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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离开 ...

  •   晚上回到民宿后,何芊开始收拾行李,民宿离村口不远,村口有流水车直达高铁站,自己走也很方便,所以她谁也没说,也无人可说。

      最早的一班车在八点十五发车,第二天何芊醒得很早,无事可做,她便出门遛弯儿。

      清晨,村子宁静祥和,有商店已经开门,店家在门口摆上了一篮子笋尖;大叔扛着锄头、背着背篓正往后山走,身影隐没在高高绿绿的油菜花田里;晨雾霏微,群山迢递,整个村子都被一层薄纱笼罩,天很阴。

      何芊坐在一棵大树下的秋千上,双脚蹬地,小幅度晃着身子,在雾里看云。

      何芊觉得她只是眨了下眼,就看见村里不少房屋上方飘起炊烟。她并不是很饿,只是一上午都要坐车,于是便起身走到一家已经开门的店里,点了一碗馄饨。

      小巧的馄饨飘在油亮亮的汤底上,皮很薄,里面的肉馅都显出来,何芊闻到香味的时候才觉出来饿,最后把一整碗馄饨吃得干干净净。

      付完钱后,她拿着外套往民宿走,天空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明亮起来,太阳躲在云后,四下是一片雾蒙蒙的浅灰色。回去路上,她想起来,在沧澜吃的几顿饭还没有付钱,拿出手机,在路边就直接给沧澜的账号转了60块钱,备注一句,“刘姐,这是这两天的餐费”。

      江为的手机上有微信分身,两个账号都在他手机上登着,营业时间沧澜的账号会在电脑登录,方便刘姐和住户联系。现在七点半,刘姐正给电脑开机,于是江为在刷牙时收到了这条转账。

      手顿时滞住,江为紧接着又加快动作,草草刷完牙,边剃胡子边打字:不是住一个月?

      何芊注意到对方语气变化,但还是回答:不住了。

      江为看眼时间,假模假样地回了一句:好,一路顺风。

      前台电脑刚开机,下一秒,刘姐看见有个人飞了出去。

      十分钟后,江为气喘吁吁地站在民宿前台询问何芊是否退房,刚换班的前台悠哉悠哉翻着记录,露出八卦的表情问:“你女朋友啊?”

      江为叉着腰平复呼吸,被这话问的一时短路,继续问:“她退房了?”

      “没退。”前台不依不饶,“你俩到底是不是一对啊?”

      “我们之前是同学。”他重复着何芊之前的说法,然后在门口沙发上坐下。

      几分钟后,他看见何芊推着箱子走出来,素净的脸未施粉黛,看着很温和。他起身走上前,只可惜何芊并未把她放在眼里。

      手掌和肩膀相贴,指尖碰到领口处的肌肤,一触即离,温度差异带来一瞬的颤巍。下意识缩肩,头发恰恰扫上来人手臂。行云流水间,是几秒钟限定的亲昵和疏离。

      何芊扭头看清来人,皱着眉将要发作,怨语尚未出口,又被她吞下去,她幽幽抬起眼,问:“有事吗?”

      江为:“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何芊不想多说,语气淡淡:“工作完成了。”

      江为:“你之前定了一个月。”
      何芊:“那是之前,现在我不想住了。”

      江为:“因为我?”
      何芊掀起眼皮,冷眼轻笑。

      相顾无言,空气沉默良久,前台的眼神时不时朝二人打量,气氛和外面的天气同样凝重。江为被她刺得脸色铁青,下颌紧绷成石头,如湖海的眼睛掀起风浪,他主动打破局面:“我送你过去。”

      “不用。”她回绝得很干脆。

      江为带着一丝祈求,不明不白地说了句:“我没别的意思。”

      何芊拖着行李径直走开。

      ...

      行李箱滚轮在石板路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何芊拖得费劲,偏偏身边还有个狗皮膏药。

      她停下来,膏药跟着停下。

      “你到底要干嘛?”何芊抬起头,语气里全是不耐烦。

      江为双手插兜,吞吞吐吐:“我...溜达溜达......随便走走。”

      何芊没好气,忍了又忍,继续拉起箱子,有些吃力地往前走。路过砖缝,轮子没打过弯儿卡在原地,人跟着往前一跄,旁边膏药已经粘上来。

      动作迅速,轻薄的衬衫夹在他指缝里,何芊低眸看向手臂,觉得一定又被他抓红了。

      江为将她从头到脚巡睃一遍,兀自单手拎起行李箱,慢悠悠往前走去。

      地上没了滚轮的摩擦,霎时安静下来。他走出几步,察觉何芊没跟上,扭头停下,看她一步步走过来。

      何芊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她抬手拉住背包肩带,微微颔首走过去。一阵风吹过,她的头发飘起来,荡啊荡,让江为想到在哪个公园见过的凉亭名字——“摇波”。

      两人并肩往村口车站走去,偶有上学的小孩叽叽喳喳,零星几个写生的学生已经背着画板往村里走。

      “镖局是你家的吗?”何芊突然问。

      江为对她的发声感到出乎意料,闷闷地“嗯”了一声,又想多说点什么:“我跟你说过。”

      何芊拧眉问:“你什么时候说过了?”

      “做项目的时候。”他的声音还是闷闷的。

      何芊当即反驳,有理有据:“你只说你来过这儿,又没说这是你家的。我要是知道,我才不去住。”

      话说出口,她意识到这话不对劲,三年了,记性这么好么?不去住,果然是因为他么?

      旋即闭嘴,她不再吭声。

      江为面色依旧黯淡,默默开口:“可能是我记错了,太久了,记不清了。”偏偏语气真诚平和,叫人挑不出错。

      何芊无言。

      班车是上车购票,所以村口这里并没有售票处,只有一间咨询室,门上贴着一张带塑封的车次时间表,有个车站工作人员在里面。候车的地方和公交站一样,只是空间大一些,二人坐下候车时,那里空无一人。

      等了一会儿,车还没来,何芊赶他回去,江为却只说:“你上车我就走。”

      八点十分的时候,去高铁站的车还没来,车站依旧冷清。班车向来准时,江为觉得不太对劲,便上前询问。

      工作人员透过小窗口说:“昨天晚上去高铁站的路上发生塌方,今天都不通车了,公众号应该已经发了呀,村里也会广播。”

      何芊趴上前问:“别的车还通吗?”

      工作人员提醒:“你们要是想走,可以坐去苗家村的车,再从苗家村去高铁站,下雨难走,估计到高铁站也要下午,不着急的话,还是改签明天吧。”

      她不着急回去,在这里也可以剪视频,去苗家村也确实麻烦,眼下再住一天是最好的方案,可是......

      何芊想到一半,听见身边人的声音:“你那个房间还空着,你们要是不嫌弃,就住沧澜吧。”随后又补充一句,“吃饭也方便,”紧跟着又说,“不收钱。”

      何芊对上他的目光,片刻后,她冷清地说:“走吧。”

      刘姐刚从厨房出来,看见回来的二人,这才明白刚才江为飞去找谁,沧澜微信上那几句对话更是看的她不明所以,却也觉出不对劲,二人大概不止是同学那么简单。

      何芊客气地冲刘姐点点头,江为一边拎着行李箱进大厅,一边和刘姐说:“刘姐,最近这几顿饭再加个人。”

      一上楼,何芊看见了那两把躺椅,江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心中没由头的惴惴,心不在焉地送她到房间门口。

      在临近中午时,何芊收到了闺蜜嘉嘉的消息:你还记得万子意不?

      大概是担心何芊在合寨村想起不好的事情而害怕,嘉嘉这几天有意联系她,这会儿何芊只当嘉嘉要讲什么八卦,便语音回复:他怎么了?

      一张嘴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口干舌燥,她想起来一上午竟然一口水也没喝,便准备下楼接水,却在看见嘉嘉发来的三个字后停下了动作。

      他死了。

      万子意是何芊读研时的同学,同时也是他们院长的儿子,所以尽管他平时的项目基本是挂名,老师们也都要给他爸几分脸面,私下里不满但面上也没人说什么。这人平时总爱骑一辆重型机车在学校里晃悠,曾经还追求过何芊,只是何芊对这种草包避如蛇蝎。

      当初何芊以为戏楼项目也要有他一份,只是那次却出人意料地没在项目书上看见他的名字,何芊倒乐得自在,不然这人又要在得知她有男朋友的情况下,打着交流学习的名义骚扰何芊。

      想起来也是奇怪,自从何芊退出项目组后,竟然再也没收到过他的信息,直到刚才,何芊突然发现,对他的印象终止在那个夏天。

      两年前,嘉嘉在意大利深造文物修复,某个活动上认识了万子意,二人加了好友,知道他是何芊的同学,跟何芊提起过这件事。何芊对他印象很差,嘱咐嘉嘉不要深交。从那后,嘉嘉再也没和他有过交集。万子意的朋友圈几乎不更新,但嘉嘉却也不曾想再刷到却是讣告。

      嘉嘉知道何芊的朋友圈关闭很久了,一看到便立马联系了她。她发给何芊一张讣告截图,何芊看着上面的内容陷入了沉默。

      两天前,万子意在英国的凌晨,死于一场车祸。

      何芊继续下楼去接水,脑子里还在抓取对万子意的印象碎片,他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何芊却因二人过往的相识而感到唏嘘,生命不过是一粒脆弱的沙子,在父亲去世时她早就领悟到。

      眼看水马上要溢出纸杯,面前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摁下按钮,身后有人说:“准备吃饭吧。”

      一起拼饭的有两个男大学生,还有之前在餐桌上见过的一对夫妻,刘姐做了一大桌菜。

      何芊盯着那道笋烧肉看,刘姐有意无意提起这是江为特意嘱咐她做的,何芊笑盈盈:“那一会儿我多吃点儿。”

      可最后吃了也不过半碗饭就又往楼上跑,她想趁没事赶赶视频进度,虽然文化节要持续一个月,但村委还是希望这次的视频尽早发出来,不然热度就过去了。

      江为看见她上楼的身影,喊住了她:“何芊——”他三步并两步地跟上去,又问,“很忙吗?”

      何芊斜过去一个白眼:“有屁快放。”

      江为无措地挠挠太阳穴,眼睛聚焦到休闲区一角,试探问:“那坐会儿?”

      何芊没应,走向躺椅坐了下来。

      窗外天色稍转明快却依旧阴沉沉的,依稀有阳光穿过云层透射下来,照在楼下的影壁墙上。何芊盯着那束光看,紧接着,江为在她身旁落座。

      这份安静持续了很久,何芊看见那束光从影壁墙一角转到中央凸起的浪花上,然后她靠在了躺椅上。

      江为:“怎么当博主了?”
      何芊:“喜欢呗。”

      江为:“你都是一个人到处去?”
      何芊“唔”一声。

      江为:“不找个助理吗?”
      何芊:“不想找。”

      显然何芊没什么交流的欲望,坐在这里全凭礼貌,江为沉思片刻,扯了扯嘴角,状似无意地把话题转了一百八十度。

      江为:“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何芊仍懒懒地瘫在躺椅上,只把头转过来,眼里带点玩味地盯着这个不敢直视她的男人,微微一笑:“你想知道?”

      江为终于看过来,她的眼角翘起弯弯弧度,直往他心上勾,勾得一颗心稀碎,他不说话,就拿一双盈满秋水的眼看着她。

      何芊被盯得不自在,她把头扭过来,带着些许不满嘟囔一句:“你问题真多。”又懒洋洋地说,“换我问你了。你怎么成青旅老板了?”

      江为:“我爷爷生前最挂念的就是这座宅子,我也不想它荒废,就回来了。”

      何芊:“隔壁酒馆也是你的?”
      江为:“嗯。”

      何芊:“装修挺好看的,你的眼光?”
      江为:“嗯。”

      何芊:“你来这儿几年了?”
      江为:“两年。”

      何芊:“我看村子里都跟你挺熟的。”
      江为:“村子小,商户之间一般都认识。”

      何芊:“这些年没再谈恋爱吗?”
      江为:“......”话锋转得突然,江为没反应过来。

      何芊“啧”一声,厉声道:“问你话呢!”
      江为:“没。”

      “我以为你早就心里有别人了。”说到尽处,何芊语气上挑,带着一丝不屑。
      江为: “没有......”

      何芊:“那为什么分手?”
      江为:“都过去了,别提了。”

      下一秒,何芊从躺椅上坐起来,扔下一句十分笃定的“有病”,就不带一丝犹豫地离开。

      江为弓背坐着,一时发懵,看着她离开后,直起身胡撸了一把头发。

      这时,他收到一条微信:哥,万子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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