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焚》妫长安

66、第七章 浴火

　　“金乌！金乌！”
　　朦胧月色中，小岛安静得让人发憷。
　　“金乌~~~~~~”
　　绵长幽深的呼唤如一道电波贯穿归来翊的脑海。
　　她眉间蹙起一团死结，昏睡中不安躁动。
　　“金乌~~~~~~”
　　倏地，归来翊猛睁开眼。

　　月光清亮，归来翊给言澜桐盖好被子，披了件白色披风，便出了草棚。
　　“金乌~~~~~~”
　　呼唤声一刻不缓的滑入脑中。归来翊循着那声音，走进丛林深处。

　　卢宇龙因焦虑不安睡不着，便起来在外面散心。刚靠着一棵树坐下，便看见树林里有一道白影。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竟是翊姑娘！
　　“翊姑娘？”
　　他忙站起来，叫了一声。
　　归来翊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只快快地往丛林深处而去。
　　卢宇龙思虑片刻，忙快步跟了上去。

　　穿过丛丛密林，便已听得见海水拍打着石壁的声音。归来翊被那呼唤声唤得越来越急，便走得愈来愈快。
　　卢宇龙隔开一段距离紧随其后，除了海浪击石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

　　树林终于走到头了。此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望无垠的汪洋。
　　归来翊站在海边，望着不远处的中心。
　　“金乌~~~~~~~”
　　那是声音的来源，便是那里。

　　卢宇龙躲在一棵大树后，双目紧锁归来翊。

　　“你是谁？你出来！为什么叫金乌，金乌是谁？”归来翊朝海面大喊。

　　卢宇龙闻言，大骇。

　　海面上顿时便有了回音，
　　“金乌，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也对，你的记忆早被天霄老人除去了，现在，你犹如一张白纸！”

　　归来翊浑身发抖，脸色煞白，“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金乌，九尾已经找到你了，你的身份，再也瞒不住了。”那声音飘渺虚无，似是海上的雾气。

　　“你究竟是谁，不要装神弄鬼，满口胡言，我不会信你！”归来翊情绪激动，“你出来啊，出来！”

　　只是一眨眼，归来翊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卢宇龙揉了揉眼，睁大眼望着空空如也的海边，惊愕至极。

　　他慌忙跑出去，在海边四处搜寻一圈，依旧找不到归来翊的影子。埋头察看海里时，只听海面上又有了回音。
　　“金乌，我是毕方啊！”

　　卢宇龙抬头，望着海中心凭空多出的一座小岛，震惊得合不拢嘴：小岛似乎是悬在海上的空中树巢，上面只有一棵庞大的大树，枝枝桠桠不计其数，树叶绿得耀眼，即使在月光下，也清晰可见得绿光。树梢最顶端，有一只外形象丹顶鹤，但是只有一条腿高高直立，身体为蓝色、有红色的斑点闪耀，喙为白色。浑身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将整个海面照耀得如同白昼。

　　归来翊被它的光芒定格在树枝上，一动不能动。

　　“你有红背竹竿草？”归来翊不答反问，跟她说话的竟是只鸟，似乎一点也不惊异。

　　“你还是执迷不悟！”毕方深深叹息一声，卢宇龙顿觉大地似乎也颤抖了。

　　归来翊垂下眼睑，手腕上的玉玦被照得更加通透明亮。

　　“只要你的火烧了我，便能拿到那草了？”

　　“金乌！！”毕方长嘶一声，声音凄哑。

　　卢宇龙对着海面，慌忙大喊，“翊姑娘，你不要做傻事，你若这么做，陛下是不会好过的，他千辛万苦将你送走，便是要你完成你的事，而不是要你为他送死，翊姑娘……”

　　归来翊抬起头，看向毕方，“焚火之后，请把草药交给岸上那人，越快越好！现在便开始吧！”
　　言罢，她轻闭上眼睛，黑暗中浮现的第一张脸，便是慕容铩在新婚之夜的笑容。
　　哥哥，请原谅我的自私，若在人世不能再和你为兄妹，那么，在阴间，我们便一家团聚吧。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毕方傻傻看着白衣翩跹的女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岸边的卢宇龙还在声嘶力竭的劝阻。

　　“毕方，开始吧！”

　　毕方再次发出一声长嘶，而下一秒，它吐出的，便是映照得江面通红的熊熊烈火！

　　“不，毕方，快停止！”
　　卢宇龙还没站稳，后方一股强大的冲力袭来。安晴明从林中飞也似的跃出，卢宇龙还不及拦住他跳海，便见他从海上一跃而起，在空中突然白光乍现，瞬间变化成一只硕大的白狐，通身白毛，而竟似有数条蓬大的尾巴摇摆不定，尖尖的嘴张得很大，
　　“毕方，你疯了吗？”那数条尾巴齐齐抛向归来翊，欲要将火扑灭，却于事无补。
　　卢宇龙惊愕，这便是传说中与西王母的神鸟金乌并肩的九尾狐？

　　“九尾，我们阻止不了她！”毕方的独脚跳起来，扑腾了几下，“何况金乌本就太阳化身，我的神火，是烧不死她的。”
　　九尾飞奔到树梢，龇牙咧嘴，恨不得将毕方吃掉，“若是金乌本尊，自然烧不死，但金乌现在是肉体凡胎，你的神火，她如何抵御得住？”
　　九尾仍不死心，将自己的尾巴使劲的甩向烈火中的金乌，却依旧徒劳无功。
　　毕方又叹了口气，“业火已点，若非烧到最后，就是我自己，也无法熄灭！”

　　九尾怒吼一声，顿时地动山摇。
　　长尾在空中肆意狂舞，遮盖了整个天幕。毕方张开蓝色的双翅，向青霄上飞，才幸免于被九尾甩进大海。
　　卢宇龙眼睁睁看着烈火中一袭白衣的归来翊在痛苦的哀嚎，脸上冷不防有冰冷的液体落下，他伸手一摸，是泪。

　　大火整整烧了一个时辰。天已经朦朦欲亮。
　　大火已越来越微弱，看来已快燃到最后了。毕方最先发现，火中还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在晃动。
　　卢宇龙猛地打了个喷嚏。
　　九尾已变回人类模样，他紧蹙额角，空气中弥漫着从未有过的浓郁香气，铺天盖地而来。
　　整个海面上、整个青丘国、乃至扶桑、高丽、黑齿、十日等国、甚至大西国……这股异香，浓罩着整个苍茫大地，浓罩着天地间，无所不及。

　　扶桑国中京。
　　坐在皇室朝殿上的严于柯突然紧锁眉头，这香气……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行至殿内，却看到内殿里还是只有躺在床上的道无爵，不知是失望，还是紧张，他的脸色一时间惨白！

　　大西国庚阳城。
　　已过了五日，东赤殿依旧死气沉沉。太医在偏殿不眠不休的商讨救治良方，而陆相龄等三人快将庚阳城门望穿了，突然间，他们闻到了一股或熟悉的香气，就连在朝隮的杨会，也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静悄悄的龙床上，已经褪去些许紫色毒素的皇帝陛下，本毫无动静的他，双手竟突然颤动了一下，双眼角落下滴滴水珠，整个人似有起死回生的迹象。
　　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像是动了一下。
　　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