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不用说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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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说的话
倾盆大雨完全没有减弱的趋势，直到她昏昏沉沉地拎着完全湿掉的书包走回家，天空还是被乌云笼罩着。而草壁晚本人，比那只吸水的黑色书包更加湿，像是整个人跳进过水缸里。她难得在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下，依旧乖乖地等到放学铃响才准时回家。在家打扫卫生的草壁芽子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模样，直接扔下手中的吸尘器，用瘦弱的身体把晚抬回了卧室。
晚懒得张开嘴理会这位所谓妈妈的热情，只是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她的嘴里含着温度计，偏过头看向窗外。因为晚一向都不会拉上窗帘，所以也可以看到豆大的雨滴砸在透明的玻璃上。她有些担心起来，脆弱的玻璃会不会就这样被砸碎。而草壁芽子一大串叮嘱的话，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
口腔温度39.5℃，已经是高热。草壁晚只是觉得身体软绵绵的，脑海里来来回回放映着校门口的那些场景，性格直率的城岛犬一直没有给她好脸色看，而柿本千种依旧只是冷静地推了推眼镜，淡淡地说，请你离开骸大人吧。
草壁芽子着急地在卧室内来回踱步，昔日强大的家庭主妇此时开始不知所措起来，这让晚感觉有些头晕。额头上放着被冰水浸过的毛巾，但是晚觉得似乎这块毛巾也在散发着热度，它快要和看不到的阳光一起灼伤她了。
草壁晚没想过自己会这么脆弱。只不过是淋了一场雨罢了，小时候接受的试验，难道和那个人一起消失了吗？明明……明明知道六道骸也没有那么弱。即使库洛姆永远地消失，他也会再一次出现才对。然后用那古怪的腔调说，我回来了，从轮回的尽头。
因为他还有可笑的复仇没有完成，他必须为了复仇存在着。没有其他值得留恋的事，仅仅为了复仇。或者说……为了他自己。而草壁晚的存在拖累了他，就像千种说的那样。很久以前她就不应该吃力地蹲下，去靠近那个人。
之前在那家已经记不清名字的咖啡厅里说的话，并不只是开玩笑而已。只是那时的偏激，是因为斯佩多莫名其妙的自信甚至骄傲。也许六道骸和草壁晚确实会延续Wanda和Demon走过的那条路，明明不是互相拥有，但总有一方占着优势，另一方即使被伤害也无怨无悔地继续爱着那个人，直至死亡。爱？是这样吗？原来是……爱着的吗？
开什么玩笑啊！她可不想到后来和Wanda一样后悔！六道骸什么的最、最讨厌了！
想得越多，头越痛，晚紧闭着眼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反正她就是觉得六道骸那个人渣要是认真，那才叫做恐怖。虽然两个人确实是认识了很久没错，虽然确实是一直暧昧的关系没错，但是把认真两个字套在六道骸身上就太奇怪了！
“所以……咳，我到底在乱、乱想什么……”
——总是不说一声就走了。觉得耍我很好玩么混蛋。搭档、约会、接吻、告白。啊啦，这些都只是开玩笑吧。装得好像真的需要我一样。
草壁芽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出房间了，于是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应该是关门的时候非常小心的关系，草壁晚并没有意识到她的离开。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小，不知是不是听习惯了。
晚有些吃力地用手臂撑着床板一下子坐起来，把从额头上掉落的毛巾放在床头柜上，套上室内拖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的目的地是卧室里小小的洗手间，里面有一块半人高的镜子，她最喜欢那个。镜子可以照出许多东西，在镜子面前她更加找不到真实。那就干脆迷失。
草壁晚虚脱地靠在水池旁喘气，镜子中出现晚的模样。因为发烧，苍白削瘦的脸上还有两坨红晕……真想吐槽破坏这气氛。晚有些无奈地挤了挤脸颊，嘴角也跟着被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镜中那双诡异的暗红色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黑色头发已经蓄到腰上部位，看起来乱糟糟的，有略微的自然卷。
眼中似乎忽然出现了许多个草壁晚，晚按着自己的头，有些苦恼地坐下来。
被落在浴缸边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竟然是一封来自锦户弥的邮件。那个号码是陌生的，但是最后有署名，晚还记得她的名字。满篇几乎都是很少女的表情，草壁晚不禁有些感慨起来，这才是恋爱中的少女应该有的模样啊。
脸上带了淡淡的微笑，草壁晚用力地眯着眼试图看清内容。好一会儿才大致地判断出，锦户弥的意思是想要再来一次四人约会……所以说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的啊。锦户弥和那个眼镜男还没有分手，并且关系越来越亲密了，两个人还打算大学毕业之后就结婚。草壁晚并不相信什么天长地久，但还是啧啧了一会儿。就算诺言并不能实现，这样听来好像也是挺浪漫的。
话说回来桦根是谁……
“桦根……啊嘞，这、这不就是那个家伙么！我和他的关系才不是那样呢……”耳根子忽然一下子通红，草壁晚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想的一大堆有的没的都没有什么意义。她一直把责任推在六道骸的身上，却没有想到自己会纠结的理由……想见他。
无论怎样都好，即使被欺骗被利用——想见他。
只不过是想要见他罢了。
镜子中自己的脸忽然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草壁晚“啪”的一声用力合上手机盖，承受不住重负的身体也突然向后倒去。她感觉到自己不够硬的后脑勺撞上了圆滑的鱼缸边上，然后是一阵清晰的痛。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起来，估计是要又要晕倒了。跟公主病似的总是晕倒，可惜捡碎片的时候她的手指从来没被割破过。
无限的亮光忽然向她的世界涌进来，但是那光芒并不刺眼，而是温和的就像某人的侧脸。眼前的一切忽然又清晰起来，草壁晚迷茫地睁大眼看着这个世界，感觉身体上的痛楚与烦恼似乎都消散了。头顶是蓝蓝的天空和直刺苍穹的大树，树上是翠绿的叶子，叶子上的脉络似乎也十分清晰。
似乎耳边还有那个人清晰的呼吸声。似乎……他就在身边。
——他就在身边？！
“阿喂……不、不要忽然靠得这么近啊混蛋！”草壁晚忽然紧张地后退几步，跌坐在草地上。
从她这个方向只能看到六道骸的侧面，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脸。六道骸的肩膀耸动着，他似乎正努力压抑着笑意。但是草壁晚的表现实在太有趣了，他仰起头，用手捂着嘴轻轻地笑起来。从指缝间可以看到唇角真切的弧度。
六道骸今天的心情很好，即使看着背影都会觉得他的心情很好。不知道为什么。而今天他制造的幻境，好像也很梦幻，很适合做某些矫情的事……或许只是晚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了解了“六道骸心情很好”这一点的草壁晚忽然觉得毛骨悚然，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她隐隐有些担心起来——也许接下来会被这家伙捉弄。她会为自己的担心后悔的，因为所谓女人的直觉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才会有用起来。
六道骸终于笑完了。
但他的嘴角还是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放松地在草壁晚身边坐下。晚立刻抽着嘴角远离，又没有防备地被扯回了原地。六道骸很正经地说：“阿晚不需要担心库洛姆的事情，那些我会解决。下次见到彭格列一定要好好询、问呢~那么现在我们就来聊天吧。”
草壁晚忍不住在心中为沢田纲吉默哀，然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望着那颗大树说：“啊啦啊啦，说起来我之前做了一个梦呢。梦到了未来的我们，还有沢田纲吉的葬礼……这个太压抑了还是不说了。说起来还有一个可爱的毒舌小鬼，名字忘记了，但是戴着青蛙帽子让我有一种‘这是储备粮’啊的错觉……如果真的可以见面的话，真想把他收为徒弟什么的，因为他看起来年龄比我小啊。然后就可以……”
“Kufufufu，与其让半吊子的晚来做师父，还不如选择更可靠的我比较好呢。”六道骸立刻打断。
——六道骸你太自恋了啊！但、但是，无法反驳！
草壁晚包子脸了。她强忍住想要吐舌的冲动，闷闷的不说话了。
六道骸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撑着下巴找话题：“嗯……Kufufu，说起来之前晚好像去过十年后的世界吧。十年后的样子也成熟了一点点，虽然很好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那个浴衣是云雀恭弥的喜好呢？回来后的表情很有趣呢，嗯——就像现在这样。”
晚黑着脸敲了敲六道骸的脑门，但是后者只是收敛了笑容，指了指不知何时出现的海，好奇地问：“呐呐，阿晚，你看得见未来的道路吗？而且之前看起来很担心我的样子啊，唔，一定还因为我的态度苦恼了很久吧。晚不肯相信我。”他用的是肯定句。
草壁晚闭上眼睛，脑海中有一些场景像走马灯一样快速闪现着。
幼小的六道骸伸出的手，对她说一起走吧；十五岁的六道骸微笑着说，果然是你呢，晚；在虚假的百年前时，缩小版的六道骸被欺负，用软软的声音说着自以为有气势的话；他在咖啡店闷闷地问，我们也要吵架吗；最后他说，阿晚，我喜欢你哦……
我喜欢你哦。
喜欢你。
“我以为、以为有些话是不用说的。而且你这样混蛋不就是在耍我么，我明明都已经说了‘我也’，就像那个谁说的一样你其实就是故意的吧……啊嘞，我刚才说了什么。其实我就是觉得，我们这样下去也不错。挺好的。”那些回忆一股脑涌进脑袋里，似乎是承受不了这么多的东西，所以眼眶里就有什么要涌出来了。草壁晚抱着腿，轻声地说。
——我们这样下去也挺好的啊。
但是六道骸忽然问了一句奇怪的话。
他问：“十年后的我们在一起了吗？”
“十、十年前的你是这么说来着……虽然我怎么听都觉得像假话。”草壁晚有气无力地说。她起身走到虚幻的海边，忽然觉得也很美。浅浅的海水映出她被缩短的身子，并没有海风吹过，撕碎海面上的那一张脸。有时候虚假的往往比现实要美丽，不知道六道骸是不是故意到自己的幻境出现漏洞。
“Kufufufufufu……看样子十年后的我难得说了一句大实话。”六道骸忽然又笑起来，“嗯，这样确实也好。我愿意陪晚再度过十年光阴。”
——我愿意陪你再度过十年光阴。
眼眶里的眼泪终于一下子涌出来，草壁晚胡乱地抹了抹，转过身咬着下唇，看着那个表情认真的少年。明明是想要吐槽的，但是一出口就变成了那样的话：“什、什么啊……十年怎么够呢。”
“嗯——也对啊。我知道了，不是有什么百年好合么。说不定即使死后，我们也可以变成幽灵依旧在一起呢——这就是女孩子们喜欢听的永远了吧。我觉得我们可以把它变为现实呢，Kufufufufufu。”六道骸故意拖长了语调。
草壁晚紧张地跑回草地上，摆着手着急地解释：“喂喂——那、那个是口误啦！快点忘掉快点忘掉！我才不是傲娇呢——”
“噗——”六道骸难得发出正常的笑声。
六道骸和晚本来就是疯子。
——也许疯子和疯子之间也很合拍。
我们可以再度过无数个百年，经历无数个轮回。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将虚幻变为真实。
到那时，亲爱的宝贝，你也要一如既往地唤我的名字。
《宝贝》正文END。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不用说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