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擦身而过 ...
-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铺洒进来，照亮了房间。床上，丝被下蜷缩的身子轻轻地蠕动。仿佛有人拉扯一般，低低地闷哼，翻转。终是憋耐不住，缓缓扬起手臂拉扯被子，又慢吞吞地钻出小脑袋，长吁一口气，懒洋洋地，嘟嘟啷啷，“顾一一，别赖了，起床吧！”
软绵绵地温温吞吞爬起来，半虚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走进卫生间。睁开眼，“啊”的一声，干脆又迅速地戛然而止。镜子里，红扑扑的小脸蛋，眼睛肿得跟青蛙似的，撅撅嘴，自言自语，“顾一一，以后可不许哭了，看你丑那样儿。唉，傻妞儿！……”
楼下客厅，韩子瞻靠坐着沙发，翻阅报纸。
韩妈妈端着牛奶和早点走过来，“子瞻，一一还没起来？要不给她端上去，让她吃了再睡。昨晚那么闹，肯定该饿了。”
“没事儿，妈。昨晚睡得晚，让她多睡会儿。”
“嗯，也行。你可别惯着她，早餐午餐一顿了，这丫头，得多吃点，怎么也喂不胖。”
“姑姑！你怎么老想把一一变胖丫头啊？”娇娇嫩嫩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韩子瞻和韩妈妈抬头望去，顾一一蹦蹦跳跳地走来，伸手搂住韩妈妈的手臂，摇摇晃晃地撒娇，“姑姑，一一这可是标准身材，你干嘛老想喂肥我呢，你当养猪呢？”
韩妈妈乐呵呵地摇头，“瞧你那小排骨，还标准身材呢？”
顾一一贼兮兮地触到韩妈妈耳边悄悄话，然后嘿嘿笑。
“哎哟！”韩妈妈宠溺地轻拍一一的头，“臭丫头，不害臊！”
“哈哈……”顾一一开怀大笑，轻咳一声，“一一从来不为事实害臊。”
韩妈妈咧着嘴笑开，直摇头，“瞎得瑟。赶紧把牛奶给喝了。管你什么身材，早餐必须认真吃。”
“遵命，夫人！”顾一一娇俏地行了个军礼。
韩子瞻静静地看着一一，这个看上去似乎和昨晚截然不同，明朗又孩子气的顾一一，淡淡地开口，“一一，快点吃，吃完送你回学校，今天有课吗？”
一一咬着面包，没来得及开口，韩妈妈便说道，“慢慢吃，不急。子瞻，你赶时间的话，让司机送一一吧。”
“妈，我没事，就是怕这丫头瞎耽搁。”
顾一一傻呵呵地笑，“下午有课，子瞻哥哥，马上搞定。”
韩子瞻没吱声，转身向厨房走去。
一会儿，走到顾一一面前，拿出两个茶包放顾一一手里。
顾一一傻愣愣地看了看，冒了句，“子瞻哥哥，你有眼膜吗？那个效果更好！”
“扑哧！”韩妈妈忍俊不禁，摆摆手，“得，子瞻，你赶紧把这鬼丫头带走，非乐晕我！”
顾一一厚颜地行个绅士礼，“让夫人开怀，是小的荣幸！”
韩子瞻也忍不住乐了。
同样折腾了整晚没消停的齐卫，大清早，太阳刚露脸，就爬起来，继续折腾。好不容易，整理好手中的资料，匆匆赶到公司。
宁启寒一身银灰西服一丝不苟，冷峻清淡的面孔透着专注，不时对着报行程的小林颔首。不怒自威的气场让齐卫瑟缩了一下，呢喃，“一大早就被老大威慑了，流年不利啊，心虚撒，也就这样了……”
宁大对小林点点头，看向齐卫，“小四？”
“哦，老大，这个你要的。”上前把手中的资料递出。
“顾一一，17岁，A大新闻系一年级。……”
翻着手里薄薄的两页纸，宁启寒低着头，眉目从容，神色清冷，右手不急不慢地轻叩着桌面。片刻之后，微仰头，“小四，就这样？”
“呵呵……”齐四少标准式的讪笑，缓缓浮上的嬉皮笑脸，“老大，这丫头就一未成年，挺单纯的样子，朋友不多，生活圈子简单，父母也都普通工作，没见着什么特别的。就她那好姐妹米妮能查到的信息都比她多。不过，就是韩子瞻……”说着偷瞄了一眼宁大，只见眉心微拢又不着痕迹地松开，继续道，“一点儿没找到这两人怎么回儿事。不过也是，□□的儿子，文韩集团的老总，肯定不容易查。倒是她那个小男友，原来是方明轩的儿子，他那个案子当时可够热闹的。呵，这丫头，尽扯高干了。”
一旁的小林瞄了瞄齐四少，暗自想，“貌似四少你也挺高干啊。”
宁启寒又翻了翻手里的资料，缓缓道，“姓名、单位都没有，这个普通工作你从何得来？”
“啊？”齐四少心虚地低了头，清了清嗓子，“那再查查？”
“算了，先搁着。”宁启寒从桌上拿出厚厚一叠文件，“这个拿去和老二好好斟酌，政府那边也打了招呼，估计最迟下个月底会招标，这块地牵涉到我们南区嘉年华广场整套方案，所以势在必得，不能出碴儿。明天，我和老三去法国，CE那个银行并购案也差不多了，估计得呆一个月。这边的事，你们看好。”
齐卫难得肃穆地点点头，“放心，老大。只是，资金周转得过来吗？”
宁启寒满面从容，“嗯。CE的事我和Ansel两年前就很好的沟通了，预留资金也充足，这一年来一直在扯细节，没什么大问题。南区这块牵扯大，整个方案实施时间长，资金这边不着急，先拿下这块地再说。万不得以，只得回英国找老爷子帮扶下。”
英挺的眉峰，高耸的鼻梁，略微薄的嘴唇，坚毅的下巴，这张透着冷峻疏离的脸，没有突兀鲜明的外族色彩，但如刀刻般深邃而轮廓分明的五官，又止不住地彰显着越过旁人的棱角分明。宁启寒身上那八分之一的英国贵族血统，悄然无声地低调着。
当年，宁启寒的曾爷爷，英气勃发、才华横溢，远赴重洋留学深造，与英国贵族女孩儿Corrine浪漫相遇进而相知相许。那个年代的异族通婚，或多或少带着牵绊、阻挠。所幸的是，两个家族的庞大，曾爷爷的桀骜、坚定，终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两人一夫一妻终生，得一儿一女相伴。在那个年代，非常可贵，令人羡慕。
后来，宁启寒的爷爷娶了一个华裔太太，一直定居英国。直到儿子宁知睿回国开创事业，才带着太太、孩子们和国内的亲人们团聚。但毕竟习惯了国外的生活方式，加之深厚的基业，也就年末岁尾回国和亲友们聚一下。
所以，宁启寒的童年是带着一丝浓郁的英式格调的。
父亲和母亲在剑桥相识，虽是在国内生下了他，但当时忙于拓展事业的父母早早将刚满周岁的小启寒送到英国老爷子那儿，直到七岁才回到父母身边念书。
庞大的家族，年幼远离父母，并没有让宁启寒有过晦暗苦涩的生活。爷爷和整个家族给予他的是严苛但不失温情的教导。
没有经历过晦暗苦涩的时光，没有亲历过同室操戈的分崩离析，但不代表宁启寒不懂得利益的倾轧，权利的纷争，他从小就明白自己该做的，能做的，尽可能把一切支配权握在自己手中。
刚满三岁的小启寒，就懂得，身着小西服笔挺腰杆，沉默有礼地用餐。
不过，对于此，相比更加慈眉善目的外公倒是耿耿于怀，总怪老爷子把启寒弄得少了几分天真和阳光。
老爷子总是哈哈笑道，“我们家启寒，重责在身，国内国外，几大家子产业，当然得琢几分威严。老秦，你的崇光没想留给启寒？”一句话总堵得外公哑口无言。
无论是对爷爷，还是外公，还是几大家族，宁启寒从小就是他们的骄傲和希望。
“砰砰……”敲门声透过实木门传进。
“进来。”宁启寒低声回应，又对齐卫道，“小四，就这样，忙去吧。”
“嗯”，齐卫转身对着刚进门的公关部总监点头招呼，便离开。
宁氏公关部总监莫怡然是一个身材高挑，面容艳丽的女人，年纪还比宁启寒大了两岁。当初宁启寒任用她的时候，诸多流言，不过这女人到真是长袖善舞，吃公关这碗饭的。几次大型活动，一系列公关手腕，压得众人暗自诚服，还纷纷赞道宁启寒的眼光。而莫怡然艳丽一笑，“世人总是这样。”
对她，宁启寒有几分敬意。
“怡然，什么事？”
莫怡然扬头浅笑，摇摇手中的帖子递出，“喏，A大百年校庆，中央到地方，总理亲自题词，领导纷纷出动。大约一周的校庆活动。最后一天有一个经济高峰论坛，群聚我省商业精英，据说请帖都发到国外了。宁氏作为独树一帜的跨国公司，总部在此，所以，自然在邀请之列。不过，我们一向不太参加这些活动，所以校方也只是诚恳邀请，表示希望能够参加。”
“A大?”宁启寒蹙蹙眉。
“是。据说□□会亲自出席主持这次论坛。”
“韩子瞻的父亲韩益仁？”宁启寒挑挑眉，“你希望我参加？”
莫怡然微低头，闷笑，“宁总，你有权做出任何你乐意的决定。”
看着莫怡然，宁启寒淡笑，“你搬出韩益仁，不就希望我说好。南区那块地，能不过他老人家的眼？”
莫怡然含笑看着宁启寒。
“行，如你意。法国回来，时间刚好。到时你安排好通知小林。”说完摆摆手。
莫怡然嫣然一笑，“是，宁总。”转身离开。
“这女人，越来越狐狸。”宁启寒揉揉额头，似乎想到什么，看向小林，“A大？明锐集团的办公楼就在那儿？约的几点？”
小林打开记事薄，“和贺总约好11点签约，半个小时。”
宁启寒抬腕看看时间，“嗯，出发吧，堵车迟到不太好。”
黑色奔驰一路顺畅，临到A大附近的转弯处，小林心里咯噔一下，那辆雷克萨斯的标志格外刺眼。那么恰好，红灯，两辆车并排停住。雷克萨斯大开的车窗里并坐的两人，人流拥挤路口的长长红灯，刺得一向沉稳的小林心底忐忑起来。
果然，明朗清脆的声音略轻地传来过来，宁启寒终是抬头注视。
其实顾一一和韩子瞻声音不大，但有心的人总是能够听见的。
“一一，12岁那年，我曾经希望顾一一一辈子咯咯地笑。但是，我现在希望，顾一一一辈子都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顾一一很低很低地埋着头，沉默片刻后，一脸灿烂、明媚地笑，倾身，抱住韩子瞻的脖子，爽朗地，“子瞻哥哥，顾小强回来了，一定山崩地裂地笑，海枯石烂地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你可要买单哦！”
韩子瞻含笑，宠溺满溢，揉着顾一一的头。
这样的对话，这样的画面，小林也禁不住心里酸酸甜甜，有丝不自觉的感动，偷瞄后视镜，宁大少眉角冷硬，目光深邃，面上沉得没有丝毫的表情。
绿灯闪，奔驰把雷克萨斯甩在了身后。
整个签约仪式非常顺利。
只是宁启寒全程漠然、公式化的表情，让周围的人有点犯怵。
明锐老总贺明锐是个豪气、爽朗的人。他拍拍宁启寒的肩，笑道，“小宁，你这张酷脸，可把我公司的小姑娘吓到了，战战兢兢的就怕出错。”
宁启寒淡淡地笑，恭维道，“贺老的豪爽、幽默早听家父提及，启寒自愧不如。”
贺明锐开怀大笑，“你父亲可没说过，他儿子场面话说得比他还溜。哈哈，后生可畏！”
宁启寒含笑自谦。
哪知，贺明锐突然冒句，“小宁，没女朋友吧？贺叔叔给介绍一个？”
刹那间，顾一一单薄的身影，黑乎乎的小头颅窜到宁启寒的脑海里，心底紧了紧，面上自如地，“贺老好意启寒心领了，这两年公司事务纷杂，启寒想专注些。”
“呵呵！好，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宁启寒的大名在A省可是如雷贯耳，宁氏的规模在国内那也是数一数二，不过生意的事哪里都做得完，个人问题也得重视，可别错过了缘分，等好姑娘都被别人追走哦。”
有些事就是这么奇妙，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毫不相干的人，毫不相干的话，贺明锐作为长辈随口一句的关心之语，却掀起了宁启寒心里久违的波澜。从小谨言慎行，自持果断的宁启寒，第一次回避着自己心底某些感受，奇特地别扭着。
甚至跟随一旁的小林，脑袋里浮现的，心里暗自度量的也是，“贺总你是不知道英国和崇光那一摊，这生意可不止一点，哪儿空觅什么缘分，顾一一那撞出来的算不算，可这个还不知道是不是好姑娘，都已经有个韩子瞻了。唉！”
这样有口无心的一句话，竟弄得人两人心里隐隐的憋闷。
黑色奔驰驶出明锐，开过A大校门时，竟见到顾一一摇晃着身子，傻乎乎地对着驶离的雷克萨斯挥手。
莫名的一股郁气窜出，想到两人在这里纠缠半天，宁启寒有些令人错愕地吩咐着车子靠边停下，疾步走去。
哪知顾小妞蹦跳着后退，又一次撞上宁大少。
顾一一随即转身，倒退数步，扬起头，一脸明媚，满目笑容，“啊，帅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话完，目不斜视，坦然自若地擦宁大身而过。
瞬间僵化，累着一股怒气的宁大少转身，欲叫住顾一一，却见她朝一个身姿婀娜，容貌明艳的女孩奔了去。
女孩大大展臂，迎过顾一一牢牢抱住。眼里浓浓的担忧和心疼映入宁启寒的眼里。
两人静静地矗立半许。
宁启寒缓缓走回车里，默默地想，“原来她的欢快依旧是佯装的……。”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擦身而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