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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康熙表白,斯年失神 ...

  •   和康熙的打赌让我暂时脱离了失身的危险,但是我的心内始终对鳌拜是杀桀年的凶手抱着怀疑的态度。犯罪讲究动机和证据,证据我当然无从寻觅,但鳌拜更没有动机去刺杀皇帝。我总是不相信鳌拜是一个想要弑君篡权的人。而康熙对他的忌讳也不过来源于鳌拜骄横的态度。从南苑回宫之后,已经是康熙四年的年末了。康熙大婚的这一年虽然波澜不断,但在我和他的相互扶持之下总算挺了过来,没想到一进正月,前朝出事了。

      坤宁宫中,鲜活灿烂的百鸟朝凤图下,一个珠冠凤裳的女子专心致志地在一大堆外国贡品礼物中翻找,然而珠玉绫罗都不是她翻寻的目标。一众太监宫女眼见主子忙了一上午自己都插不上手,只得在一旁打扇擦汗,弄得整个明殿里慌乱异常。

      “哈,找着了。告诉小真子,给本宫杀一条鱼,鱼骨剔净,切片装盘。”

      “逆行倒施,太过分了,朕恨不得把他拖出去斩了然后抄家,抄他一个底儿掉。”

      一下朝,康熙就怒气冲冲地奔进坤宁宫。我刚从日本国的贡品的翻出了芥末,便兴致勃勃地要做刺身吃,白缨碧玺梨落桃绯她们当然没吃过生鱼片,开始都受不了芥末的味道直流眼泪,我就一边吃一边给他们递绢子拭泪。正吃在兴头上,皇帝还没等小六子通报便一头闯了进来,一脸怒容吓得我宫里的小太监和小宫女请安时腿都抖了,我却不在乎,自顾自地夹起一片放在嘴里,鲜美辛辣味道顿时冲上鼻腔。

      经过这半年的相处,我发现康熙其实就是一个纸老虎,尽管他嘴里总是喊着杀啊,滚出去啊,朕强jian了你信不信?可是经过我的观察,他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小六子做错事了他也就轻轻踹一脚踹过后还赏人家银子,导致小六子每天哭着喊着让康熙踹他。而他说的什么强jian我,每次只进行到他把自己的龙袍脱光就截止,随即被我踹到床底下。久而久之,我开始坚信康熙就如我大婚之夜想得那样——不行。

      “皇上,鳌拜今天又闹什么幺蛾子啊?”康熙说抄他家说了一万零三遍了,鳌拜还是活得好好的,却把康熙气得直蹦。我特爱看康熙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而我通常是气定神闲地坐在宝座上敷蜂蜜白糖去角质。这样的对比让我觉得自己特别高贵。

      “这鳌拜太不是东西了,二十年前的旧账非翻出来,说什么正白旗在多尔衮的庇佑下占了镶黄旗的土地,不符合八旗自有定序,正白旗与镶黄旗必须改换圈地。皇后你说鳌拜是不是没事找事,这地都换了二十年了。换地那时候还没朕呢,哪儿弄出来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他怎么没琢磨给自己换个妈啊?我本来就反对圈地,说了鳌拜多少遍了,这老匹夫不仅不停止圈地祸害百姓,还兴致勃勃地要换地?这不是公然和朕作对吗?”

      四大辅政大臣本以索尼为中心,但随着索尼的年迈体衰,畏事避祸地常常装病不上朝,鳌拜渐渐独揽大权。遏必隆与鳌拜同属镶黄旗,为人庸碌圆滑,在我还没入宫时就被称为“墙头草”。所以辅政大臣中能和鳌拜想抗衡的就只有苏克萨哈。此人曾是多尔衮的部下,与喜塔腊家同属正白旗。多尔衮当权期间,曾大肆抢掠汉人土地,将永平府一带的肥沃田地都划给了正白旗,而镶黄旗则被赶到了保定一带的贫瘠庄子上,黄白二旗自此结怨。如今多尔衮这个叱咤风云的名人都已淡化为史书上的一个人名了,鳌拜却依旧想方设法打击报复正白旗。

      我闻言心里一惊,景寞说,两旗换地便是鳌拜被诛杀的诱因。如此说来,战火已然燎原了。

      “苏克萨哈怎么说?他不是正白旗的吗?”

      “苏克萨哈当然坚决反对,整个朝廷都反对。可是鳌拜是辅政大臣,奏章都是从他手里先过才到朕的御书房。他竟然不顾朕的意思马上批了换地这个事。正白旗赌着气就不交地界,说地契早没了。谁想到鳌拜带着人去了,还嫌三个县的地不够,还得再划给镶黄旗一块地。如今怀柔,密云,平谷,顺义住的都是镶黄旗的人,鳌拜就把这四个县的汉人都赶跑了。我派了索额图看过了,整个一生灵涂炭,鸡飞狗跳。”康熙这一顿解释我眼睛都直了,不是一件在清朝很轰动的大事吗?怎么听着怎么像幼儿园的小朋友抢糖吃?

      “皇上,这事不很好办吗?”我一边大嚼一边念叨。

      “好办?”康熙来了兴致。“怎么个好办?”他斜着眼睛看我,一脸看不起我的样子,仿佛我除了改良御膳房食谱没有别的本事。此时康熙仿佛发现我桌子上有吃的,于是他好奇地夹起一片沾了一大堆芥末的鱼片吃了一口,辣地满脸鼻涕眼泪,滚到地上扼住自己的喉咙说不出话来。

      “来人啊……皇后杀皇上了。”小六子吓得冲着门外狂喊,门口守着的纳兰容若一头雾水,料定是一场乌龙可是又不得不往宫里面冲。这么一冲进来,纳兰容若在坤宁宫里见到的一幕是,碧玺和琉璃给皇上热茶漱口却烫着了皇上,康熙连话都说不利落了还非要拿小真子问罪,白缨捂住小六子的嘴不让他乱喊什么皇后杀皇上,梨落往太医院跑却和刚从内殿里取来烫伤药的桃绯撞了满怀,总之整个坤宁宫乱成一团,唯一稳如泰山的是刚吃完最后一片生鱼片的我。

      待到众人归位,太医院的孙太医给皇上涂完烫伤药之后,坤宁宫的所有奴才都被罚了半年的月银,满宫怨声载道终止在我答应偷偷给大家补上一年的银子。此刻康熙歪在我的龙凤床上一个劲儿嘿呦,还不停地打断我指责我是一个什么都吃的妖怪。

      “那个什么绿色的芥末怎么会没有毒?那股怪味道简直让朕想踏平日本国。我看鳌拜说对了你就是一个妖孽,不是妖孽怎么会生吃鱼还沾这种怪东西?你说吧,你是狐狸精还是蛇精?”

      我被康熙认真的表情气晕了,于是露出恶狠狠地表情坐在他身边,两只手掐住他的脖子:“还真让你说对了,我是个饕餮精,我要吃了你。”

      康熙一把甩开我的手:“得了吧你,还饕餮精,饕餮是仙兽。你撑死了是个猪精。不用问,肯定是你饿了等不及御膳房现做所以吃了一条生鱼。你刚才不是说有对付鳌拜的办法吗?让朕听听你有什么馊主意。”

      “馊主意您还听,我是猪精,你找个不是猪精的当皇后吧,我要去御膳房修炼了。小真子,给本宫炖三十条鲤鱼。”

      康熙见我生了气,一把拽过我进他怀里。大概是同床睡了半年他从来没碰过我所以我已经完全拿他当个同性朋友相处,根本不介意坐在他怀里说话,我如此神勇连鳌拜都被我气得听见坤宁宫就护住下身,还怕一个xing无能的小皇帝?
      “皇上如此忌讳鳌拜,不过是恨其功高盖主,看他那狼子野心的样儿,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想篡权。自古篡权者只有两种下场,一种推翻帝权,另一种伏诛抄家。可是皇上可知是什么导致了这两种不同下场吗?”

      康熙沉思了一会儿,道:“民心。”

      我笑笑:“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太冠冕堂皇。说穿了就是犯众怒者死。您想除鳌拜,鳌拜三朝元老,权倾朝野你说除就除啊,又不是去黑头贴个鼻贴就下去了。”康熙抱着我一脸疑惑,我知道他想问我什么是黑头什么是鼻贴。可我正在兴头上又把话抢过去了:“他不是想要地吗?给他啊。他想把汉人撵出去,让他撵。上三旗里他算是把正白旗的得罪透了吧。他还得罪了汉人和汉官。那百姓肯定得闹啊。闹了咱们暂时先不管,让别的大臣们管,可是这事谁都管不了,那么朝中就会有怨言。他和正白旗争斗肯定得劳累他的部下和门生,可以鳌拜专制的性格这些人一定分不到什么好处。到时候咱们再派人散布谣言说鳌拜贪污让他们内讧。等满城皆骂鳌拜傻时,皇上再出马除佞臣安民心。多完美!”

      我自顾自地说了一大筐话,康熙都傻了。康熙心说这是个什么女的啊,能吃,xing冷淡,坏得都冒了水儿了。康熙开始替鳌拜捏了一把冷汗,也为自己后怕,慌忙松开抱着皇后的手,心里却腾起一丝疑惑:“你从何时开始变得这么有算计了?”

      我闻言呆住了。何时?从何时我开始在DIY蜂蜜面膜之外关心朝政?从何时我开始一边吃白斩鸡一边和康熙讨论赋税?从何时开始我已经习惯了皇后娘娘这个称谓,像孝庄那样在大清帝国的政治舞台上扮演着从不露面却言辞颇有分量的角色。康熙见我发呆,又抱紧我:“斯年,朕发觉,朕开始喜欢你了。”

      他呼出的热气就在我耳边,我们咫尺间亲密地似乎能听见彼此心跳的呼应,这感觉太熟悉。他的锁骨和桀年长在同一个位置上,他的侧影如同桀年般俊朗颀长,他的甜言蜜语同桀年一样轻易地钻进我的耳朵直达我心。只是一瞬间,我便失了神。这个与我深爱的桀年拥有几近完全相同面容的男子,两道如笔锋般细长如刀的眉毛下一对蜜色瞳孔,像海啸后掀起的漩涡将我和往事席卷入他的灵魂,我们曾许多次这样亲密地坐在一起,在蜜客思里霸道地向我告白时,在景仁宫里目睹先皇后被毒杀时,在御书房为了我的自由而吵闹时。可那时我的心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我不爱他。而此刻耳鬓厮磨,此刻面对强敌,此刻米虽未能成炊却名分已定。我明明怀疑孝庄当日告知我鳌拜是杀害桀年凶手的动机,却仍处心积虑要置鳌拜于死地,我真的是为了一个虚无的毫无证据动机指向的杀夫凶手而报仇?还是,还是为了保护他,这个身着龙袍的英俊男人,为了保护他费尽心力夺得的江山,为了安送他君临天下亲理朝政,为了他不会每日怒气冲天地进入我的坤宁宫,为了能常常看到他如日光明媚的笑。

      “皇上,您说什么?”

      “朕说,朕喜欢你。”他直视着我的眼,倾泻出的万千深情将我软化。他的手轻轻拂过我的脸,然后说了一句让我万劫不复的话:“朕会永远喜欢你,像你的名字一样,远到亿万斯年。”

      这句话,仿佛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般陌生,又似刻在我心上一般疼痛。我开始恨我的名字,恨男人们喜欢用亿万斯年这样长久的时间来承诺未可知的今生今世。我如此愚钝丑陋,所以我最爱的男子没有实现他的诺言离我而去,我不配享有这样长远专一的爱。然而我好想念这句誓言,我好想念那个第一个向我承诺的男子,他用他庞大深远的宠爱营造了一段难以磨灭的记忆,却为了一个帝国亿万斯年的国运舍我而去。

      窗外又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大雪足足下了一整夜,像是老天要用积雪淹没整个紫禁城。我和康熙就这样彼此相对默然许久,直直对望到前世今生,窗外不断有厚雪压断树枝的声音,宫殿里红烛燃残,滴滴红泪堆积如往事般凝重。我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我贪恋这一怀温暖,容我幻想从来没有过穿越这一回事,幻想着我和我的丈夫从来没有被生死拆离,幻想他就是我此生挚爱。就这样对望了许久,我主动吻了康熙,吻得缠绵轻柔,吻得眼泪翻涌,我想要我的爱人原谅我,因为我是那样想念他才会吻这个和他如此相似的男子,我知道,不管我在谁的怀抱里,我的心只属于他,能和我约定亿万斯年的只有他一人。

      “玄烨……”

      “什么?”

      “我不是你的亿万斯年,请对你的臣民许诺吧,赐予你的臣民幸福的生活和安乐的人生,让你的大清国得以安稳坚固,亿万斯年。”

      第二日,康熙下旨,轻描淡写地阻止鳌拜圈地,但就如我之前所想,鳌拜私下改了圣旨。康熙明知却没有再提此事任由他胡闹。正白旗任命学士、户部尚书苏纳海负责换地测量一事,苏纳海坚拒并上奏康熙。直隶、山东、河南总督朱昌祚递上了折子,奏折里言明鳌拜此举将使万民失业,颠沛流离。换地所涉及的官员、士绅、百姓无不诉求,保定巡抚王登联(汉军镶红旗)认为圈地扰民而请旨停止换地。一时间,民怨滔天,震惊朝野。鳌拜上下活动,挑唆他麾下的将领门生制造舆论,这些被鳌拜提拔起来的官员虽表面为鳌拜奔走,背地里也是怨声载道,嫌鳌拜为讨好镶黄旗而劳累他们。

      鳌拜因苏纳海始终不阿其意,又痛恨朱昌祚、王登联疏奏旗民不愿圈换地亩,因此意欲将此三人治罪,康熙招来其余三个辅政大臣来调停此事,遏必隆自然附和鳌拜,索尼不语,苏克萨哈无人支持只得任鳌拜将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三人革职禁守,交刑部议处,罪名是苏纳海拨地迟误,朱、王纷更妄奏,三人结党抗旨,违背祖制,俱论死。调停期间,鳌拜于乾清宫大肆咆哮,在康熙面前甚至要伸出拳头动手,就这样,被百姓奉为英雄的三位忠臣沦为刀下冤魂。而此次调停更伤康熙元气的决议是,未来做任何决议时四辅臣若达成一致意见不必请示皇帝,皇权从那日开始受到史无前例的挑战。

      自大婚之后康熙每日都宿在坤宁宫,尽管我和他没有夫妻之实。但日日等他入眠已成为一种习惯。四辅臣进宫那日我直至三更都没有等到他来,披上披风遣白缨打灯笼陪我去乾清宫探他。灯火通明的暖阁,小六子和一众太监守在门外,告知我不要进去。我透过窗格往里看,偌大明殿里只得他一人,我望见他俯首于龙案前,许久才缓缓抬头,满面泪痕。

      紫禁城的风很冷,彻骨的寒风在乾清宫上盘旋。风声在我耳畔呼啸使我听不见他的啜泣声。可我永远记得那一日他面对着将苏纳海三人处死的奏折哭泣到颤抖的样子。许久,他将那奏折撕碎抛落于地上,然后整个紫禁城都听见了他如疯狂枭兽一般的嚎叫:“朕绝不会放过你。”那嚎叫随寒风盘旋至九天之上,试图去镇压萦绕在京城上空的跋扈之气。不知何时,我的护甲因为手紧紧攥成拳头而扎入肉里,血一点点地滴落在乾清宫的青石金转上,和桀年遇刺那一日涌出的鲜血一样触目惊心,我却感觉不到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康熙表白,斯年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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