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一本正经的模样让终黎忍俊不禁，和她的生母萧少梅萧贵妃在一起。九皇子秦始及八皇子秦舒并不在，两人分别被派去陈疆和李城公干，已经有两三年了，除却会定期回都城禀事，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陈疆和李城分别在苍梧的最西边和最南边，并不算是大地界，但却也是通向其他几国的交通要道，很是重要。陈疆大水频发，紧接着又大旱几年，李城则是蝗灾祸害，那两位去了之后，也算是有了一番作为，平灾去祸治理有方。陈疆和李城的情况早已好转，但是皇帝却迟迟未召两人回国，不知为何。

　　依着萧贵妃一排坐着的便是陈淑妃及明贵妃，另还有两位，终黎叫不上名字。她在宫里本来就没几次，见到的人也少，知道的更是不多。不过，反正，个顶个的漂亮就对了，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倒是也说不出来到底哪个最好看，艳压群芳这个词在这里真不好用，应该是群芳压艳才对，不说这些个贵妃了，但这大殿里的婢女歌姬，一个个身上那金玉华服头簪钗饰。随便瞄一个就能要耀花了人的眼，都是很出众的面皮。秦九霄真是好福气，不提权势滔天，就单说说这一把年龄了身边环绕着的莺莺燕燕还这么不老少，就够可以的，难怪古往今来有那么多人想要过一把皇帝瘾。

　　几个贵妃对面坐着的是皇帝的同胞弟弟果明王秦胥，以及十皇子秦珠，十八岁的五皇子秦非和二十二岁的二皇子秦尊。不过，还真别说，基因这个东西是很强大的，秦亚年龄小，看不太出来，秦珠五分像，但是秦非和秦尊简直不能再明显，一看那眼睛眉毛鼻子就知道是秦九霄亲生的，完全没有那种要担心会不会是隔壁老王家的孩子的苦恼。

　　华尔润，噢，不对，是晏容。晏容就坐在皇帝左手下方，她的对面。顶着那张面具，神色不惊，今天穿着一件明黄色的刺绣宽袍，倒是衬得精神气十足，不过终黎还是不自觉想着他面具底下的脸，以及，丞相还是穿着浅绿色的衣袍比较好看，青竹像极了他那人的感觉，明黄虽好，却有些压抑。那衣袍底边搭在椅上，可以看见底盘处一朵朵挤挨着绽开的血红色花朵，皇帝的衣袍自然绣的是昆仑之虚的域花，盛开的诡异绝伦，她只知道那花叫做曼生，这还是第一次见。晏容刚刚喝皇帝老儿喝了一杯酒，这会儿正偏着头和身边的一个婢女说着什么。

　　终黎死死的盯着那花瓣，一寸一寸的，好半天才移开目光。捏着酒杯，指尖有点儿冷，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忽略了什么，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情。离开扶苏山的时候，老人让黑乌鸦给她带的那件衣袍，天蚕冰丝血绣。那上面绣着的奇怪图案，既像是花朵又像是一张人脸，那花纹不就是曼生，不，也不是，但是基本上轮廓是一样的，只是花心处的细蕊不太一样，多了一点暗黄色。可是，师父，她怎么会......难道她和昆仑之虚的皇族有关系吗？这不可能。

　　一杯烈酒下肚。

　　热辣辣的，不过，的确是好酒，不涩不苦，唇齿留香。

　　自顾自满上一杯。

　　如果淳于萧真是昆仑之虚的皇族子弟，为什么会流落在外，而且还在扶苏山里一呆就是那么些年，又怎么会夺得六怪之首的威名，她是玉鬼骸，不是别人。一定，不会的，不会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急于否认这个事实，但是潜意识里第一时间就这样想了。终黎告诫自己，不用太敏感，事情说不定有什么误会。既然九爷知道那件衣服的名字叫做天蚕冰丝血绣，那么他应该就知道这里面的缘由，等回府之后，她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人，等联系上了，再问个清楚，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被这事情一搅，忽然有些被坏了兴致，厅内正热闹上演的歌舞也索然无味，仰在座椅背靠上，漫不经心的看着那些衣着华丽的歌姬于绚烂灯光里翩然起跳的妖娆身段，闷闷不乐的又灌了几杯，正想着这种场合要怎样编造一个合适的理由离席，出去透透气，忽然有人拽了拽她的衣袖。终黎侧头，见着那小孩亮晶晶的眸子，眉眼一弯，逗小狗似的勾了勾他的下巴，眯眯眼睛笑道：“十七弟，怎么了？”秦亚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刚刚还一副假大人的模样，正襟危坐，到底是个小孩子，一会儿就憋不住了。

　　“十六哥，这宴会好没意思。”秦亚瘪瘪嘴，声音小小的，拉拉他的手臂，“好想出去玩儿。”

　　终黎找到了一个六岁的小知音，虽然她也觉得好没意思，但是作为一个大人，作为十六皇子，嘴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于是郑重其事冠冕堂皇道：“十七弟，可不能这么说，让父皇听见了，要打屁股的。”秦亚蹬着一双小胖腿努力爬到她腿上，坐好，然后从果盘里取了一颗葡萄，喂进嘴里，“十六哥，你骗人。我刚刚明明看见你也很不耐烦的样子，要不然，为什么要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终黎只觉得这小家伙真是自来熟，秦萧何这些年回来这边总共加起来也没几天，而且她这个冒牌货过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秦亚，伸手刮了刮秦亚的鼻子，“谁说我不耐烦了，我喝酒，是因为惜酒，这酒是番板来的贡品，就算是宫里，也不常喝的。你看看你，没口福了吧。”秦亚嘴巴撅的可以挂上一个油瓶子，伸手去拿酒杯，不满意道：“那我也喝喝看看。”终黎抢先一步拿过，一杯饮尽，道：“小孩子，怎么可以喝酒。等你再长大一点，十六哥就带你喝好酒，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怎么样。”秦亚将信将疑，“真的？”终黎拍了拍他的小肉爪子，替他用巾帕仔细擦干净手背上的酒液，大拇指一压，盖章，义正言辞道：“男子汉大丈夫，还能骗你不成。”么么哒欺骗小孩子真是特别不好意思呢等秦亚长大她一个女子汉不丈夫早不知道哪里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没错她说话向来不算数不过这个秘密只有熟识的人才会知道。

　　“小侯爷及十七皇子兄弟之间真是感情深厚，竟照顾的如此周到。”晏容捋捋宽袖边沿，遥遥拿起酒杯，朝着终黎一敬。

　　唔，兄友弟恭，看来她演得不错。终黎抬眼，于一片身影掠动的浮光烟色里看着晏容，举杯，“域主过誉了，萧何愧不敢当。”

　　晏容微微一笑，“小侯爷向来谦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