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你到底把我当替身还是充电宝》问羽

3、红瞳

　　门突然被推开的时候，叶忘书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沈渊穿着大红喜服从门外走了进来。尽管这一整个晚上对于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叶忘书都在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是当沈渊一身酒气地冲进来，哐当一声坐到桌边时，他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哪有大婚之夜把新郎给灌醉的？他手下就没一个挡酒的吗？阿磐呢？
　　更何况，依照梦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修仙道士，今天晚上可是要发起总攻“抢你老婆”——也就是抢我——的！你定了契约说要保护我，好歹首先得清醒点啊！

　　叶忘书冲上前揪住沈渊的衣领，简直想一个耳刮子把他吼醒，但是话到嘴边又转了一个弯。
　　毕竟，自己和沈渊并没有什么信任度。做预知梦这种离谱的事情，鬼知道他会相信多少？
　　就算全然信了，又会因此留下来保护自己，还是说不定溜得更快，那可都是不知道的。

　　“喂，你醒醒啊！好歹别现在睡觉啊！”叶忘书心里有点烦，有点着急。红烛在房间里摇摇晃晃的，外面天已经漆黑，离他梦见的那个时辰越来越近了。
　　沈渊趴在面前的桌子上，似乎睡得很投入。

　　叶忘书叹了口气，直接上手揪住沈渊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洞房花烛夜，你堂堂一个新郎，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定什么契约吗？你好意思现在睡觉吗？”
　　话是吼了出来，但一回味，叶忘书简直都觉得自己脸上骚得慌。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有多急迫呢？！

　　但这句话好歹起了作用。
　　沈渊的眉毛皱了皱，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眼神雾蒙蒙的，像是四周搜寻了好一阵，才终于聚焦在了叶忘书脸上。
　　叶忘书整个人都是防御状态，等着他发酒疯。

　　然而下一个动作，沈渊伸出手来，掐住叶忘书的脖颈，直接将他一捞，捞进自己的怀里。
　　“你为什么骗我？”沈渊捞完人，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问话。
　　“什么？”叶忘书现在是懵的。

　　沈渊问话的时候脸离他凑得特别近，两个鼻尖几乎都要对着鼻尖了。说话的时候，一阵阵的热气喷到叶忘书脸上，虽然喝了酒，但奇怪得很，竟然闻起来不臭，有股淡淡的酒香。
　　——嗯，好酒。

　　叶忘书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微微的发胀，有可能是沈渊凑在他面前凑得太近的脸确实很好看，有可能是沈渊放在他后脖颈的手太烫了，也有可能纯粹就是面前的酒气熏得他有点晕。
　　“你为什么骗我？”沈渊又吼了一句。
　　叶忘书这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骗你啥了？”叶忘书莫名其妙的，“我们这才认识这两天，我骗你什么？”
　　“你为什么骗我？你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沈渊不管他的回答，接着问。

　　不听就不听，叶忘书也懒得现在和他纠结什么骗人不骗人的问题。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些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

　　叶忘书伸出手推在沈渊的胸口上，把他那张过分分散人注意力的脸推得离自己远一点，好让两个人的眼睛可以对焦上。
　　“现在最重要的是，”叶忘书看着沈渊的眼睛，“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厉不厉害？还有你手下到底有多少人？”
　　现在唯一重要的事情，是搞清楚眼前这个要和自己定契约的人，到底有没有实力在预知的梦境发生时候保护自己啊！
　　至少也得撑到那只狸猫来救自己吧！

　　但这句话似乎被这个醉鬼给误解了。
　　他听完问题，定定地盯着叶忘书一会儿，突然猛地把叶忘书紧紧地抱进怀里。
　　叶忘书被他这用力的一勒，差点没一口老血给吐出来。随即就听到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你为什么要问这个？你难道还不懂我吗？你是在怪我吗？怪我当时没有护好你。”
　　不，这是什么奇怪的脑回路？叶忘书简直要跪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感慨，就忽然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滑到自己脖子里面。

　　叶忘书浑身一僵。
　　不是，你自己修行不行，保护不了人，也不至于哭啊！那么大一只长得还挺好看的男的，平时看起来那么冷冰冰，手下的人像阿磐啥的怕你怕成那样子，至于哭鼻子吗？
　　但想归那么想，叶忘书觉得自己的心还是软的。
　　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伸出手来，在沈渊背上一下下地拍着。醉鬼就跟小孩一样，最是难哄的，但现在不管怎么样，总不能和沈渊在这个时候翻脸吧，自己好歹也得靠着他。

　　“没事的，没事的。”他放软了声音，“你告诉我，你的灵修现在到了第几层了？我……我好歹也是灵鲲，虽然现在没法输出灵力，但好歹也许能替你想想办法。”
　　沈渊在他的背上委委屈屈地摇了摇头。
　　叶忘书感觉自己就像被猫蹭了两下一样，痒酥酥的。
　　这反差……抱着那么大一只，虽然感觉像抱了一只小猫……真是受不了。

　　“没用的……没用的，什么都没用的。我没有灵修，我一点灵修都没有。”沈渊的声音闷闷的，“我修的……我修的不是道。我跟你……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叶忘书心里想，你还发挥上了？什么叫不是一条道上的人？灵修为零？怎么可能呢！
　　当时救自己出来的时候，他是怎么杀人的？
　　昆仑派那个寒潭边上守着的人可不是泛泛之辈，能将他们一举击杀，怎么可能灵修是零？
　　算了，不纠缠这个了！

　　叶忘书继续问：“那你手下在这里有多少人呢？”
　　“你在意他们吗？”沈渊抬起头来，再一次答非所问，“你在意他们……我知道你在意他们，你当时就在意他们……所以我已经把所有人都赶走了，现在只留下了阿磐。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什么？！”叶忘书的声音都要劈叉了，“你把所有人都赶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把所有人都赶走？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决定！你有问过我吗？我什么时候在意过他们？我在意的是多多益善呢！”

　　叶忘书从桌子边上一下跳了起来。
　　不行，不行！现在自己的灵修被法咒给锁着，没法用功。面前这个唯一能靠得住的、说是要和自己定契约保护自己不被抓回去的、又不知道什么身份的……嗯，奇怪大帅哥，又喝得酩酊大醉。
　　本来以为手下起码还有人能靠得住，但竟然都被他赶走了！
　　这个状态……

　　叶忘书心里一阵阵发慌，背上都因为恐惧而起了鸡皮疙瘩，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行，这里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快逃走吧！
　　他一把推开沈渊，跳起来就要夺门而出。

　　沈渊被他这一下猛地推开，险些坐到地上，顿时酒似乎醒了一半。他看着叶忘书快要夺门而出的样子，身手极快地抓起桌上酒桌上的一个茶盏就扔了出来，“当”的一声打在了叶忘书的膝盖窝里。
　　叶忘书去势不停，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他伸出去本来想拉开门的手，也从门板上滑开。

　　但尽管如此，那扇门仍然在他面前“砰”地被撞开了——是从外面被震开的，不是被他拉开的！
　　撞开的那一刹那，叶忘书觉得自己突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两者重合了。

　　外面的天空被火把映得如同白昼。数不清有多少人，天上御着剑的，地上列着队的，齐刷刷的眼睛都看向了他。
　　那眼睛里面全是贪婪。
　　光是那些眼神，叶忘书就觉得自己如同一条在砧板上面被人剖开的鱼。

　　去他妈的沧溟灵鲲！为什么我会是这样子的？为什么我生下来偏偏是天地之灵？
　　叶忘书现在脑袋里只有一件事情：如果那只狸猫没有办法在自己的锁骨重新被玄铁链穿过去之前赶过来救下自己，那我宁愿死，也不要再过之前那样子的生活了！

　　他反手一摸，不着痕迹地将刚才沈渊用来打中他膝盖窝的那个杯盏碎片握到手里——杯盏在地上已经被磕碎，有一个锋利的角。
　　太好了。

　　看着面前有剑光向自己闪了过来，还有一个法阵的光，一看就是缚灵索一类的，朝着自己扑来，凭着现在的自己，凭着这个空空荡荡的院子……叶忘书觉得也没什么好去挣扎的了。
　　他做事从来都很干脆。

　　看着那道像天罗地网一样向自己扑过来的法咒，叶忘书反手抄起那一块杯盏碎片，向自己的手腕上用力划去！
　　鲜血涌出来的一刹那，他忽然感觉自己被人猛地拉了起来，手腕被用力地捏住，手里抓着的那一块瓷片也“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他回过头，万分惊讶地看到——刚才还醉醺醺在那里说胡话的沈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全无醉意地站在了他的身边，手里捏着他的手腕，鲜血从沈渊的指缝间滴滴答答地涌了下来。
　　沈渊的眼睛看起来似乎是红色的。
　　要不是亲眼看到和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看到他刚才的样子，叶忘书简直要以为他刚才就是装醉的了。
　　“你……你……”叶忘书觉得沈渊的那双红色的眼睛实在是太吓人了，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有一点不好意思地跟沈渊打了个招呼，“你睡醒了？”
　　沈渊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一句话不说，忽然另一只手拔出佩剑，向前方用力地一斩！

　　叶忘书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瞳孔突然放大了。
　　沈渊斩出去的是一道黑气！
　　他猛地转向沈渊，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明白了过来——什么“我和你从来都不是一条道上的”，什么“我一点灵修都没有”……刚才沈渊他妈的说的根本就不是梦呓，也不是醉话！他说的是事实！
　　这个家伙——自己身边的这个家伙，这个站在自己身边、口口声声说要保护自己的人——估计就算没有自己，面前的这些修仙世家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修的是鬼道！
　　他到底是什么人？！
　　自己身上的灵力对于鬼修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他为什么要救自己？他和自己定契约有什么用？他想要干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叶忘书几乎是本能地想要甩开沈渊捏住他手腕的手！
　　动作有点大。沈渊转过头来，非常愤怒地朝他大吼了一声：“别动！”
　　这一声暴喝，震得叶忘书突然觉得眼前所有东西都模糊了，整个人如同掉入了一团迷雾当中。在天旋地转里，他看见面前乌泱泱刀光剑影都向沈渊身上招呼去。

　　沈渊一只手抓着他，面对这么多人竟然动作不慌不乱，潇洒极了。那股黑气左遮右挡，以一敌百竟然游刃有余。
　　好厉害。
　　哪怕是头晕得要命，哪怕是现在全身都因为未知而害怕得要命，因为这个身影，叶忘书仍然觉得心里面有什么东西被猛地抽了一下。
　　这个和梦里面场景发展的方向不一样！

　　一道剑光向叶忘书猛地冲了过来，力道很大，是昆仑派掌门人玉箫子的独门绝技。
　　沈渊回身用剑将那束灵力十足的剑光格开了，但叶忘书明显地看到他咬紧了牙关，牙关边上渗出了一丝血迹。他被内力震伤了。

　　随后紧接着，叶忘书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惨叫。
　　就在沈渊刚刚分神的那一瞬间，有将近十来把剑，充满了灵力，朝沈渊的胸口招呼过去！而沈渊因为那一下内伤，竟然没有阻挡过来，其中的两三把剑就那么“噗”地插进了他的胸口，没入剑柄！
　　叶忘书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喊，但是又很不像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随后感觉到有人在猛晃自己的肩膀。

　　他突然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沈渊——沈渊身上并没有剑伤。
　　再回过头，刚才门口的那些“千军万马”还并没有开始动手，双方现在僵持着。
　　“你怎么了？”沈渊充满疑惑地看着叶忘书。
　　叶忘书呆呆地注视着沈渊。
　　刚才……刚才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睁着眼睛做了一次“白日梦”，一次预见的白日梦，一次推翻了自己前一个梦境、指向新的结局的预见梦。

　　在这个新的结局里面，沈渊为了保护他……而死了。

　　他张了张嘴，猛地伸手，死死抓住了沈渊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