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守株待兔 ...
-
（1）
韩叔下令的第二天，我按照小纸条上的地址去找了宋敕。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个地址所指向的竟然是一个高档住宅区。
难道没有工作室之类的地址么？让我一个弱女子孤身拜访高档住宅区多不好呀……
我在办公室这么说的时候，薇薇带领小水举着英汉大字典穿越大半栋办公楼前来砸我的头。
“好好工作，谈下来你就不用继续写飞蛾了！”薇薇昂首挺胸，器宇轩昂地命令我。
我想了想，觉得她这个提议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所以当我出现在该高档住宅区门口的时候，我穿着一身粉色，打扮得像是只有十三岁。
我不丑，不难看，甚至别人还夸我漂亮。
……虽然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但总不好意思自己说。
所以该用的时候，我不会吝啬自己的资本。宋敕这个摄影师就算再新晋，也应该是有审美观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谈合作或许也会容易一点。
何况根据韩叔让我上门的这个架势，大概宋敕新晋是新晋了点，但水平和潜力是不差的，肯定不是“飞蛾爱好者”之流。
……否则韩叔应该清楚以我的性格，当面说些“昆虫纲鳞翅目异脉亚目”之类的赞美，这桩合作就算是毁了。
我上了电梯，到十七层，按了A座的门铃。
然后等了很久，没人开门。
我又按了第二次。
……直到第不知道多少次，还是没人出来开门。
我掏出手机，拨电话给韩叔。
韩叔和我一样惊讶：“没人在吗？那你就回来吧。”
“……没约好时间吗？”
“没，没有。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什么时候去碰上了就碰上了，碰不上你就明天再去呗。”
……怪不得派我来。
韩叔还在电话里聒噪：“虽然两边跑是辛苦了点，但这样你就不用写飞蛾什么的了，不是挺好的吗？”
……好吧是挺好的。
……但为什么所有人都拿飞蛾来说事？
我重新按了电梯，等待它上来十七楼。
然后我坐电梯下去，等公交车，回公司。
……韩叔死活不肯让我提前下班，尽管我到公司时午饭时间已经开始了十分钟。
（2）
那天之后，我又在某高档小区某栋楼十七层A座吃了好几次闭门羹。
Z城虽然不是全国最大的城市，也不是全国堵车最严重的城市，但每次我一个来回，都要花去整个早上的时间。对此我对那个一个月下来还未谋面的宋敕其实是有一些怨言的。
……更让我怨念的是韩叔。
对于这样一宗谈不拢的合作，韩叔不知道为什么一定坚持要我跟定下去。哪怕我一个上午可以完成好几份文案，比其他人来得都多。
……而且我也承诺过不会再写上次“飞蛾”那样的内容了。
据小水说，上次我的“惊世骇俗”之举给整个公司都留下了阴影，韩叔甚至打算据此更改公司的条例，后来在薇薇的大力阻拦下作罢。
薇薇说：“目前我们这里就黄连这一个怪胎，你用条例一提醒，诞生更多的怪胎怎么办？”
我在小水脸上看到了即将面对生化危机末日一般的恐惧感，这让我觉得罪孽深重。
小水是个好女孩，虽然她真名叫什么我已经忘记了。
和薇薇、小水一起吃过午饭，我算了算下午的工作量，打算再往某高档住宅区跑一趟。
倒不是我真的闲得没事干，或者对那个宋敕有什么非分之想，只不过我去了那么多次都没见到半个人影，韩叔又绝对确定地址无误，经过推断，我归纳出几种可能性。
……其中一种，这个宋敕，在躲我们。
说是“我们”而不是“我”，主要是我和他素不相识，他没什么躲我的必要，他要避开的大概是我们公司派去和他谈判的任何人。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他并不愿意出版摄影集？
但如果真的不愿意，直接说清楚不就好了？难道我们还会胁迫他不成？说清楚了，也减少我的工作量。大热天的，穿越这么大的城市十几趟，是个赤裸裸的体力活啊。
我拿这个问题去问韩叔，韩叔笑呵呵的，给我一个极其标准极其官方极其CCTV的答案，换言之就是说了等于没说。
我转身离开办公室，默默对韩叔那个“山人自有妙计”的表情翻了个白眼。
……说起来，韩叔对这件事的态度也很奇怪，有种出人意料的执着。
……难道那个宋敕和韩叔……
“胡思乱想是不好的。”我默默对自己说，“你又不腐。”
下午我顶着大太阳出门，挤上了一辆公交，好不容易等到空位置坐下来，又看到旁边站着的老太太。
汗流浃背和筋疲力尽告诉我不要让，但如坐针毡表示还是让吧，否则你坐也坐不踏实。
于是我一路摇摇晃晃，颠簸到城西。
正是五月份，虽然没有到Z城最热的季节，但地处亚热带的地理位置决定了我们不可能有一个清爽温和的初夏。
我第一次上门拜访宋敕时特意穿了粉红色的淑女装，一步一摇晃，走得我自己都累，不知道别人看得累不累。但第十几次上门我就没那么好的耐心了，T恤牛仔裤，看着干净清爽就行。
……反正见到宋敕的可能性不大。
照例电梯，十七楼，A座。
我按了门铃，就在门口安静地等。
等了一阵，照例没人开门。我本也不抱指望，如果宋敕真的是在躲我们，听到门铃声估计会来通过猫眼看看，落实了就更不会开门了。
所以我蹲了下去，几乎是趴在地上。
……小样，有本事你就别开灯！
我可是跟门卫大叔打听过了，你们这些A座的房子下午采光都不好，你要是在家，非睡觉时间，你能不开灯？
也别指望门缝挡得有多严实，虽然是高档住宅区，但十七楼A座这房子一看就不是经过仔细打理装修的，防盗门都是原配没换过。房地产开发商配得门能有多好？管你是高档还是非高档住宅区呢。
我嘿嘿一笑，趴得更低。
……后来想想其实我这时候挺傻的，万一宋敕此时从我身后的电梯或楼梯上来，看到的就是我五体投地；万一他真的来开门了，门撞我一下，我就是四仰八叉……
……爸妈说我智商情商都不靠谱，果然没错。
（3）
我安静地趴在地上等了一会，楼道的声控灯早已灭了，这也让我能更清楚更容易地捕捉到门缝透出来的那一丝微光。
可惜什么都没有。
……有三种可能性。
第一，宋敕真的不在家，而且有可能是长期不在家，所以不是他故意的，只是我刚好见不到他。
第二，宋敕作为一个摄影师，此刻正在暗室里洗照片。
……这种，就算我倒霉好了。下次换条裤子再来。
至于第三种……宋敕猜想到了我这龌龊的伎俩，所以把客厅的灯关了。
……这种就不知道是我走了狗屎运还是桃花运了。有生之年能得见和我一样的怪胎，就算这次摄影集没谈下来也值啊。
我又等了一会，突然听到门吱呀一响。
我一惊抬头，迅速手撑地站起来，拉了拉皱皱巴巴的T恤前摆后摆，拍了拍牛仔裤上的灰，然后摆出标准的露八颗牙式笑容，说：“您好，我是明日公司的黄连。”
……回应我的依旧是冰冷的防盗门。
我听到有个挺和蔼的声音在我后面说：“小姑娘啊，刚刚你是怎么了？摔倒了？怎么趴在地上？”
……我迅速回头，脸上还保持着八颗牙笑容：“没事没事，来找朋友玩的，出电梯不小心绊了一跤有点站不起来，只好按了门铃，还以为我朋友会出来接我呢。”
我要告诉她三件事：
第一，门里住的那个人——应该是宋敕——是我的朋友。
第二，我这个朋友不靠谱，我摔倒在他门口他也不出来扶一下。弱者总是容易赢得同情，这位阿姨和宋敕做邻居这么久，总该对他有点了解吧？哪怕是生活起居作息时间也好，我扮弱者赢得同情套好话，有了他的出入时间，还怕堵不住人？
……第三，我刚刚是绊了一跤，不是故意趴在地上的……
阿姨听我说完，表情有点疑惑。
我心里咯噔一声，有点后悔没说是远房表哥。
阿姨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防盗门：“小姑娘，你和A座的住得那个人是朋友？”
“……是啊，很好的朋友。”
阿姨表情更疑惑了。
“……有什么不对吗？”
“那你来找你朋友，怎么还按门铃？”
我心里又是咯噔一声，连忙说：“阿姨，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不是男女朋友，我没有他家钥匙的。”
阿姨摆摆手：“我不是说这个。你朋友不是个聋子吗？你按门铃有什么用？难道你不知道？”
……一瞬间我脑海中各种想法如白驹过隙。
……当然中文系毕业的我非常清楚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但此时我能想到一个成语已经是很光明伟岸的事了。
宋敕啊！那个宋敕吗？是个聋子？
……啊呸呸呸，是个聋哑人？
妈妈说有歧视语气的称呼是不好的。
不过其实就算他是个聋哑人，也和他成为摄影师没什么必然关系。何况不受外界干扰的人说不定能在自己的领域中更有造诣，比如梵高还为了画画割掉自己的耳朵呢。
……好吧这个典故也不是这么用的。
只是我脑海中各种想法噌噌噌地冒出来，却没有任何一句适合用来回答这位阿姨的话。
说：“听不见又怎么样？他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
……还是解释不清楚我为什么按门铃这件事啊。
还是说：“其实我跟他不熟，所以不太清楚他的情况……”
……连他最基础的情况都不清楚，我和他是有多不熟啊？何况我刚刚还自称很好的朋友……这么综合一下，看起来简直是……赤裸裸的居心不良……
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要说什么。
阿姨看了我半晌，瞪我一眼：“你什么都不知道呀？那你来找他干吗？搞推销的？”
我赶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明日出版公司派来和他谈合作的，出版他的摄影集的事。”
阿姨明显松了一口气：“哦，他还会摄影啊？倒是没看出来。早知道你不知道我就不说那么多了，会不会害了他啊？”
我赶快继续说：“不会不会，我们合作跟他的其他情况无关，不影响的。”
“哦……那就好。”阿姨点点头，“不过小宋平时都不让人知道的，如果不是我刚好看见一次，他也不会让我知道。你别说出去啊……也别告诉小宋是我说的！”
我连忙点头答应。
……真是好糊弄。
还是说我看上去这么可信吗？
……二十三年来第一次有人觉得我可信，我好想泪流满面来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守株待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