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迷·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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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指向十三点的针
划过真实停在幻梦
童话中的王子与公主都点起灯
风里盛开了亲吻
大提琴的调子比歌声低沉
玩偶们盛大的舞会总有一些魔法会发生
坏脾气的女巫，穿着黑衣一身
滴答，滴答
满是邪法的魔杖有点沉
咒语也跟着犯困：
呼噜噜拉，卡斯卡伦
他们再也无法蜕变成人，尽管祈望过剩
背上背负的羽色正是神最残酷的枷锁
从此只能永远吟唱赞礼，以空洞的眼神
再也，学不会爱恨
只是啊，
遗落的梦境隐藏了多少心灵曾经的泪痕
谁的出现转折了谁的单纯
谁的消失改写了谁的原本
谁的认真，谁的隐忍
通天塔毁灭扬起的尘
散落时空涂抹上大气的利刃
而这一切的记忆，幻化为绝响，终成永恒
神啊，
我的祈祷多么虔诚
可是我的玩偶们迷路在暗夜之森
当阳光终于敲开小屋的门
——木盒子里只剩下一片荒芜，盛满风声。
第三章 迷·途
听见雷西太太尖叫的几乎同时，我看清了眼前的“婴儿”，暗暗惊呼。
这哪里是一个正常的人？“不正常”亦不准确，这根本就是一堆徒具形体的肉块！粗糙地堆砌出头和四肢的形状，毫无生命力可言，包括那些缠在其上的电线。它们像蛇一般活动着，相互交错缠绕，使这个“物体”看上去更加可怖。这个躯体背负了惊人的原罪，它们吞噬了所有有机元素。可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如此平凡的人类之子身上？
雷西太太已不再徒劳地叫喊，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儿子”，直到泪流满面，空气中弥漫着绝望。
那“婴儿”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忽然华光四射，像极了一年前某个夜晚出现在我眼前的光亮。我亦能察觉到，“他”的目光越过颤抖的母亲，定格在我身上，带着初生婴儿的羞涩，却又毫不畏惧。他在说……他的意念强烈到几近疯狂……他在说什么？……
没有任何预兆，我睁不开眼，那么强烈的光线，突如其来到分不清来处，刹那间夺去了全部知觉。耳朵只来得及捕捉到细微的痕迹，熟悉的羽翼拍动声，依然那样空灵，像是并不属于此界。
时光流转，回到一年前的那个夜——自从接到那仿佛来自神的祝福，心灵深处如影随形的寂寞，从此无影无踪，那可怕的暗色空洞，刹那间被填补完满，与其说这颗心不再对所处的世界有陌生，不如说真正的“熟悉”已来到身边，只是尚未被识别。迷雾森林终于出现了一线曙光。
追思戛然而止，光芒开始没那么强烈，我试探地睁开眼。屋子里没什么变化除了多出一个人。
屋子里没什么变化除了多出一个人。不该这样形容，事实上我根本无法把目光从这个人身上移开。并不完全因为他的耀眼出众——即使身披着朴素的灰色斗篷遮住了面容，也全然掩盖不住全身熠熠的光彩。
他举手投足的每一个动作都能串起一片光之涟漪，光晕优雅地向周围空间扩散开去。他来到“婴儿”跟前，一丝银光凭空漾起，落在肉块和电线上便使之起了变化。
来人不再关心那个小小包裹，也没有看一眼不知何时休克的母亲，而是转向了我。五步之后来到我面前，斗篷带起一阵轻巧的风。
我仰头注视他，迷惑不解又有些悠然自得，而他不动声色。一时间，冻结般，寂静无声。
光为万物解冻，他终于打破沉默。他先开口的第一句话，我早已在心中盘算过千万种可能，可万万料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一句：“……你不站起来么？”
什么？愣住，魔法仿佛刚刚解除，这才把目光从对方那里收回，环顾左右，才发现刚才真的不省人事过，竟然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如梦初醒般，全身各处开始酸痛着抗议，抓着一旁的椅子好不容易站了起来，揉着碰疼的胳膊，呲牙咧嘴的表情。
对方被我逗得一笑，一束晶莹通透的光便化作旋涡缓缓地消散在空气中。我重新控制不住，不礼貌地盯着他看。他这才说出：“初次见面，好。”随着各个音节的起伏顿挫，又是一阵美到窒息的华光流转。
我迫使自己的大脑勉强运转：人类绝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气”……那么他——“不错。”“你也不是人类？”几乎同时，两句话撞在一起。显然他能洞察思想，不过刚才的判断成立之后便免去了我多余的诧异。
“也？”他仿佛很感兴趣。
“我知道桌上的这两个孩子，就不是人类。他们是……天使。”不料到从自己双唇间跳出的竟是这样两个字，某段封印忽然解开，我微愣一下，旋即释然，“他们只是因某种目的降生在人界。”总有一天他们会觉醒，展开羽翼开始自己真正的生命，只剩下，我一个。
“不错的预见能力，但他们不会离你而去，未砂……”光华不知疲倦地出现与消隐，散落出一幕幕如命运般未知的图腾，吐出“未砂”二字时竟闪动一下，星星点点地溅落到心底，划出淡然却执念的璀璨痕迹，我试图抹去，收效甚微，终于放弃，任它们在那里暖暖地闪烁。
“……这样吗？”不对，我还是茫然，心中的迷雾还没有散去，为什么？……我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
“……再强大的预见者，也无法预见到自己的未来啊。所以，很安全。”可以想象到斗篷后的那张容颜如果有表情的话，一定有淡然的笑意。
外面有了响动，我装作没听到，这个问题一定要得到答案，我不想继续迷失在迷雾森林里。“你，是……”然而我的话被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
真正使我难过地说不下去的是那重新四射的光芒，已经相当刺眼。他决定要走了。不要啊！我拼命睁大眼，还是在门被打开的前一瞬再度睡去。
是雷西先生把我唤醒的，可他已变得几乎认不出来，这个总是神采奕奕的男人在五分钟内仿佛突然苍老了三十岁。等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我的喉咙忽然被什么噎住了：桌上的襁褓里，两个完美无瑕的婴孩正在熟睡；桌前的地板上却是一具早已流尽了生命的躯体——那是雷西太太。
两个月后，丧期刚过不久，他再次出现。
此后他不定期地到来，有时一个星期出现两次，有时半年也不见踪影。无论是阳光最为明媚的下午，还是最浓重的暗夜，他出现与消失的光都有办法让我睁不开眼，甚至失去知觉片刻。问他能否调节下，他会很无奈地告诉我这已经是最小限度。
大多数时候，他来帮我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操纵绚目的光之法术。其余时间则被我拖着听我大谈特谈，比如我会不会做着女巫的工作就这样终老一生，而他就不说话。这个人总能看透我心里的想法，所以我聊起来就再无顾虑，就像面对自己的心一般自在。
快十七年了，你应该是足够了解我的。可是啊，我一点也不了解你，所以总是担心，害怕稍稍停止期待和想念就会找不到你了，再也看不到灵动的光之舞蹈。
这种心情你应该了解，可是，为什么不说话？……你是谁？从哪里来？可以告诉我吗？我没有再问你，是隐隐知晓你不会给我答案。但我还是想问，大声在心里问：你是谁？从哪里来？可以告诉我吗？可以吗……
时光开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流淌，或许是当一个人有所安定和依恋，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不安正与日俱增，我知道这是预感，可怕之处在于这种预感从没有落空过。
他也渐渐觉察了我的不安。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对我说：“原谅我带给你的所有未知，但只有这点是肯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终于发现了迷雾森林里那个寻找了多年的指路标。
至此，距我们的初次相遇，已是过了十七年。
只是，总有些光景一去便不再回来，而这已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了。
·第三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迷·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