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录》安古意

9、二人世界(上)

　　繁都的夕景特别美好，天空和地面一样流光溢彩，人就像站在银河中，满眼都是闪闪发亮的星辰。茼芸开得很好，然而因为枝叶太抢眼，花朵的美艳反倒没人注意。花香如同沙尘一般聚集在地面，闻上去令人身心愉悦，渐渐的似乎都能看到仙境了。
　　原本尧法棣主动要去找鬼门关的，但因为漠北祭早来过一次，多少有了经验，由他去找会更加快捷，而比起到城里寻找茼芸的线索，去阴间显然要危险得多，于是向苍野便被指派给漠北祭。说是指派，他二人心里都明白，若是到了阴间，没准这小哥的能力会大大超出他二人之上呢。
　　漠北祭上次变了个老头进去，此次就不用换装了，手心里托着一粒奇丑的珠子对向苍野说：“含在嘴里压住仙气，等到了地方再吐出来。”向苍野接了放进口中。
　　繁都从它诞生之初就惹人注目，当朝天子听说有这么一处二十天建成的富比京都的城市，原本还不信，后听越来越多的人说起，也打算移驾来此，那时间大概就定在下月，据说此时已经在准备礼仪、军队，就快完备了。
　　此时的繁都一如白天，它从鸡叫开始忙碌，一直要到深夜宵禁，即使深夜，也还有青楼酒坊燃烛烧灯，迎来送往，所以这时的摩踵擦肩简直就是常态，来此的每一个人都被它的热闹惊呆了，还有那些粮油店、丝绸店、古玩店、玉石店、脂粉店，那价格低得另人心颤，而那些宝石玉器又是如此的晶莹润泽，叫人不得不产生长居于此的想法。
　　漠北祭低声说：“这城里的人，不要看着衣着光鲜，满面红光，其实全是死人，每隔两个时辰就得换一拨，不然那些断胳膊断腿一碰就能掉下来。活人进来多半被里面的财宝给迷住了，转了大半天，自己也就迷失了方向，被人潮带到刑场死了都不知道。也有聪明的，进来就觉得不寻常，但是也走不出去，这时免不了有熟人或者衙役来拍拍肩膀，或是用旧情诱骗，或是强行给绑走，也做了冤鬼。所以但凡进了这城的活人，都没有出去的，这里也就越来越繁荣，到处都是人。”
　　向苍野点点头，看着跟前这些长寿的老人、明丽的妇人、阔气的商人，心想生前人都是不容易享受到安宁的，死后也还要如此折腾，到底欲求多了不好，不如安静生安静死，才叫首尾相连有始有终。
　　人潮的力量超出了他的想象，宛若洪水一般，几乎不需要他自己走动，就有许多人拥挤着他把他带走。后来漠北祭就嫌慢了，却又不敢走得太快，就稍稍加快了步伐。城很大，离开城中心不太远的地方，人潮依然拥挤，但渐渐闻到尸臭味，越走，这股臭味就越浓，身边那些人就越不像人。
　　随着这些人真实面目露出来，城门也近在咫尺，城门外豁然就是原野，到这里，才算开了眼界了，一股遮天腐味宛若暮色下的水汽浓浓郁郁地积聚在此处，数以万计的尸体虫儿一般蠕动着。过了那道门的尸体蓦地都变了色，好的脸色青黑，尚还完好，不好的早已是缺一块少一坨，残缺的尸体什么形状都有，似乎说个千姿百态才能形容。
　　漠北祭说的那个下面有尸库的原野就是这一处了吧，这里虽然拥挤，但奇怪的是中央有块区域却空着，仿佛那有什么东西屏蔽了这些尸体，让他们不能靠近。向苍野从尸群里挤过去，见是一个方圆三丈的大铁盖，像一块原形的盾牌镶嵌在泥土里，其上分为六份，都浇铸着图案，想来这该是尸库的入口了，那么阴阳门在哪里呢？会不会还在尸库之下？
　　漠北祭不无遗憾地说：“所以探路这种事情是很有必要的，上次我亲自来了，还打开了这个铁盖子，掉下去却一点不省心哪！法力大减，还差点被那个绞肉机样的东西绞成肉泥，可好还回来了。”说着望了望天上：“这次，等那大口子出来了，咱们走那道。”
　　话音刚落，忽的打天空打了一个惊锣，两人都敛了声，又听凭空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颤着念道：“戌时正。”
　　天空便如生了一个硕大的疮头，一时青黄掺杂，云雾流转，旋出了个凛然黑洞，将这地上的尸体像尘芥一般地吸了进去，那黑洞的力道竟大得超乎二人想象，生生要将人扯裂了。那吸进来的尸体都是无法再利用的，有些是从坟里爬出来的老尸体了，整个儿的腐烂不堪，进来就被撕得四分五裂，尸水四溅，转眼就成了粉尘。
　　这对漠北祭倒不是好事，太不好了，他是孔雀，除了凤凰外也就他最艳丽了，别说长在身上的羽毛，就是穿在身上的衣服也要保持纤尘不染的，怎么能灌上这种令人作呕的气味，还有那些污秽不堪的液体。他吐了珠子，身体散发出一股松香，淡淡碧光萦绕在他周围，把那些令他心烦的东西全都摒开在外。
　　向苍野也吐了珠子，似乎此时用护体的仙气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既免于攻击又不太消耗功力。不过一时这股风停了，停得非常迅速，然而一阵熟悉的味道也就侵了进来，这是茼芸，香味不浓郁，还是祭神的花籽香。漠北祭用手扇着闻了闻，就看向了向苍野，隔了片刻方问：“感觉如何？”向苍野轻轻嗽了一声，说：“没事。”
　　香气愈见浓烈，漠北祭过去抓住向苍野手腕，说：“耽搁不得，快走才是正经。”说着就探身往黑洞深处。他抓得很紧，向苍野感觉到了异样，他仿佛在用力保持向苍野和他在同一平面，不让他走得太快，也不让他落后。
　　向苍野笑了笑，说：“漠公子不必担心我受了茼芸影响，况且你这样控制我的行动，虽然我不好偷袭你，你也不方便对我下手。”漠北祭听他说出自己的心事，不由笑着松手：“说对了一半，你说没受茼芸影响我是信的，但说我不方便对你下手却不一定，要知道我不是名门正派，要杀人不会只用看得见的方法。”
　　向苍野点头，表示相信，就在这一时，漠北祭忽然狠狠一掌打在向苍野肩上，向苍野吃力被推出老远，他心里一紧：难道漠北祭被茼芸迷惑了！但是……为何他这一掌没用内力，似乎就单纯为了推开他而已？

作者有话说

　　章目就字面意思理解就好，这可不是基情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