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284、总第二百八十三章

　　（二百八十三）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左右，千叶背着行李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因为昨晚已经向酒井太太和倍赏佳子她们道过别了，关好门后，她径直下了楼。不过，刚走到楼梯口，她就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酒井太太。她当即停了下来：“酒井太太，我要去车站了。――先预祝您圣诞和新年快乐。”

　　“谢谢。”酒井太太笑看着她，“千叶，祝你一路顺风，和家人一起过个快乐的新年。”
　　“谢谢您。――那么，我们明年见了。”
　　“嗯，明年见。”

　　千叶走到公寓大楼外面，只约站了两三分钟，清川澈就来了。清川澈把车停在她面前，下了车：“千叶小姐。”
　　千叶微微一笑：“清川君，你来得好早。”

　　清川澈笑了笑：“我担心会塞车，所以就提前出发了。”他从千叶手中接过行李，放进了车后箱里，“你应该没落下什么吧？”
　　千叶这时正要坐进车中，听了他的话，当即“啊”的一声：“糟糕，我差点忘了，还有一盆雏菊……那盆雏菊，是在第一次遇到山下君那天买的。如果这么多天没有浇水的话，肯定会死的。――清川君，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把它拿到我的房东酒井太太那里，拜托她暂时帮我照看一下。”

　　听了她的话，清川澈不由心念一动。他记得，那个时候，山下羽曾在电话里和他说过，那天下午，千叶走进举办那次摄影展的那个展览中心时，手里还抱着一盆雏菊。或许是因为，在他们因雪乃明而相识的那天晚上，山下羽对千叶的描述加深了他初见她的好印象，因此，他对那盆雏菊也颇有好感，于是说：“千叶小姐，不如交给我吧……你不在札幌时，我帮你照看那盆雏菊。”

　　千叶不由一怔：“怎么好麻烦你呢？”
　　“谈不上麻烦……”清川澈微微一笑，“我一直都养着几盆植物，因此，多一盆也不算什么。”

　　“其实，入冬之后，那盆雏菊基本上已经枯了，只剩下极少的几片绿叶。不过，因为是从枯枝里长出来的新叶，所以，我相信它还活着，明年春天肯定就会苏醒过来……”千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好的一盆植物，被我养得那么难看，真是有够糗的。”

　　“你大可不必这样想，你没有丢掉它，是明智的……”清川澈顿了一下，以一种肯定的语气继续说，“我想，明年春天时，它应该就会长出新枝新叶，到了夏天，应该就会再次开花了。”

　　“是吗？”千叶高兴地说，“那就太好了。”
　　“你快回去拿吧。――再晚，会赶不及火车的。”
　　“好的。”

　　千叶急匆匆跑回公寓，从自己房间的阳台上抱起那盆雏菊。下楼时，在走道里又遇到了酒井太太。酒井太太诧异地看着她：“千叶，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嗯，就是这盆雏菊……”千叶点了点头，“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不过，我还是舍不得它。不在札幌这段时间，我会暂时把它放在我一位朋友那里。”

　　“何必这么麻烦……”酒井太太笑了笑，“放在我那里吧，我保证每天都会为它浇水。”
　　“谢谢您，不过，这一次真的不用了。――下次再麻烦您。”

　　“我看，下一次肯定也用不着我了……”酒井太太有意无意地看了站在大楼外面的清川澈一眼，“千叶，外面那个男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就是那次送了一件东西给你的那一位，对不对？”

　　“是的……”千叶轻轻点了点头。她不由也看向窗外，清川澈这时正站在车边，好像还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清川君的母亲，是我妈妈大学时的学长。”
　　“哦，你妈妈来看你那时，你们就是住在他家吗？”酒井太太当即问。

　　“是的……”千叶又点了点头。她正想说什么，突然惊觉自己不能再耽搁了，于是忙说，“酒井太太，我得走了。－－再见。”
　　“我真是老了，一点分寸都没有。明明知道你在赶时间，竟然还拉着你说个不停……”酒井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千叶，你快走吧，一路小心。”
　　“好的。――谢谢。”

　　千叶小跑着走到清川澈面前：“清川君，不好意思，因为遇到了房东太太，所以……”
　　“没关系，还来得及。”清川澈从她手中接过那盆雏菊，把它放在车后座里。千叶当即也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位上。开车时，清川澈从后视镜里看着那盆雏菊，笑了笑：“的确长得不怎么样，不过，这很正常，毕竟，现在是冬天。”

　　“清川君，那就麻烦你了。”
　　清川澈摇了摇头：“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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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途中，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清川澈突然问：“千叶小姐，雪乃有和你说过什么吗？关于我的？”
　　“没有……”千叶摇了摇头，“不过，几天前，雪乃曾在电话里说，你那时找我要她的新号码，是想拜托她帮你做点事。――至于什么事，她当然不可能会对我说。”说到这里，她笑了笑，“不过，我的确有点好奇。”

　　“我知道她不会对别人说。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没有其他办法，我也不会麻烦她……”清川澈顿了一下，“千叶小姐，如果你真想知道，我以后会告诉你。”
　　“好的。”千叶认真地点了点头。
　　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到了车站，在候车大厅里，虽然来为她送行的清川澈安静如往常，不过，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千叶心里还是不自禁地涌起了离情别绪。她问：“清川君，新年期间，你会去东京吗？”
　　“不知道……”清川澈怔了一下，“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打算。”

　　“是吗？”这时，已经开始剪票了，千叶拿起自己的行李，“我要进去了。――清川君，麻烦你了。”
　　“没什么……”清川澈望着她的背影，“一路小心。”
　　“谢谢。”走出几步后，千叶又回过头来，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清川君，新年快乐。”
　　清川澈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剪票之后，就要进去时，千叶忍不住又看了清川澈一眼。他依然还站在原处，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之中，显得孤单且落寞。刹那间，一种类似不舍和恍惚的感觉掠过了她的心田，不过，这时，走在她身后的那名乘客已经跟上了她，因此，她只得转头快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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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车开出车站后，清川澈离开候车大厅，朝大门的方向走去。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不过，他还是以一个摄影师的敏锐，捕捉到了那一刻千叶眼中的不舍。他不由想，在新年的日子里，会发生什么事呢？比如说，回到东京的期间，千叶真的会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走到一起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或许，那就是命运吧……虽然很难说，那就是结局。

　　他回到车上，转头看着那盆雏菊，心想，现在，这盆花的主人已经去往另一座城市了，要好几天之后才会回来……他正自发呆，这时，他的电话突然响了。――是他妹妹清川宁子打来的：“哥，你上哪去了？我现在在你的公寓里，我还以为能遇到你呢。”

　　“我……”清川澈撒了个谎，“我到街上买点东西，很快就会回去。”
　　“这样啊……对了，哥，明天，我打算去东京玩，到时会住在中野伯伯家里。”
　　“你一个人去？”清川澈边说边把车开了出去，“宁子，你为什么不和山下一起去？”

　　“他好像有工作。再说了，我已经不小了，何况，到时，中野姐姐会关照我的……”清川宁子顿了一下，“哥，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回来再说也不迟，不要边开车边通电话好不好？――那样很危险。”
　　“那好吧，我先挂了。”清川澈说着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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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傍晚的时候，千叶回到了东京的家。为她开门的是洋子。这个时候，她父亲千叶友寻还没有下班。她把行李放在门边，笑着说：“阿姨，我回来了。”
　　洋子一看到她，脸上当即露出了笑容：“我想你应该也要到了……果然。――阿树，进来吧。”

　　进门之后，洋子说：“阿树，把东西放好后，先去洗个澡。我正在做晚饭，等一下你爸爸就会回来了。”她顿了一下，“还有，你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
　　“好的。――阿姨，谢谢您。”

　　“一家人为什么要说两家话……”洋子转身往厨房方向走，“你快去洗澡吧。――旅行之后，洗个澡，会舒服很多。”
　　“我知道了，就去。”

　　等千叶洗完澡，回到客厅时，她父亲千叶友寻已经回来了，餐桌那边也飘来了阵阵菜香。一时之间，久违了的家的温馨感觉又重回到了她的心间。她笑着走到父亲面前：“爸爸，我回来了。”
　　“嗯，回来了就好。”千叶友寻看着她，点了点头。

　　这时，洋子端着一盘菜从厨房里出来，笑着说：“阿树，因为知道你今天要回来，你爸爸一下班就回家了。平时，他总要在外面喝上几杯才会有回家的打算。――好啦，可以吃饭了。”

　　“是吗？”千叶笑着看了父亲一眼。她一直都知道，父亲爱她，胜过一切，因此，即便他非常不愿意在她面前流露这种心情，她还是会很感动：“虽然说，在职场上的人，参加应酬是难免的事……不过，爸爸，你还是别喝那么多酒了。”

　　“真是的，关于喝酒这件事，洋子天天都在我耳边唠叨，你一回来，也说上了。女人还真是罗嗦。”千叶友寻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要是小修也回来就好了，这样，这个家就不会只我一个男人，因而被你们两个女人呼来喝去的了。”
　　听了他的话，千叶和洋子不由相视一笑。坐到桌前，看着满桌的菜，千叶不由想，是啊，竹田修要是也回来了的话，一切就完美了。

　　那天晚上，躺在已经好久没有睡因而显得有些陌生了的自己的床上，又或许是因为，刚回来有些兴奋的缘故，她久久不能入睡。到了半夜，她还是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一想到明天，想到圣诞，想到新年，想到即将要回来的竹田修，还有她那个和有末一弥有关的决定……她不由在静夜中悄然微笑。而当她再次入睡时，天已经开始亮了。

　　（社会篇第四卷完结）
　　（写于2005年5月27日-2006年6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