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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一、总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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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发了邮件到牧到来这段时间,藤真好像一直在小公园投球打发时间,打打歇歇。天早就黑了,圈出公园的四面铁丝网旁边虽有路灯,但光线不足以让肉眼精确判断出篮筐的位置,藤真还在继续投篮,牧觉得他是凭手感而非眼睛了,不错啊,看得出触球的手感没有钝化。今天穿的是衬衫和皮鞋,不然就陪他玩会儿了,牧坐在不远处的单杠上边吃从路上快餐车买来的热狗边想,呃,可能不行吧,才刚从低血糖昏厥中缓过劲儿来,这件事他并没告诉藤真,倒是问过了,他的新手机是临离开家的时候姐姐塞给他的,中奖指的是柏青哥啦,第一次出珠哦(就是投入的资本远大于赢得的),牧想不出这和非叫自己来有什么关系,藤真也没解释,反正啊,来都来了,折腾也折腾过来,再计较也于事无补,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颓然,默不吭声喝着饮料。
藤真停下来用衣袖抹了抹头上脸上的汗,可能是累了,他没再继续,搁下篮球冲牧走过来。“我还是头一次非训练时间外,打球打到这么晚呢。”他一副爽快得不得了的神情,高处的灯光斜照在他脸上,在牧看来有点奇怪的感觉,回想这一天下来的遭遇,不禁藤真事不关己的轻松神态感到恼火。
“今天呢,我本来决定留在东京了。既然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明天我就回学校了,再见等到下次假期吧。”
“你这是在生气喽?因为刚回到东京就被叫了回来,所以生气?不过我提前又不知道你已经回去了。”藤真耸了耸肩,没有丝毫歉意。“你看,你有通知我吗?没有吧。”
就算想也联系不到你吧!“你也太任性了吧,这种理直气壮使唤人的态度从哪里学来的?”
“呵,”藤真歪嘴一笑,眼珠一转意味不明道,“你真的这么不爽?何必不爽约呢,直接放鸽子不就好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是啊,为什么就没那么做呢!牧心里后悔不迭。“你特地叫我来这里见面,真的没有其他事了吗?”之所以赶回来了,大概是因为那个吧,歉意什么的,破坏了他留下美好回忆的愿望……那么……所以,总惦记着做点什么弥补一下,牧忽然发觉自己可真是个善良的人哪!
“嗯……”藤真歪头思忖一会儿。
“我想见你了算不算?”他一转身回到篮筐下,拾起篮球继续以左手投球。
“……”突然被将军了啊。他说出这样的话,牧就没辙了,之前的乱念一点点在心里复苏。
“藤真——”
篮架下的人,慢了一拍才将球投出手。
“照片,那张合影,你送我是什么意思?”
“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啊,就夹在你还我的记事本封皮里。”
“呼——”藤真做了个深呼吸,捡回球放在左手食指上转。
“噢,原来在你那里啊。什么什么意思?没什么特别的啊,大概是我忘了拿出来吧。那就当是送你好了。”
“不对吧?”牧将热狗包装袋揉成团,跳下单杠。
“你一直都收着那张合照对吧?那不就说明你很重视嘛,会忘记放在哪里?啧,也太没有说服力了。”
藤真没有马上解释,审视了牧的脸一会儿,“几天不见,你似乎更加苍老了啊。”“!”太让人吃不消的攻击啊!“啊,抱歉抱歉,应该是憔悴了。哎,究竟怎么搞的?”还不都是你的缘故!牧愤愤然无语。
“反正你说想见我,这也见到了,真不好意思啊,又苍老了,让你失望了。”他自暴自弃道。“我回去了!”
“上次你说话,还算不算数?”
牧重新转过头来,有点疑惑地看着他。
“一起回东京啊,‘要是回学校的话,可以一起走的’,就这,没反悔吧?”
“你终于改变主意,肯老老实实回学校了?”
“这个嘛,不管怎样,很多事都要亲自去处理啊。”
“……我是没意见。”牧琢磨了几秒。“不过,这次你不会再搞出什么花样吧?”对他掉以轻心一定会后悔的,这整蛊专家。“比方说呢?”牧想的是借机偷偷溜掉,中途捅出点什么娄子再让自己背黑锅之类的,可听到的却是:“嘿,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欢上你了?”又被将军了,比刚才那招更厉害,如何破解才是?不待他回答,藤真兀自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啊呀呀,说说看,我究竟喜欢上你哪一点哪?”
怎么看都像是嘲笑,是那种心思早被看透的嘲笑。“我哪知道!”牧不禁脱口而出,“不然你为什么有事没事总叫我出来,你一向不缺朋友的,不是吗?避难也要跑到我家来(是你邀请的吧),又总是说些容易教人误会的话,任谁都会有想法吧?”说完,旋即懊悔了,真没风度,怎能仅仅这样就阵脚大乱!
“哦?”藤真眨了眨眼睛。“那你的想法呢,是什么?具体说说呀,我这些行为究竟让你产生了怎样的想法。”
“不知道!”没有遮掩的意思,是真的搞不清楚,有歉意还夹杂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总之要是那么明了早就不烦恼了!看到藤真丝毫不掩饰的失望神情,自己的态度太差了,不禁一句“对不起”,真是越慌越乱,“书呆子的狡猾”这一处世方法自己根深蒂固呀,可这一回藤真没有生气地指出来,“说说看,做了什么对不起的事。”
唔,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遮遮藏藏的也没意思不是。牧吸了口气。“你至少应该明确暗示我一下啊,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做些古怪的行径,这我哪能猜到你的目的嘛。”“啊——?”“刚放暑假,我们在街上巧遇,当时你就决定了——要过一个有意义的暑假,留下难忘的回忆,嗯,有我参与的回忆,抱歉这么晚才想通。”
藤真紧皱眉头,表情不怎么舒朗,倒也是不置可否。牧多少松了口气,不管怎样,猜中了一些嘛!
“除了抱歉,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了?”藤真眼珠一翻看着他。
“这……我已经在尽量在想着如何弥补,哪怕就一点也好,一直是对手哩,我可是很看重这份情谊,以后可别再说我健忘、不近人情啦!”
“呵呵,我呀!真是给幸运之神欺骗了。”藤真蓦地靠在背后的铁丝网上,仰头望着夜空。
“……怎么说?”牧试探道。
“柏青哥啊。被打上‘今天不会开奖’标签的机器,要是硬去玩,还中了奖,就是好运当头吧?幸运其实和不幸是一样的,都是会持续的,常听人说‘这一天都很倒霉,做什么都不顺’,却很少听人讲‘今天运气超好,无论干什么都好像有贵人相助’,这是因为啊,人们对坏事的记性往往对好事要好,一点点不幸也会记很久总是想起当时的愁闷,幸运的时候却总是一晃就把当时的喜悦忘记了,根据我的分析,幸运和不幸出现的几率是比较平等且总是在不停互换、轮转,只是分大小,不能说只有重磅级别的幸运或不幸才算数,再微小的也要计算在内,没有一个人总是风调雨顺,同样也不会有人一辈子走的全是霉运。既然好运来了,那么做其他事肯定也会有超出预期的收获,结果——原来神明真的会耍人诶。”
“算我多嘴。呃,你想收获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
藤真嘴角一歪,手一挥,直起背离开铁丝网。“突然没心情了,回头再说吧,我回去了。”
“回哪儿去?”这家伙绝对没住在家里吧。
“干嘛?”藤真脚下一顿转过身来,用带着恼愠的眼神直勾勾瞪着他。“我可没有非告诉你不可以的义务。”
变得也忒快了吧!牧猛一愣,一时间适应不来,这家伙竟又成了那副蛮横无理的态度。他抬手将前额有些凌乱的碎发往后捋了捋。“刚才说好了一起回东京,知道联络地址会比较方便点嘛。”
“做过这种约定?”藤真一挑眉毛。“别这么认真,我会爽约的。”他抱起篮球,绕过单杠从公园入口走出去,很快消失在路灯照耀的街上。
仍留下公园的这位王子殿下好像还在那儿纳闷,究竟哪里又招惹这位孔雀王爷了。
*
流川枫清早跑步回来,仙道估计还在赖床,樱木正在厨房里忙乎着。从浴室拿条毛巾搭在肩上走进了起居室,一抬头便望见樱木昨天洗的三件衣服挂在外面檐廊上方在微风下轻轻摇曳,迎着正冉冉升起的朝阳光线有些晃眼,他不禁眯起眼睛打量,这白痴也是“汗衫派”,身边的“汗衫派”还真多(其实指的就是仙道一个了)。他的衣服以运动服为主,其中最中意的就是耐克这个品牌,所以是地地道道的“耐克派”,其他的衣服像是牛仔裤,衬衫这类,一般都在精品店或商场品牌专柜购买,流行趋势或是名牌什么的其实并没有多大兴趣,也不怎么了解,又不是需要靠着一身高档名牌货才能衬托自信,他看中的是品质,名牌货一般做工精细材料精良穿在身上服帖、舒服,也按照这一标准给仙道买些衣服,可这个人却不大领情,“Nike不是我的style”“我就是不喜欢修身款啊,和潜水服似的哪里舒服呀”“你就不用费心啦,我自己会买的”理直气壮地说完,然后穿着不知从哪里淘来的家居大裤衩和大背心侧躺在檐廊上用逗猫棒高兴地和跑进院儿来的小猫玩耍,衬衣和西装从不曾见他上身(中学制服的白衬衣除外),他自我辩解“没有穿那种束手束脚衣服的场合嘛,等到时再说吧”,瞧他那背影……活像个退休在家赋闲的欧吉桑!每逢这个时候流川枫的心情那个复杂啊,他通常快步走到拉门边俯下身子从上方逼视仙道的侧脸,仙道好整以暇慢慢扭过来,就趁这机会发泄不满似的照着脸颊或是脖子咬上一口,而后马上起身转过去走出起居室,没办法,他看上这个人了,要和他好一辈子,就算惹得自己生气或是不满了也依然喜欢他,仙道总要望着他的背影笑上好一阵子,他这是不好意思了,忙着躲开掩饰羞涩脸红什么的,真是“可爱的女朋友”哦。对对对!仙道的衣服,除了篮球鞋,防护裤,护腕这些会选择知名的运动品牌,其他的几乎都在优衣库或是大型服装卖场打折区一网打尽,至于那些图案荒诞、滑稽的情侣衫则是从无照地摊购得的,他非常喜欢优衣库,从外罩到内衣都买得到不说而且那种自选商场的购物环境最棒了,他似乎尤其不喜欢有导购员跟在一旁服务的专柜。流川枫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优衣库倒是还说得过去,可三件一千元的洗上几次领口就会变形的打折汗衫会比耐克的T恤衫质量好?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喜欢穿!?他对超出客观事实的理念多半不具备理解能力,故无法认同。仙道也会买高档货给流川枫啦,不过只限于内裤,仙道习惯穿运动款的,给对方则一定买平角裤,乍看两者区别不大,实则运动款裤腿处是宽松的,平角裤是彻彻底底紧身的,“说到底你还是‘女朋友’哦,细节上当然要有些区别嘛”他说得理直气壮。可悲的是,流川枫发现近两年他快被这个人的品位同化了,以往像是家居服、睡衣贴身内衣他都是选择类似无印良品这样追求选材质地的杂货品牌店,自打和仙道在一起,回到家基本都换上他的旧汗衫,常常能见到他穿着和仙道一样的,只是花色稍有不同的汗衫加大裤衩在屋里晃悠,不可否认,不断和这个人的身体亲密接触、反复摩擦的穿旧变薄的T恤衫柔柔的,而且上面一股洗不去的他的味道,穿着身心都被这种看不到摸不着的暖融融气息包裹着,体内不由得涌起一股莫名的燥热……现在反倒是那些做工精良、品质优渥的衣服被压在了衣柜,当然,去学校的话他还是会穿耐克。这么看来,流川枫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取笑集训时总偷偷摸摸看着晴子照片傻笑的樱木,他也要把仙道的旧衣裹在枕头上才能安心睡下,两种行为本质上是一样的?不对,不一样的,和那个白痴绝对不一样的!
“哎!你看什么哪?!”
正当流川枫极力否决那个念头的时候,樱木响亮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抽回现实,下意识回过头,樱木双手戴着隔热手套端着汤盆站在身后。
“没事发什么愣!去去去,别站这儿堵着门口!当甩手掌柜就算了,别妨碍本天才做事啊!”樱木似乎忘记了他是借住在别人家里。
流川枫斜了他一眼,默不吭声转身进了浴室。
过了一会儿,仙道打着哈欠走下楼梯,见樱木往返于起居室和厨房间忙进忙出的,便笑着问:“嗨,早啊,需要帮忙吗?”
帮忙?樱木一下子想起了上次一同做饭的经历,这两个家伙哪里是帮忙啊,分明是成心给本天才添乱吧!流川枫“乒乒砰砰”把马铃薯倒进锅里,打算就这么煮到熟,樱木看傻了眼,以前父亲也为他做过蒸马铃薯,能够吃出土豆本身特有的香甜味,完全可以作为一种主食列入平民菜单,但是……下锅之前难道不用刮皮吗?他以此质问流川枫,得到的答案确实“太麻烦”。噢,难道熟了之后一边撕皮一边吃不麻烦?而且,洗干净了吗?将生土豆煮熟可是相当花时间的!他正要继续争辩,仙道这边又出了状况,他一忽转过脸冲着他们露出既天真无辜又带些歉意的神情,轻轻说句“切手了”,樱木一看他切的是水煮蛋,这不是剥了皮直接可以吃的么,干什么非要去切它呀?!再说,不觉得切个煮蛋都能剁到手实在太弱了吗!流川这家伙也忒紧张,这一点小伤,用水冲干净伤口再贴个创可贴不就完事了,他却拿来了药箱又是涂药又是包扎了搞了半天,期间不乏一些亲密举动,那热度堪比此时正午的太阳,樱木被烤到了,忍无可忍大喊道:“行了,行了!你们快滚出去吧!全部交给本天才吧!”
“不用了!”樱木一挥手拿着碗筷走进起居室。
仙道笑笑,继续打着哈欠走去洗漱。
豆腐汤配米饭,配菜是小鱼干和咸海带丝,还有现成的纳豆,蛮传统的早餐菜色。在樱木眼里,流川枫家的冰箱就像是宝库,总是储备着充足的食材,哼,明明笨得很哪什么都不会做!反正能有机会尽情运用各种材料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食物他倒也是件愉快的事,那两个家伙也不挑剔,这是应该的吧?天才的手艺无可指摘啦,哈哈哈!
“今天还得去学校一下吧。”
“要的,要的!”樱木嚼着米饭拼命点头。临走之前,得和队里打声招呼嘛,还要把参加训练营这段时间的事务向晴子小姐和桑田交代一番。
“那……”仙道端着碗转向流川枫这边。
“用不了多久就回来。”流川枫目不转睛,低头吃着自己那份小鱼干。
“喂,吃快点!吃完赶紧去学校!”樱木催促道。他扭了扭身子,“我得晚点回来,不知几点呢……反正晚上之前啦,那个,要是你们那会儿不在的话——”不等他说完,流川枫接道:“没人非要等你做饭吃,蠢材。”话音刚落就听得樱木猛一拍桌,“什么!”“这是我家,你不满意可以去睡公园。”言外之意:我说什么你都得低头听着。樱木直接窜了起来,“这是我做的东西你放下,别吃了!”“又不是你买的材料。”……毫无意义的争执一大早就在餐桌上演了。
“好了,好了。”
再不劝阻就要动手了诶,这对搭档的相处模式和一般人是相反的,吵架打架是说明关系正常,要是什么时候变得文质彬彬了,那才是不正常,恐怕天要下红雨了。这点仙道再了解不过了,虽然打架常会挂点彩,但都不能算认真的,都在承受能力之内,若是非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打架,估计这两个家伙一年得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医院里度过。
可是呀,不要才起来就为这么乌龙的争执打起来嘛。樱木的意思,仙道明白,“那个啊,备用钥匙嘛,还在老地方哦。是樱木的话,就算我们不在也欢迎你偶尔来住住。”樱木可是唯一愿意主动出入他的流川家的大亲友。
“切,这还差不多!”樱木一抹嘴,大刺刺坐回原位。
呼,这回算是能安静吃完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