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江湖误相思》迦摩音

4、第四章 好景难长

　　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两日转瞬即逝，阿摇等人终于到了平源镇，英雄会在即，林家又求医心切，随心中不舍与林易暄分离，却不敢开口多留他一日，只得期盼快些调查出摘叶飞花的事好去江陵与他相会。
　　这是离别前的最后一晚，两人在林门主和车夫休息后，分别溜出房间，并肩漫步在平源镇夜色融融的街道上，商铺都已打烊，路上只是偶尔有一两个行色匆匆的路人，愈近离别愈添感伤，阿摇与这个少年虽只认识几日，却像相识了几十年般亲厚，她多么希望可以一直陪伴在他身边，聆听他细细的倾诉，为他舒展紧皱的双眉，这是她的第一个朋友，这份少年之情醇如甘露，不沾世俗。
　　阿摇走了许久，倏地停下脚步，侧身凝望着林易暄清秀的面容：“阿暄,林门主可为你定了亲？”
　　林易暄微微一怔，旋即颇为沉重的点头道：“我父亲确实为我定了亲，想必那家女儿也有你这般大了!”
　　江湖中为了巩固势力，拉帮结伙最老套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之一就是结儿女亲家，尤其是像阿暄这样的武林名门公子，更是几乎不能幸免，阿摇虽早已想到，可是听他亲口承认，还是心口发痛，神色黯淡了下来。
　　“想你未来的妻子一定是貌若天仙，蕙质兰心的大小姐，也才能配的上你这样出色的男儿。”
　　林易暄见她一副苦情的样子，也不忍再逗她，“那位小姐是不是貌若天仙、蕙质兰心都不重要了，因为她早在六岁那年就病死了！此后岳阳门山河日落，旁人躲都来不及，谁还会上门主动给我送个媳妇？”
　　阿摇大窘，心知重了这小贼的计，禁不住又羞又怒，可是听说他尚无婚约，又似吃了颗定心丸。
　　“哼！想你这么奸诈狡猾的家伙不知私下骗了多少无知少女，还在姐姐我面前卖乖！看我以后怎么在你媳妇面前揭你老底！”
　　林易暄这次却没嬉笑着与她顶嘴，而是略带伤感的望着星空，喃喃道：“若是阿摇能天天陪在我身边，娶不娶媳妇有什么紧要！你不知，你是我在这世上见过最纯净无暇的人，唯有与你相处我才能放下戒备，无忧无虑。”
　　听他如此形容自己，阿摇极为感动，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抛开一切，追随于他，亦在所不惜。
　　“我容貌鄙陋，身无长处，在你身边只会减去你的光华，何况你知我甚少，若是当你知道我的全部时，若你还这样待我，那阿摇一定……”阿摇轻轻牵起他袖中的宽大的手掌，在他掌中放了一块发着荧荧青光的月下石，石头正面打磨的光滑如鉴，背面篆着两个字“摇光”，也正是她赫连摇光的名字和俪宫中七星摇光宫宫主的令牌。“生死相随！”月下石，月下誓，吾之诺，卿莫忘。
　　“好一个郎情妾意！想不到我们心冷如铁的岳阳门少主还会做这花前月下之事，那何不带着你的小娘子归隐山林，何苦还要去英雄会淌那趟浑水？”说话间，几条身影从房顶纷纷跃下，个个身型矫健，气息轻薄，皆是武功不弱之人。
　　为首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公子，一身绛色锦袍，黑色缎靴，头束宝冠，手握长剑，脸庞瘦削，双眼细长而充盈着戾色，鼻高而尖，透着刻薄奸猾之气，无论他怎样显示出自己的高贵不凡，盛气凌人却还是无法与林易暄那浑然天成的优雅潇洒相媲美。他身后站着六个穿着相同的少年，都掐着剑，虎视眈眈的注释着阿摇二人。
　　林易暄向前迈了一步，顺手把阿摇护在身后，他冷着脸面色平静异常，只是不觉间他手中也多了把薄如蝉翼的长剑，阿摇知他从不随身配带武器，只道他不善用寻常武器，原来他的武器一直都在身上，就在他那玉石编成的腰带中，可见他是个多么没有安全感的人，警觉性又是多么的高。
　　“少帮主怎会如此有闲心，深更半夜跑到屋顶来听在下的私事？
　　难道你们卧龙帮真的无事可做了吗？”林易暄眼神冰冷，语气嘲讽。
　　那个被称为少帮主的人又向前走了几步，停在离林易暄十步远的地方，鞘中的剑铮铮作响，像是下一刻就要被抽出，他阴沉的问道：“我来做什么想必林少主最清楚不过？你与你爹好好的不待在岳阳门，跑到江陵去干什么？”
　　林易暄微眯着瞳孔，嘴角扬起冷笑道：“难道在下的家事还有必要跟你一一禀报，荆襄盟主又不是皇天老子，即出了荆襄那在下可听其差遣的只有武林韩盟主！难道沈少帮主要越俎代庖吗！还是沈帮主早就觊觎武林盟主之位，今天拿我这么个无名小辈开刀！”
　　林易暄的言辞极为锋利，噎得沈仲环只有瞪着双眼咬牙切齿，他身后的随从见自己主人嘴上吃了亏，忙在一旁帮衬到：“就怕越俎代庖的是林少主！我家少帮主是荆襄联盟中唯一拥有英雄会请帖的人，而林少主隶属荆襄联盟，背地里却也来参加英雄会，难道还当你爹是盟主吗，真是不把我们沈盟主放在眼里？”
　　林易暄淡淡的扫视了下眼前的七个人，忽然左手用内力将阿摇推进一个巷口，右手抽出软剑，脚尖一点，如飞鸟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剑尖直指沈仲环的喉咙，沈仲环大骇，忙举剑挡下了林易暄的一击，他身后的六名侍从见状都飞身刺向林易暄，林易暄不急不缓的在手中挽了几个剑花，又起脚踢向两个人的胸口，这七人不得不退后一步，围成一圈困住了林易暄，这是阿摇第一次见林易暄多武，看起身法剑式无不娴熟精准，深知必然是他多年苦练的结果，再看沈仲环七人，除了沈仲环竟都是武功精湛的高手，若是一对三尚有胜算，现在一对七的阵势林易暄铁定要吃亏的。
　　“好你个林易暄竟敢对本少帮主下次狠手，今日不了结了你必然后患无穷！”沈仲环发指眦裂，向另外六人使了个颜色，这七人便齐喝一身，一涌而上。
　　林易暄的衣裾被内里震得猎猎作响，他腾空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身，挥剑破了身下的剑网，对手见此招不成，便开始纷纷刺向他，剑影萧萧，火花四溅，阿摇几乎看不清林易暄是何处境，心急如焚，掌中握着的暗器随时都要出手，突然，只见他银色的身影在剑雨中飞出，落在了一边，阿摇这才看清他手臂上被刺了几道很深的刀口，血色乌黑，流淌不止，正是中毒之兆，再也顾不到许多，几步跑到他身边，林易暄由于不停用着内里导致毒性扩散的很快，他实在支撑不住，单膝跪地，紧咬着青白色的下唇，冷汗顺着他的面颊肆意而下，阿摇扶着他的肩，把越加虚弱的林易暄揽向怀中，轻声责怪道：“何故如此拼命，有阿摇在你一定没事的！”
　　林易暄焦急的示意阿摇让她离开，却连说一个的力气都没有了，沈仲环邪笑的看着二人，恶声道：“不用急，今天你们俩谁都活不成！”
　　阿摇斜视着沈仲环，善良平和的眸子里闪着冷冷的杀气，她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喂给林易暄，冰凉如水的声音缓缓道：“他今天若是活不成，那就要你们整个卧龙帮来陪葬！”
　　沈仲环虽见她只是个孱弱少女，却还是被她异常冷静无情的话语惊的心头一跳，缓过神来，气急败坏的大声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竟敢口出狂言，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时林易暄已经陷入昏迷的状态，手中的剑却是紧握不放，阿摇轻轻的把他放在地上，镇定自若的直起身子，沉声道：“小小卧龙帮竟敢与俪宫为敌！不怕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吗！”
　　沈仲环等人听到“俪宫”两字，都吓了一跳，可是又怕被她所诓，于是还是向阿摇出了招，阿摇手腕一扭，云袖一卷，用力一掷，四枚银色莲花暗器便瞬间陷入沈仲环和另外三个侍从肩头。根本毫无招架的时间。
　　其中一个年级较大的侍从惊呼：“少帮主！这是摘叶飞花！她果然是俪宫的妖女！”
　　沈仲环被另外两个侍卫搀扶起来，用手紧捂着血流如注的肩头，毒蛇一样的眼睛狠狠盯了阿摇片刻，颤声道：“好个俪宫！我们走！”
　　见他们走远，阿摇才呼出一口气，她把了下林易暄的脉象，这毒所幸不是极霸道，吃了解毒的灵药后渐渐稳定下来。她咧咧跄跄的搀着昏迷不醒的林易暄回到客栈，又轻声叫醒小二，让他烧了热水，自己则解开林易暄鲜血淋漓的衣衫，帮他处理伤口。昏黄的烛光下，阿摇红着面容用毛巾轻拭着他深可见骨的伤口，林易暄赤裸的胸膛泛着莹润的珠光，少年健康的肌理，深凹的锁骨毫无遮掩的展现在阿摇的面前，稍一愣神，不小心触痛了他，他微微睁开双眼正好对上阿摇窘迫的神情。
　　“我，你，你受伤了！”阿摇别过头，熟透的面颊隐藏在两侧的秀发中。
　　林易暄无奈的看着自己赤裸的胸口和胳膊上包扎好的伤口，垂眼道：“不要告诉我爹！我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如此无能！”
　　“可是！那是因为他们剑上淬了毒！你又是寡不敌众！”阿摇不解的回身看着他。
　　“阿摇！如果我足够的强大，那他们这些蝼蚁都不会近得了我的身边十步！更不会连我自己是如何被人救起都不知晓！”林易暄意味不明的凝视着对面的少女，看着他眼中纯真的女孩双唇微动，欲言又止，最后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你要的是英雄会，那你一定会得偿所愿，只是，你所做的一切真的会让你快乐吗？”阿摇最后留给他的话语回响在他耳畔，林易暄心知快乐在他出生在岳阳门那刻起就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