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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心意恍惚(中) ...

  •   蜀山大祭,一时天下盛名。
      都云:蜀山钟灵神秀,造化无边。欲于“道”中求仙,唯有蜀山。
      蜀山神点化了皇上一位贵妃,因为此女为天上银凤,正是道仙派她与金龙阴阳合体,同修道家功法的,皇帝便是那金龙。传言沸沸,越来越离奇。
      皇帝在蜀山又修炼半月有余,这半月,画贵妃不离左右。有时,天气极好时,他们又携手去游山。他们游山时极自由,只有几个护卫跟随,穿了宽松的道服,穿行于山中林海,松涛翻涌,清风醉人,皇上在山间行走时,蓦地里觉得脱了俗世的寂寞和烦恼,自由自在。
      他牵着她的手,他想着他的明画,现在就在自己的掌心握着,他们终于全心全意牵着手,心无束缚的走在一起。
      皇帝找到了久违的欢乐。
      画妃于险境中脱身,更是欢欣惬意。
      那蜀山老观主见此更是大献殷勤,他特地请了蜀山一位有名的画师来为帝后画一幅帝后蜀山游的图。
      那个画师第一次来是小满领着觐见画贵妃。画贵妃扫了那画师一眼,眉目极清秀,气态却是不卑不亢,只是微微惶恐,他叩头拜首领旨,画妃淡淡对他笑笑道,起来吧,你既要作此画,生造是不行的,这阵子我每天都会陪皇上游山,你跟着我们就好了,小满,你就随我们带着他。
      小满轻轻点头,看了那画师一眼。
      皇帝在蜀山已呆月余,转眼已是夏末。蜀山到了由盛而衰的极盛时,草木飞花,一切都极盛大的绽放,流水山岚又极婉转的延展流淌。这些都在画师的笔下绰绰影影,成了上百幅山水,又被那画师十分不满的毁掉。他心里为蜀山着了魔,他要摄蜀山的仙魄到纸上,帝后倒是个幌子。小满整日陪着那画师,有时一整天她为他研墨,夏日屋外蝉噪,在他这边却极静,磨墨磨的入情,摹画摹的动意。他们两个在寂静中各自沉浸,情意互动,幻化在纸上,终于渐渐出了蜀山的轮廓,山水的秀色点滴渐次清醒于纸上。
      那画上,帝后携手,翩然若仙,皇帝一见,大为喜欢,题名仙游,那画师也被召入宫廷,不多日子,便随皇帝一行一同回都城。
      蜀都秋初,天高气爽。宫里还在议论画贵妃在蜀山的事情。宫里不知怎么,就有了一种传闻,说画贵妃精通阴阳八卦紫薇星象,知人前世今生,以后若有子,必贵不可言。
      贾仁轩发着怒,指斥着一个家仆,都是放屁,你们都是听谁说的。那个贱人,不过是来历不明蛊惑皇上的一个妖女。
      家仆战战兢兢道,宫里太监宫女都这么传着呢。
      贾仁轩不耐烦挥挥手,滚,滚,都滚。
      他坐在一边,忽然又烦了,又起身焦躁踱步,这个画贵妃,不知身后有怎样的势力,看来将来她将是贾家得势最大的障碍。
      他走了半晌,停步思忖片刻,想到,看来当下,一个是要探清画妃底细,另个就是,他捻须冷笑了下,画贵妃绝对不能有孕。
      明言已却在明凯前喜得搓手,大好啊,明凯,不想你们此番去蜀山有这样大的波折,最后生出这样的硕果,呵呵呵,哈哈哈,明言已越说越得意。
      明凯蹙眉不语。
      明言已手舞足蹈一阵后,突然又想起什么,他拉住明凯道,“糟糕,想起一件事来,明雪一定要尽快怀孕,不然宫中地位非但不保,反而更险恶,现在不知多少人想除掉明雪,或者”他冷笑下,“或者有人,已经开始动手脚不让明雪怀皇上的龙种呢。哼哼哼哼”他最后几句说得既慢且冷,他又道,“明凯,叫小德子来一趟。”
      明凯本想问这一切是不是叔父做的局,忍了半晌终于没有问。
      小德子并没有在宫中,过了好几日才来明府。小德子道,他为画贵妃采买石料去了,画贵妃回来后,想重修自己的承欢殿,这次手笔颇大,承欢殿要扩建,院子也要扩,还要开个湖,做个假山奇花的园林。
      “哦,”明言已短粗的手指捻着胡子,眼睛眯着,笑起来,“小德子,你知道画贵妃为什么让你全权负责这次扩建全部采买吗?是因为没有懂的人吗?只是因为信任你吗?”
      小德子十分不解,明言已笑道,“小德子,这采买里大有学问了,我想,这次采买后,我们挣它几十万两白银是稳的了。”
      小德子忽然大悟,笑道,“明爵爷说得高明,小的明白了。”
      小德子领了旨意退下了,明言已心满意足,居然清唱一出戏,想我诸葛,用奇谋,借了东风,他越唱越得意。
      帘外起了秋风,明凯站在风中,他觉得雨要来了,他蓦地心事涌来,不知怎的,想起了当年的春风小镇上的那座山。雨,不久淅淅沥沥地来了,顺着屋檐滴滴答答落在院里,雨里有种奇异的芳香,很像那时在山中的味道。
      他怅然,想起清明。
      入了秋,连着几场秋雨,承欢殿外的工程却没有一刻停歇,地上湿漉泥泞,飞红进了殿,脚上满是泥,“这鬼天气”,飞红气道。她进了屋,见画贵妃正和小满说笑,小满手里拿着一件正在绣织的样子,画贵妃正道,小满你的手也巧,这几个针法是很难的。
      飞红插话道,娘娘,现在外面修缮,乱的紧,这阵子,我们还是禀告皇上,暂住它宫。
      画贵妃懒懒道,搬来搬去也是麻烦,就近也没有合适地方。
      飞红道,怎么没有地方,旁边姚贵人的殿,虽小点,却是离得近,规制也过得去,就让姚贵人先迁到别处就是了。
      画妃知道她说的是姚云爱那里,觉得甚为不妥,略一沉吟。小满笑道,恐怕不妥吧,让人觉得咱们骄横了,白白树敌。
      飞红冷哼一声,有什么关系,我们如今怕谁。
      画妃沉吟一下,点头道,也是的,那我这几日就和皇上说。
      秋夜愁深,又来了雨,甚是寒凉,雨声很寥落,打落在梧桐树上,簌簌苦闷,姚云爱在屋中,夜色无尽,她倚窗寂寞。若是没有进宫,这个时节,家里燃了香炉,挑了烛火,姐儿几个热热闹闹围着娘亲比较着手里刺绣的手艺,说着闲话,有时嗔怪笑闹,有时又静下来听娘慢慢讲王子将相的故事,待得稍晚了,厨房给她们一人端来一碗润燥的秋梨银耳,屋里暖香,手里的温甜,倚着姐妹,多凄冷的寒夜都温馨无比,但是现在,就只有一个人扛着漫漫凄冷长夜。娘,云爱心里默念几声,两行清冷的泪就下来了。
      云爱这会子终是悔了。当年本来要入宫的是大姐,她又哭又闹耍着心计要入宫,她一向心高气傲,觉得自己是家中最小,最美,最聪慧的,一定要怎样怎样的出人头地,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
      人不怕聪明,就怕聪明的格局太小,反倒容易误事。
      云爱伤心一夜,不想一早,又添了愁苦,本来秋高气爽的天气,心情刚舒展,忽然来了个太监,说是让自己尽快搬走,因为画贵妃的承欢殿要重修,她这边要暂时给画贵妃住,她被气得笑了,问道,“宫里也不是没有空的殿,干嘛非要我这间。”那太监面无表情道,“娘娘说了,您这间殿离得最近,她方便些。还请您快着点儿。”
      云爱笑着往回走,觉得自己是要去收拾东西,走着却觉得手心里温烫的一阵,细看发现是窝断了根指甲流了血,自己居然没发现。她这才浑身抖起来了,愤怒与绝望涌上心头。
      若有天让我得势,我必血洗这宫殿。她起了这恶毒想法,连自己都惊吓了。
      画妃端着手,看宫女太监搬东西,飞红早指挥着一群人到了云爱殿中,装饰一新。帷幔帘帐都是金银错丝的上等纱料和丝绸,摆设也是镂金刻玉,各地进贡珍品,云爱原先的陈设比较起来大为寒伧,只收拾了几天,这边殿里已是熠熠生辉。小满扶着画妃慢慢坐到软锦的床上,画妃笑道,弄得这样好,改天可以叫云爱来住几天。
      小满愣了片刻,笑道,娘娘咱们占了人家的地方,现在弄得这样好又让人家来住,打人不打脸,我们这正是在打人家的脸呢。
      飞红过来冷笑一下,你也忒谨慎,娘娘不过是好意让云贵人过来住,即算是打了脸,那又怎样,凭云贵人现在又能怎样。
      小满叹口气道,我是说我们终归不要树敌太多。
      画妃摆摆手道,不当紧,我和云贵人也算姐妹,不怕她计较。你们两个现在是要好好督着,让他们把承欢殿修好。
      飞红满满笑道,这个请娘娘放一万个心。
      小满微微蹙眉,并不作声。
      画妃半倚在床上,曼声道,深秋了,真是冷了,让他们烧起炭火来吧,你们也出去吧,我一个人歇会儿。
      小满转身,却被飞红撞了一下,飞红飞快撇她一眼,冷哼一下。小满并不做声。
      人声褪去,屋里一时静了,如潮退海静,石出水落,画妃才渐渐看得到一点自己的心意。真的那么在意承欢殿吗,好像也不是,她心里堵着一口气,无处抒发,就给自己找个出口。
      恨皇上吗?他现在待自己好,但是翻脸的时候却无情无义,但是她不恨他,她只觉得他是个陌生人,她对他波澜不兴,但却清醒知道,目下这个男人操纵自己生死,所以讨好他,真的很重要。
      家人也不是没有,她有叔父和明凯,但是叔父看她的眼神总像在看一个很有用的工具,冰冷功利。唯一关心她的,明凯,她却恨透他。
      所有想法满满的,心却是空空的,没着没落。她惊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飘在海上,无助寂寞。
      就在惊惶间,那个人的身影影影绰绰上心头,渐渐有点温暖。那个人叫她清明,说他爱她。她的脸微微发烧,手指轻轻去摩挲脸,她没见过他的脸,他带着那个很丑的面具,一直很温柔待她,她想,不知何时还能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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