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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063望仙楼(三) ...
入夜,秋雨绵绵。神乐坊的宅院里,有个人影撑伞立在树影下。
巧的很,这院子和当年的景城王府一样有一株硕大的梧桐。萧璁听着雨打枝叶的声音,默然往正房廊下走去。
他看得出来,陆洄是极其不情愿自己跟着回来的,在马车上的时候气都虚了,还打肿脸充胖子,一遍遍强调他什么事都没有。
什么事都没有,萧璁停在窗边,心里冷笑一声。
雨声不大不小,离得远一点,几乎真能盖住屋里断断续续的咳嗽。
陆洄咳得很克制,每一声都低低地闷在腔子里,似乎睡着,却很不安稳。萧璁拦在窗外听了一会,几乎把伞把攥裂了,猛地转身迈步,推开偏房的门扇。
趴在榻上瞌睡的少年基本是被他提着后领摇醒的,萧璁看着那一脸口水,沉声问:“他平时就是这么睡的?”
分明一年前还没严重成这样。
少年一半还在梦里:“平时不是……不好的时候才这样,我师父说用山茄花睡上一会,总比生捱一夜强……”
没想到公羊洵这样的半吊子都能收徒了,萧璁听到后面,手上一紧:“你方才送进去的是山茄花?”
他随后咬了咬牙,把人放下,强自平静了下来。
自从傍晚回来,陆洄连让他进屋喂药都不许,原来用的是这种法子。
这孩子说的其实不错,陆洄的心脉禁不起翻来覆去的折腾,山茄花作麻药固然能镇痛,毒性却不好控制。萧璁不是不相信公羊洵连这点水平都没有,但是……
我不在的时候,他就是这么糊弄自己的?
他又问:“用山茄花之后呢?他这样咳,你也不进去看一眼?”
“先生的旧伤贯穿心肺,不好的时候难免……”少年清醒了一点,被他看得一哆嗦,“况且这种时候他不会许我进去的。头回我也想过不听他的……唉,前辈没见过先生那样发脾气,真的很吓人,有一次我就再也不敢了。”
少年说完,瑟瑟缩缩地等萧璁反应,这位凶神恶煞又莫名其妙的前辈却看都没再看他一眼,甩门走了。
卧房榻上,被子死死地裹成一团,当中的人埋在里面,只露出一头散乱的长发,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冷色。
门前的禁咒萧璁再熟悉不过,他解开禁咒,极轻地推门进去,方才还蒙在被子里的咳声跟着弱下去了。
萧璁一步一步地走向床榻,被子里的人背对着,依旧一动不动,直到他走到一丈内,突然沙哑道:“滚。”
这一个字又带出几声压抑的咳嗽,萧璁靠近床沿,低声道:“是我。”
说着,他已经坐在床沿上,伸手把陆洄冰凉的发丝捋好,又环臂过去,想把蚌壳翻过来。
一只惨白的手猛地从被中伸出来,死死攥住他的腕骨:“你来干什么?”
“照料你。”萧璁顺着他的劲顷身过去,贴着他的鬓发说。
药劲没过,那手上的力道其实很松,一会就力竭地抖起来。萧璁轻而易举地挣脱,反过来包住他冰凉的手掌,灵力顺着掌心源源不断地渡去,汇向躁动的玄武骨。
“师父,让我抱着你,好不好?”他哄小孩似的柔声道。
陆洄没反应,萧璁又把嗓音压得更低些:“求你。”
“……”
他再去扳那双僵硬的肩膀,果然顺畅多了,陆洄的脸从被中被刨出来,煞白的一片。萧璁用指腹细细揩去他额角的冷汗,慢慢把人上半身提起来,整个靠在自己怀里。
那是个没有任何侵略意味的动作,萧璁坐在床头,长腿一半局促地落在床沿外,抱着一座玉人似的把他环在自己胸膛前,感觉这副躯体比记忆中更硌人,薄得让人心颤。
陆洄浑身没有一处使得上劲的地方,皮肉接触毫无保留,温度的传递也清晰可感,他终于疲惫里撩开眼皮,萧璁这时用下巴抵着他的头顶,哑声说:
“一年多,师姑每每和我传信,都说你十分配合,越发见好。”他捏了下陆洄嶙峋的手腕,声音很轻,却有股凉意,“你好在哪里了?”
“我的命本来就是赊的。”陆洄目光涣散,勾了勾嘴角,“多活一年算赚一年,至于别的,贪心不来……咳……”
萧璁越听他说,眼神越沉,最后给人顺气:“嘘,别说了。”
他一下下抚着陆洄的胸口:“你平时养得不好,发作起来就厉害,用麻药治标不治本,不是长久办法。”
“麻药”几个字出来时,怀中的陆洄僵了一下,萧璁低头看着他的鼻尖,又问:“让我试试,好不好?“
说话间,他左手三指已经找到锁骨下,慢慢地按揉起中府穴。
雨声霖霖,梧桐叶落,二人前胸贴着后背,对方的呼吸和心跳都被无限放大,天地万籁隔了层帘幕,远远地包裹住这一方昏暗的屋室,一片混沌的安心。不知过了多久,陆洄的喘息平缓了些,大约好了伤疤忘了疼,突然按住萧璁的手。
“今天是个意外。”他说。
“嗯。”萧璁答应着,顺手捏起他手指的少冲穴。陆洄觉得他阳奉阴违,又有些气短:“是我初到燕都,水土不服。”
睁眼说瞎话也没有这样的,萧璁还是应说:“我知道。”
过了一会,他又换回胸口的穴位,轻声道:“师父。”
陆洄仍闭着眼睛。
“我从小被你呼来喝去的,练出十八般武艺伺候人,为什么你如今难受了,却要避着我?”
陆洄睫毛颤了一下,刚提了半口气,萧璁又自嘲说:“是我自说自话,你不用答。”
半晌,陆洄还是睁开了眼睛,却只涣散地盯着窗外的秋雨:“……因为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
萧璁胸腔里的暗火跳了一下,把马上脱口的追问压回去。
长夜漫漫,他近乎虔诚地抱着这个终于又向他敞开一条缝的人,苦涩与甜蜜交织成一张密密的网,把所有戾气滤成仓皇的埋怨,落在怀中这具苍白的瓷器身上。
最终,他只是蹭了蹭陆洄的头顶:“时间不早了,睡吧。”
就算我趁人之危吧,萧璁想,还能怎么办呢?
又不能冲这混账撒气,只能一边担上贼子的骂名,一边心疼得恨不得代人受罪。
活该罢了。
翌日,陆洄直到太阳老高才悠悠醒转。
他睡得有点懵,没反应过来今夕何夕,还不想起,用小臂遮了一会光,才慢慢想起来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然后立刻炸了。
他想不通昨晚怎么就那么没出息,怎么就松了口,心里急,就想轱辘爬起来,头却还是晕的。
萧璁这时推门进来,端着鱼片羹和几碟小菜,见状把东西放下,扶着腰帮他起身:“慢点。”
这人刚练完剑,衣服换过,浑身还有股热气,陆洄本来不想让他看着自己,看萧璁舀起鱼片羹,竟然是要喂,立刻制止:“我自己来。”
萧璁嗯了一声,把碗递给他。
这样没意思的早上从前不知道有过多少个,如今人站在这里,陆洄却觉得心里哪个地方有个窟窿,一跳一跳地冒着温泉水,冲刷着心腔。
不算难受,同时非常奇异,非常新鲜。他就这样眼观鼻鼻观心地啃完了早点,问:“你在燕都的住处定下来了吗?”
“还没,现在和闻人兄住在客栈。”萧璁收碗的动作慢了一拍,“等你一会喝过药,我就回去找他。”
陆洄:“先别去了,我找人给他传信。”
萧璁诧异地看着他。
“天阙试要凭登塔层数论高低。塔中镇器名单是我亲自盯着玄录司誊的,我来和你讲讲这三百二十六门套路。”他顿了顿,“再次,虽说孟厥明面上的身份是公主门客,但你我的关系有心人都能打听到,避得太过,反而刻意。没找到住处之前,你就暂留在这,还有那蠢蛋闻人观……算了,让他待在客栈吧。“
萧璁没动作,听他一连串自说自话,嘴角最后抽搐似的勾了一下,很快面色如常:“我明白了。”
又说:“师父考虑的是,有前任天枢阁主亲自提点,传出去算舞弊了,闻人兄的嘴的确不算严。”
陆洄蹙起眉尖:“哪学的这些促狭气。”
萧璁低低笑了下,阳光中,那张脸陡然露出这样的笑意,看得陆洄不知怎么愣了愣神。
他随后端起碗筷:“我去煎药,待会先喝药,等院子里晒得暖和些,再讲也不迟。”
*
不日后,来自天南海北的修士一百二十人在紫极塔前列队垂首。
这群各地选拔上来的顶尖修士身着墨蓝色礼服,一路鱼贯而过大千门、万象门,从玄天观的石牌楼进入,秋阳杀人,众人热出了一层汗,都不敢稍微抬头看看那高耸入云的圣塔。
紫极塔最初是乾平帝为给宠妃明华夫人招魂所建,因欲通天,设计得高耸无比,今上顺承其意,竟然原样修了出来,如今只有天气极晴朗的时候才能看见漆金的塔顶,也小得像一点斜飞的星子。
人间地上,“代玄天令”高象与太衡司掌教刘巨、玄录司掌教胡绪顶着三张憔悴的苦瓜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修士们。
高象在陆洄在任时本来是专负责焦头烂额的副令,玄武骨六年没发话,他只好“勉为其难”地创造了一个“代阁主”的职务,统领六司。其人圆润敦实,长篇大论说完,终于忍不住擦了擦淌到下巴的汗——如果他有下巴的话。
可惜在场没人敢去研究代玄天令的下巴,修士们听完,终于齐刷刷把目光投向身后的紫极塔。
此次天阙试别开生面地将登塔当成试炼,修士们八人一组,依照次序从塔的一面进入,以攀登层数论成绩。
第一组进塔不过只一炷香的时间,一面门洞就传回了一个修士的身影。
“季林宗夏锦成,五层。”仪官叫道。
又过了不过一刻钟,其他七面门里也纷纷传回人影,最高的却已经爬到了六十多层。萧璁看见闻人观已经紧张的要虚脱,半天过去,登塔记录一点点刷新,已经到了一百二十七层。
“锁星楼闻人观,相玄派萧璁,站东、南面。”仪官此时已经叫道。
萧璁默然上前,站在门外。
陆洄说过,塔中存放当年玄门名录上的各家镇器三百二十六,可若是永远也不会落败,又能爬到多高?
仪官一声令下,他推门而入。
进塔的修士所处的空间相互独立,门内除了一件鸟雀样式的宫灯再无他物,其余七扇门洞里都浮动着旋转的星空,而他所进入的门扇也飞速封闭了。
来不及看全,一声尖利的凤鸣就伴随灼热的羽翅扑面而来!
同一瞬间,萧璁拔剑出鞘,森寒的剑气与火浪对撞,竟然发出激烈的刺啦声。在它身后,一个眉间画着凤凰纹样的老妪点了点拐杖,火凤一击不得,飞旋而去,转而口吐烈火。
火凤体型不大,攻势却极其猛烈,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机会,萧璁余光看见塔身正中的宫灯竟然点燃了,铜制的鸟身也仿佛身披烈火。缠斗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找准空隙猛地斜身挥剑,却没有砍向火凤,带着寒意的剑气有形般从燃烧的灯芯正中斩过。
几息之后,火焰才彻底熄灭。
老妪向后一挥手,通向第二层的楼梯在正中央徐徐显形。
南疆赤炎派。
第二层,萧璁当面撞上一道冷箭,地上一个扎双髻的小孩冷冷看着他。
嗯,陆洄是说过有个家家酒门派,原本只收侏儒,后来慢慢也有正常孩子,都会用秘药把外貌维持在童年阶段。
打架的时候也鸡飞狗跳,浑身上下都藏着暗器。
这些器灵的人形竟然还挺考据的,五花八门琳琅满目,一层层过去,和与活人切磋无异,车轮战中,萧璁渐渐打的麻木了,只还机械地记着数,与陆洄说的名录一条条对过。
嗖——
他一脚踹上侧壁,借着推力在半空中拧身避开暴雨般的银针,向塔身正中十指悬丝的人影刺去,剑尖在惯性加持下爆发出极限的力量,顷刻穿透人影的心脏。
虚影镜片般碎落一地,萧璁垂首看着左手小臂上的银针,静等了一会。
一股舒适的凉意从紧绷的肌肉向上下蔓延,灵力运转到这一处时则会带来锥心的刺痛。疼痛还没蔓延到手腕,萧璁猛地把银针拔出,剑刃在针孔处一割,随即双指点穴,硬生生逼出毒血。
的确是太素医宫的“含笑九泉”。
功效如出一辙,威力却减半了——换成实战的话,中针不过几息时间,他就该全身麻痹。
为适应选试,这些器灵的威力明显没全部发挥,可即便这样,这样偏门的招数都被收纳其中,也确实不寻常。
术法乃是玄门的立宗之本,这所谓的“器灵”如果真收纳了各宗绝学,“镇国”二字就真不是虚言了。拿这个做天阙试,不知高象是自己灵机一动,还是另有高人指点。
大约记数,他已经砍过一百二十多层,萧璁一边在心里损着这位肥头大耳的代玄天令,一边把最后一滴血逼干净,再上一层。
目光接触到当中事物,他心中陡然一悚,麻木荡然无存。
试炼场正中只有一支覆满了落雪的梅枝。
没等反应,一道颀长的身影已经背对着他,负手立在细雪中。
是陆洄。
山茄花,即曼陀罗,据考为麻沸散的主要成分,文中此处是我抓来乱用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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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063望仙楼(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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