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巴别塔》栩奢

2、塞拉诺瓦

　　“奈特！正好你来了，你帮我把这些东西送到镇上卖掉吧。”

　　老妇人微笑着招了招手，露出了身后被白布覆盖着的板车。

　　奈特走上前，好奇地掀开白布看了一眼，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怪物尸体——它长得很奇怪，硬要形容的话，可能用面包虫的放大版来形容比较合适。

　　“喏，给你的跑腿费，”老妇人从口袋里两枚金币塞到她的手里，又从臂弯的菜篮子里拿出两个烤得硬邦邦的面包递给她，“你还没吃早饭吧？先垫垫肚子吧。”

　　奈特谢过这位善良的雇主，很快啃掉了半个面包。

　　为了以防万一，她把剩下的一个半都装进了随身的口袋里。

　　正准备出发的时候，老妇人叫住了她。

　　“你还在找那个叫做‘亚特兰’的地方吗？”

　　奈特点点头。

　　但很显然，在塞拉诺瓦外城区度过的三天，她没有找到半点有关故乡的消息。

　　老妇人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你要不要试着去问问星痕协会的人？和我们这些乡下人不一样，星痕协会的会长是从内城区来的，他见多识广，没准儿就知道你要去的地方在哪。”

　　奈特想了一下，说好。

　　虽然她并不觉得星痕协会是个能够跟乡下酒馆一样随意进出的场所。

　　但是不管如何，总得试试看才知道。

　　告别妇人，奈特拉起板车往镇上走。

　　走走停停一段时间，路上把剩下的面包吃完，就着溪水润了润嗓子，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此时镇上恰好在赶集，那个硕大的面包虫刚摆出来没多久，就被一位商人用10金币的价格买走了——奈特看到他用戴着金戒指的手拍了拍怪物圆滚滚的身躯，随着清脆的“啪啪”声响传来，他眼中也流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把钱收好，奈特拉着板车问了几个路人，很快就找到了星痕协会的位置。

　　到协会门口的时候，绿衣服的小女孩儿正坐在协会阶梯门口发愁，连有人来了都没注意到。

　　她皱着眉，看样子遭遇了什么事情。

　　毕竟也算是相识一场，奈特正打算上前问问她关于协会会长的事情，没想到刚踏上阶梯，就听到协会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伊瑞娜——快进来拿你们小队这个月的业绩单！”

　　伊瑞娜坐在阶梯上没好气地回：“知道了！”但是没有动身。

　　过了会儿，一个光头壮汉从屋子里走出来，把几张纸塞到伊瑞娜的手里。

　　伊瑞娜看着那几张纸，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忧愁了。

　　她吸了吸鼻子，把纸张狠狠揉成一团，站起来奋力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注意到了某个拉着板车穿着斗篷不肯露脸的怪人。

　　但是她只是愣了一下，很快便兴奋地叫嚷道：“是你！”

　　奈特还没来得及说明自己的来意，伊瑞娜就从四层阶梯上蹦了下来，高兴地拉住她的手，说：“我今早起床就觉得会有好事发生，果不其然你来了！你是来找我的吧？快进来，咱们小队就缺你了！”

　　如果奈特刚才耳朵没有出问题的话，她想这并不是一件美差事——至少和伊瑞娜几天前给她描绘的状况大相径庭。

　　“正好我今天做了小松饼，尝过我手艺的人都说好吃，你快进来尝尝吧！”

　　伊瑞娜拉着她的手热情地说。

　　“不了。”奈特拒绝了她，说，“我是来找你们会长的。”

　　“会长？”伊瑞娜想了想，随后才慢吞吞地说，“你来的不是时候，会长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那我明天再来。”奈特拉起车子就要走。

　　伊瑞娜瞪大了眼，连忙说道：“诶！别走呀，最近怪物涌动，会长今天应该是去跟镇长讨论这件事情了，没准儿他过会儿就回来。要是错过今天，等会长真带人去了地下，你再想找他就得等到几个月后了！”

　　奈特看着她闪亮亮的眼，觉得她没什么说谎的必要。

　　似乎是看她动摇，伊瑞娜乘胜追击，说她可以在协会的休息大厅等，顺便品尝一下自己新鲜出炉的美味松饼。

　　奈特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很有诱惑力……不，应该是道理。

　　“但我的车应该放在哪儿？”奈特环顾一圈周围，镇上的人很多，她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有没有顺手牵羊的习惯。

　　伊瑞娜忽然得意地笑了笑，奈特看到她闭上眼，一缕淡绿色的光芒从她头顶飘出来，落在车把手上形成一个漂亮的鲜花图案，很快又消失不见。

　　“好啦！这下就不怕被偷了。”她迫不及待地拉着奈特的手往台阶上走，“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叫什么呀？又为什么一直要找那个……亚、亚什么的地方？”

　　“亚特兰。”奈特补充道，“我叫奈特。我要找的地方是我的故乡。”

　　“哦——亚特兰！奈特！我明白了。”伊瑞娜拖长了音调，“怪不得你说话口音怪怪的。”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反而是奈特有些奇怪。

　　伊瑞娜点点头，说：“当然啦。像你这样的异乡人在塞拉诺瓦并不少见……不过我在塞拉诺瓦待了这么久，也没听过哪个人像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故乡的。”

　　话语间，她已经推开了星痕协会的大门。

　　门口前台坐着那个光头壮汉，他看见奈特和伊瑞娜进来，很礼貌地说了声：“欢迎来到星痕协会。”

　　说完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和一支笔想要递给奈特。

　　奈特正想接过来，伊瑞娜却端着烤好的松饼放在大厅桌上，伸着脑袋往光头这边喊：“不用给她啦，她是‘异乡人’。”

　　奈特想，那应该是一张在塞拉诺瓦的基础信息表格。

　　光头“哦”了一声，把东西收好，随后自然而然地走到桌子旁边，伸手拿起了一块松饼。

　　“这就是你打算招募的小队新成员？”他把松饼塞进嘴里，上下打量了奈特一眼。

　　伊瑞娜把一枚松饼递到奈特的手里。

　　奈特谢过她，张嘴咬了一口。

　　诚如所言，确实很美味。

　　“是啊，不过人家还没答应呢。”伊瑞娜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忧愁地说，“都怪该死的希瑞，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唉！算了，不说他了，凯恩大叔，你听过‘亚特兰’这个地方吗？”

　　“亚特兰？”凯恩大叔——就是那个光头壮汉，他想了想，很快摇头，“没有。这就是你的故乡？”

　　他扭头问奈特。

　　奈特嚼着松饼，含混地应了一声。

　　“问问会长吧，没准儿他知道。”凯恩大叔说，“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个多小时，他就该回来了。但真奇怪，塞拉诺瓦的外乡人我也见过不少了，你还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想要回去的。”

　　奈特不明白：“为什么？”

　　难道他们都不想回到故乡吗。

　　凯恩大叔爽朗地笑了笑，说：“可能因为塞拉诺瓦是个好地方吧！这里人们生活富足，不缺吃喝，百姓友善，又没有语言沟通上的障碍，来到这儿的大多数人都能很快适应这里的生活，自然而然也就不想回去了。”

　　奈特可不这么认为：“我来到这儿的第一天就惹上了麻烦。”

　　凯恩大叔尴尬地说：“呃……那可能是因为你运气差了点儿。你的事情我听伊瑞娜说过，她很欣赏你这样战斗娴熟的哨兵，所以才想邀请你入队——毕竟他们队伍有个人临时退出了，人数不够没法子去地下。更何况星痕协会有任务要求，业绩再不达标，他们就得被赶出协会了。”

　　凯恩大叔看着奈特，不管是话语还是眼睛里都有些恳求的意味。

　　“就算真的找到了你口中那个名为亚特兰的地方，回去肯定也要花费好一番功夫——在此之前，难道你就打算一直这么庸庸碌碌下去吗？”

　　奈特猜，他一定看出了自己的窘迫现状。

　　可是，即使知道凯恩大叔是想说服自己加入星痕协会帮助伊瑞娜……

　　奈特咽下最后一块松饼，斟酌着说：“但我只是个普通人。”

　　伊瑞娜显然对这番说辞不大相信。

　　“不不不，”她摆摆手，笃定地说，“我敢肯定，你至少是个B级哨兵。只不过是因为你刚来到塞拉诺瓦不知道怎么运用自己的精神力而已。”

　　凯恩大叔却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这难道是什么很难确定的事儿吗？”

　　伊瑞娜这才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对哦！”

　　她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又拉着人上了二楼。

　　凯恩大叔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精致的铜制钥匙，打开了走廊最里面的那扇门。

　　刚一进去，奈特就忍不住眯起了眼。

　　屋子里面很黑，也很亮。黑是因为这是一间没有窗子的房间，亮是因为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个偌大的……水晶球？

　　它闪闪发光，透明的球体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星云，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变化。

　　好漂亮。奈特想。

　　它底下没有支撑，却能悬浮在半空之中——一个让人抬起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伊瑞娜迫不及待地推搡着人走了进去，示意奈特站在球体面前，又让她伸手去触碰。

　　“闭上眼，在脑海中想象你最在意的东西，然后尝试着把这份情感凝聚成力量……”

　　凯恩大叔慢悠悠地说着。

　　即使奈特对这件事情并不抱期待，但她还是在伊瑞娜期待的目光下闭上了眼，把手放在那颗冰凉的水晶球上。

　　奈特理所应当地想到了亚特兰，想到了她的马儿，想到了自己牵着它在河边休憩的场景；也想到了温柔的陛下，想到了陛下脚下柔软的红色地毯……

　　透过眼皮，她看到了水晶球忽然发出了一阵炫目的光芒。

　　伊瑞娜的吸气声从不远处传来。

　　于是奈特睁开了眼，看到了手心浮现出的一团微弱白光。

　　她摊开手，看到了一匹可爱的小马驹。

　　小马驹摇摇晃晃的，连走路都还走不稳，却已经会低下头用脑袋轻轻蹭她的手了。

　　她眨了眨眼，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怎、怎么会？”但伊瑞娜的心情可就没那么好了。

　　她对水晶球给出的结果表示惊讶，但惊讶过后，是理所应当的失落。

　　奈特抬起头，问：“结果是什么？”

　　凯恩大叔的话听上去比伊瑞娜要更理智一点，但还是有些犹豫：“……是D级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