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恍千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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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历元年,三月廿一,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入,展昭披衣起身,来至树下,只见公孙策一袭烟青色长袍,立于漫天梨花中,显得有些许飘渺,些许不真切.似是感受到少年的气息,公孙策蓦然回首,扬起一抹清浅的笑颜,霎时,春意竟也阑珊.
少年轻扬唇角,勾起一个明艳不可方物的笑颜.
展昭走向公孙策.公孙策迎上展昭,如小时候那般,为了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秀发,动作轻柔,一如往昔.
展昭笑容温淡,墨色的眸子中泛着细碎的涟漪.他伸出手,轻轻抱了公孙策,垂眸望着公孙策,如宝玉般明亮的眸子中盛满了不可言传的情愫.
公孙大哥,能在一起,彼此心意相通,真好……
在你忘却尘世的那段时日,我日夜陪伴在你身旁,守护着你.只盼,终有一天,你能够忆起一切,忆起我们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忆起内心深处那凄美幽绝的情……
我陪伴在你身旁,日复一日地等待着.
曾以为,我只消陪伴在你身旁,守护着你,看着你好看着你坏看着你开心看着你默然,足矣.我只须,做公孙策的展昭,永远的展昭……
但我发现,我错了.
当你问我我是谁时,当你对我露出迷茫的目光时,我发现,心,破碎得失去了言语.
与心中那人相见不识,形如陌路,心,怎么可能不痛?
展昭,毕竟不是神,而是人啊!
心念成伤.
展昭觉得,最凄绝,最永恒的事,莫过于等待.
然而,纵是再久,他也是要等下去的.
因为,在天边,他有个绝美的眷恋.
那个眷恋,名唤公孙策.
公孙策,早已化为展昭心口上一道绝美的痕迹,永世无法消散.
公孙策如水的双眸望着少年,只觉万般心疼……
少年轻轻俯下脸,紧紧贴了公孙策的.公孙策伸出手,修长的指尖抚过少年的脸颊.冰冰凉凉的触感,令少年觉得万分心安.
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凄冷.你服下忘尘,忘却了尘世.我陪伴在你身旁,等待你,直至,你忆起我.
自那之后的每一天,我日夜守候在你身旁.我花了整整一个冬日,来细数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来想念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来想念你看我的每一个眼神,却觉……意犹未尽.
公孙策垂下眼,静静地靠在展昭怀中,空灵的嗓音传入少年耳中.
展昭,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等我.无论何时,无论何事,我都与你同在.
永远……
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这是我们彼此的痴念.
展昭与公孙策皆阖上双眸,静默不语.
有些事,无须过多言语.彼此心意相通,足矣!
烟波飘渺的江面上,漫天花海之中,展策二人静静地相依.那一霎那,仿若世间万物皆化为虚无,唯独剩下彼此……化为心中最本能的存在.
仿佛过了一千年般,公孙策自少年怀中抬起头.怎料还未回过神来,便见少年轻轻一笑,伸手在公孙策腰间轻轻一拦,抱着他跃上马背,落在身前,马儿长啸一声,飞驰而去.
"展昭,好展昭."公孙策不明所以,望着少年的眼神有些许不解,些许迷离,"我们这是去哪儿?"
"江南."展昭勾起一抹飞扬的笑颜,"江南暮色好,公孙大哥不是一直想去看一看么?正好皇上给我们放了一个月的春假,我们便借此去江南游玩一番,公孙大哥以为如何?"
"依你所愿."公孙策淡淡一笑,欣然应允.
只是,公孙策与展昭都没想到的是,此番前往江南,又将他们卷入另一场风波中.
而赵祯,在展策二人再度重返京城之时,便知,他……再也留不住公孙策了.
因为,公孙策与展昭,命中注定要在一起,任何艰难任何险阻,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公孙策,不再是文才绝世天下的大宋第一才子,不再是他朝堂中运筹帷幄的礼部尚书,他,只是展昭的公孙大哥……
终有一天,公孙策与展会离开汴京,携手回到烟雨江南中去,纵览天地浩大,看千山万水……
一路往南,因路过庐州,公孙策便决定先行回家看望一下老父,尽些孝道.而展昭自是知晓公孙策之心,不待他开口,便径自调转马头,朝庐州的方向飞驰而去.
"公孙大哥,抓紧了!我们先回家看下公孙伯父.至于江南嘛……"少年眨眨眼,幽美的眸子如同暗夜里的宝石,带着明艳的色彩,"反正来日方长,我们过几日再去江南也不迟."
真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庐州,芳香四溢,弥漫着熟悉的气息.
行走在满城飞絮之中,展策二人牵着马,缓缓而行.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如潭,似水.
展昭与公孙策,文武无双,绝世天下.这样两个人,从城郊一直到城门,免不了要引来无数倾慕的眼神.
"咦,这不是公孙公子,大宋最年轻的礼部尚书么?他怎么回来了?"
"该是回来看知县大人罢.那少年是谁啊?"
"那是展昭少侠.这你都不知道呐?文武无双,绝世天下.如今风流人物,非公孙公子与展少侠莫属!"
而展昭与公孙策面对这许多倾慕的眼神和赞赏的话语,只是但笑不语.绝世天下又如何?他们要的,从来只是彼此而已.
展策二人一路携手,来到公孙府门前.
轻轻扣了扣铜门上的圆环,公孙策不禁忆起三年前回庐州的那般情形.
那些时日,公孙策因太庙公审一案心烦意乱,便与展昭相携回到庐州.赵祯本是不愿,但太庙一事已让他再无挽留公孙策的理由,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由他去了.
哪知回到家,公孙真却热衷于为公孙策相亲.公孙策之心已属展昭,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人.父与子都是一样的倔强脾气,互不相让,结局无非是训斥-抵抗,然后不理不睬.这会儿炸毛了,公孙真便抄起扫帚追着公孙策打.几番下来,公孙策实在是炸毛了,抓起展昭的手,留下句"我心已许",翩跹而去,无视老爹那张气到发青发白的脸.
自那之后,公孙策为躲避公孙真的相亲,便与展昭搬到书院,当起了教书先生.公孙真亦知晓公孙策的性子,从此,相亲一事,不敢再提……
吱呀!
门开了,公孙真探出身来,看到公孙策的那一瞬间,不禁老泪纵横.
"策儿,展昭,你们……回来了."恍若千年一般,公孙真伸出手,一手拉着公孙策,一手拉着展昭,拖着两人往里走.
那夜,三人彻夜长谈,父子俩三年未见,倒说了不少话,亦解开了彼此的心结.
公孙真从不知道,世间竟会有如此凄绝的情……
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纵是历经风雨,他们依旧坚守着心中的那份痴念,陪伴在彼此身旁.
轻轻一叹,望着窗外的月色,身上的长袍随风飘扬.
"你们,明日便要走罢."
公孙策点点头.公孙真看着两人,眼中满是意味深长.
文有公孙策,武有展昭.文武无双,绝世天下.这两人,当真是绝配呢……
策儿,如果这一次,你选择与展昭离去,我绝不拦你.
因为,你们命中注定要在一起.任谁,也无法将你们分开.
明月庐州照,清泉石上流.
月色照在地面上,泛起片片寒光.公孙策与公孙真相对而坐,正在博弈.展昭揽着公孙策,将下巴搁在他肩上,笑容温淡,眸中泛着细碎的温柔,深化至眼底.
山风轻拂,隐约传来公孙策温婉轻灵的笑声.
"公孙老爷,承让了!"
只见公孙策落下一子,歪着头朝公孙真眨眨眼睛,得意地笑了.眉头轻扬,衬着墨竹翠衫,显得整个人俊逸非凡.
这倾城绝美的笑颜,令公孙真一时间有些恍惚.
"展昭."公孙策朝少年得意一笑,"怎么样,你公孙大哥的棋艺,愈发高超了吧!"
"你那是侥幸."展昭随手自案上拿了个苹果咬了一口,笑眯眯地望着公孙策.纵然过了这许多年,调侃公孙策,仍是展昭永不厌倦的游戏.
面对展昭的调侃,公孙策自然不会像以前那般气得立时炸毛,然后一骨扇子敲在少年额上,直弄得少年"哎呀呀"地一串惨叫.于是轻轻一笑,乃道:"想不到文采风流如我公孙策,天天对牛弹琴也颇有成效.这不,连我们展少侠也略通对弈之术,真是难得!"
与公孙策斗嘴,展昭自知胜算全无.于是,将脸别过一旁,认命地默默啃苹果.
不过说真的,这苹果还挺甜的……
展昭与公孙策打打闹闹,有说有笑.
公孙真觉得,此时的公孙策,便如一泓平静无波的泉水,而展昭,让这泓清澈的泉水微微泛起了涟漪.
重逢,是短暂的.分离,令人不舍.
人云,每一次的分离,都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重逢.
可是……
公孙真抬眼,望着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飞鸟,他觉得,公孙策便如那些鸟儿一般,飞翔,然后,离自己愈来愈远,再也寻不着……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不知道.
或许,从少年自千里之外匆匆赶回庐州与公孙策一同赴辽和谈那一刻起,便是这般了罢.公孙策,不再独属公孙家,他……只是展昭的公孙大哥.
"公孙伯父."
"爹."
展昭与公孙策相携来到公孙真屋外,见公孙真立在窗前,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不禁担忧地唤了一声.
"啊?"公孙真回过神来,只见展策二人并肩而立,笑容甜美,恍若三月的春风.
微风拂来,吹动着三人的发丝,随风飘扬.展昭与公孙策同公孙真挥手道别,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
展昭,策儿,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永远不要回到庐州,亦或是……汴京.
这儿,不属于你们.你们……当属于那烟波飘渺的江南.
展昭翻身上马,将公孙策落在身前,策马持缰,朝烟雨江南的方向疾射而出.
回眸,望着庐州的方向,眼神迷离.
公孙大哥,你,可还记得我们曾经的约定?
待到尘世了结,我便与你相携离开汴京,游历江湖,纵览天地浩大.然后,我们一起回到江南烟雨中去,在垂柳之下,在烟波飘渺的江面边,并肩而坐,细数过往的点点滴滴,仰望星空,一同看……细水长流.
在展策二人前往江南的同时,清澜山庄庄主萧自扬远赴边关.
他,将在遥远的边关孤独终老,守候着他心中的那份痴念.此生,他都不会再踏入中土半步.
对于萧自扬退隐一事,江湖中人议论纷纷.而当事人萧自扬则本着"耳不闻为净"的态度,门一关,将这许多纷纷扰扰的尘世拒之门外.
直至今日,萧自扬方才体会到展昭的心境.
难得清静呵!
大宋秀美河山,尽是繁华.可是,要想在这繁华之地找到一处净土,是多么不易.
公孙策,展昭……
萧自扬仰起头,望着蔚蓝的天空,他忆起天边那两个相依的人.
纵然决定罢手,纵然与他们永不再相逢,他,依旧无法忘却展策二人彼此相依的身影.
他们那凄绝的情,已然化为一道伤痕,深深刻在他心口上.
……
展策二人同乘一骑,一路上有说有笑,不出数日,便来到烟雨朦胧的江南.
莺飞草长,江南柳软.
天,朦朦胧胧的,不期然地下起了柔柔细雨.公孙策携着展昭的手,踏在被细雨打湿的青石砖上,任由思绪迷离在雨里,消融在水中.
抬眸,望向着楼台雨榭,公孙策的眼中有些许迷离.他不知,那小小的楼台中,承载的是怎样一段凄绝的故事.
展昭没有像以往那般调侃公孙策,说什么"自古文人多情"云云.他陪着公孙策,独上画楼西畔.伴着丝雨轻愁,呈现出一种朦胧之美.如诗,如梦,如画……这绝美的景,迷了情,醉了人.
好美!
展昭惬意地眯起了眼,享受着这水墨丹青一般的烟雨江南.和风,吹皱了一池春水;细雨,滋润了一方柔情;堤柳,醉美了几世芳心.
"想不到,展昭少侠如此有情调."
公孙策勾起一边唇角,清浅地笑,笑容如江南烟雨般轻柔.
"没办法，谁叫我日夜跟在公孙大哥身旁,也学会了你那伤情好习惯."
"贫嘴!"折扇轻摇,轻轻敲在少年的前额上.少年浅浅一笑,将个公孙策揽在怀中,腻歪道:"公孙大哥……"
展昭垂眸,公孙策抬眸,他们望着彼此,唇边是淡淡的笑意.
公孙策靠在展昭肩上,远眺桥头,一袭烟青色长袍随风飘扬,分外飘渺,仿若……天外飞仙.
几叶扁舟,顺流而下,船头坐着一个蓝纱女子,凝望着烟雨尽头,良久不语.
她是天涯浪人,历经辗转,终于回到归处.
回家.
无声地抓紧了展昭胸前的衣襟.公孙策突然觉得,他好想有一个家.
一个独属于他与展昭的家.
他们的家,将会是一片清幽.那儿,没有纷扰的尘世,没有挥之不散的烦恼,有的,只是他与展昭,两个彼此相依的人.
没有别人,唯有,你我二人而已.
似是看穿公孙策的心思一般,少年微微眯起双眸,勾起唇角,露出白白的牙,浅浅的酒窝,美艳不可方物.
"公孙大哥……你,想要一个家么?"
公孙策淡笑不语.抬眸,望着少年,只见少年的双眸温淡若潭水,里边盛满了理不清的情愫.
"一直以来,展昭之心,便是有一个家,一个与公孙大哥的家."
那儿,远离尘世.没有别人,只有……你和我.
展策二人淡淡地笑,温馨的气息萦绕在彼此周围.
公孙策将手环在展昭腰间,把头靠在他胸前,与少年一同笑看烟雨朦胧的江南秀景.
"展昭,你可知,家的意义何在?"
展昭淡笑,"这么深奥的问题,自然要问我们公孙博学咯!"言罢,轻轻俯下脸,一双明艳的双眸笑得眯了起来.笑容坏坏的,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些许不怀好意.
"没个正经!"
公孙策嗔怪地瞥了展昭一眼,折扇轻扬,"啪"地一声轻轻敲在少年额上.展昭"诶哟"痛呼一声,以手抚额,道:"公孙大哥你轻点儿,把我敲傻了怎么办?"
"哪有,我很轻的!"
"你这叫轻,好痛啊!"展昭可怜兮兮地朝公孙策眨眨眼,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公孙策瞥了展昭一眼,没有理会.
展昭不经意地触到公孙策的指尖.
公孙策的指尖是冰冷的,冰冷得似要融化的气息,公孙策的气息.
展昭不由得轻轻蹙了蹙眉.
公孙大哥,为何,你的温度,依旧如此冰凉?
展昭,究竟要如何做,方能让你的温度不再冰凉.
"还有,早春清寒,你得多加件衣服.光记得带扇子,说你附庸风雅还真是附庸风雅."
"哎,你说谁呀?"
"当然是你."
"展昭,你!"
"你什么你,公孙卖弄!"
"什么卖弄,这叫风雅,风雅知道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到时候若是冻病了可没人管你."
"你!展昭,你别跑,听见没有……哎哟,别抓了,展昭,好展昭,快别抓了."
打打闹闹.
展昭想,嬉戏打闹的日子,这大概,也是一种幸福罢.
淡淡的,极温馨的.
公孙策笑容清浅,如水一般清澈的双眸似是蒙上了一层水雾,飘渺,迷离……
展昭笑容温淡,静静地守候在公孙策身旁.
与公孙策漫步江南烟雨之中,展昭觉得,他们是幸福的.
幸福,有时候真的很简单,无须山盟海誓,只须,一生相守,足矣!
生死相随,永不离弃.
展昭突然歪了歪脑袋,深深地地笑开.
公孙策抬眸,疑惑地望着展昭,"怎么了?"
"没什么."
"还说没有."俊秀的眉头轻轻蹙起,"我明明看到你笑了."
"我突然想到,我在这儿,为公孙大哥准备了一份礼物呢!待会儿,还望公孙大哥笑纳."
"什么礼物?"
"嗯,这个嘛……"展昭理了理额前碎发,故作沉吟状,"天机不可泄露……"
话说得一本正经,全然不像往昔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惹得公孙策"哧儿"一下笑出声来.
"好展昭,你快说吧!什么礼物,这么神秘?"
"你瞧瞧就知道了,保公孙大哥会喜欢."展昭神秘一笑,拦腰将个公孙大哥抱在怀中,倏然转身,飘然而去.
姿态轻盈,绝美……
公孙大哥,展昭之心,皆系于你.
有公孙策的地方,便是展昭的江湖.
展昭,只能是公孙策的展昭.我,只想静静地守候着你,陪你欹枕江南烟雨,笑看细水长流……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恍千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