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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换法图利旧事又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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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小弟倒抽一口冷气:“阿姐,你的意思是?”
谢臻笑着牵了他的手:“回屋去吧,且看看再说。”
果然,下晌那男人回来,看到这次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女儿后,立时便和那妇人叫唤了起来,最后甚至连坊里的武候也惊动了。那男人叫唤得要休妻,那妇人却说要他还她嫁妆来。往日一说到这儿,那男人便没言语了。可今天却是气极了,当下便把家当全拿了出来,堪堪刚够那妇人的嫁妆。可这下却是把那妇人给吓到了,坐在地上又哭又嚎的,一会儿骂没良心,一会儿又叫唤她如何命苦之类的。可那男人这次却是真的火大了,一张休书甩过去,就把那妇人连同她带来的仆役一干子全部赶出门去了。
可那妇人却不甘心,隔三岔五的回来,说她的簪子不见了,镯子落在此处了。甚至有一日穿着一条鲜红的裙子进来,扭扭捏捏的往那男人身上凑去。
谢臻上不得树,看不清模样。可罗小弟从树上下来后,却是捂着嘴快笑死了:“阿姐,那妇人腰有这么粗,脸有这么大,长得和头母猪似的,却还要卖弄风情。真真难看死了。”
他笑得很厉害,可阿姐却是一声也没有。罗小弟楞了一会儿,明白过来了。牵起阿姐的手:“阿姐还是在忧心这是一个计策么?不错,咱家是出了这样的事,但到底天底下这样的事也多得数不过来,最是常见了。更何况,我瞧那张郎君不象是个如此蠢笨粗浅的,竟用这样的法子来试探咱们。”
“但若说只是巧合,你信么?”
这……罗小弟不语了。他虽觉得这个计策太过肤浅,不似那位郎君的手段。可若说纯粹是巧合,却也太过凑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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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前院的男人,这次却象是铁了心,无论那妇人如何纠缠,就是不理她。只是,长安的冬终于在一场大雪后彻底来了,屋子里冷得好,炭盘要总烧着才略好些。为了省些炭火,谢臻白日里便总在阿弟的屋子里呆着,他习他的书,她在旁边一页一页的翻。经过上次的事后,虽然家里没个进项实在让人心慌,但谢臻却是已经不敢再随便乱动了。平日里能省便省些。可不管如何,他们总算是比平民家里有些家底,日常起居还不至于如何难过。可前面那户人家却是日渐艰难,今日没柴了,明日没炭了,甚至终有一日,那小娘子因为天太冷,屋里又没炭火,终于病倒了,却没钱看大夫。而他那没用的阿爷却只有蹲在院子里哭的份……
谢臻摸着下巴想了半天后,把旺伯叫进来了:“你去拿五百钱给前头那男人,让他先给女儿看病要紧。”
“诺。”旺伯听话去了。却不想那男人竟不肯要,说什么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如何如何的?一身酸臭气。旺伯回来说后,谢臻便摆了摆手:“不用理他,且看着便是。”
果然,那男人第一天还强撑着,第二天见女儿竟然已经高烧不退后,吓得赶紧寻了过来。这次,谢臻给了他一千钱。这男人却是在院子里磕了个头便赶紧跑走了。请了大夫,熬了药,四天后,那小娘子便好了。那男人带了女儿来致谢。
可谢臻却是连正房的门都没打开,只在屋子里抱着手炉淡淡讲:“你个男人家,连点养家糊口的本事都没有,空着一个店铺,这是要饿死家人么?罢了,我这里有个买卖。我家厨娘倒有些做饭手艺,横竖你那卖纸笔的铺子也赚不了几个,便就此改行了吧。我给你一个玉尖面的方子,你去把店铺支起来。咱们五五分帐如何?”
那男人听言,喜不自禁,赶紧便应了。回去就收拾店铺。然后第二日,福娘便带着娘子昨夜做好一大笼屉玉尖面过去了。如今坊间,一个玉尖面没馅的一文两个,有馅的是两到五文皆有,单看馅料不同罢了。因是开张之故,谢臻便让前三日都是订了一文钱一个的价钱售卖,果然,卖相极好。不到一个时辰便卖完了。因那馅料鲜美,味道极佳,第二日天才亮,便有人过来要买。哪怕三日后,涨到五文钱一个,也没见客人少了多少。
一天下来,卖了一千个。那就是五千文的进项了。抛却一千七百文的本钱,净赚了三千三百文。两家一家一半,也是一千多的进项了。
当福娘捧着铜钱回来时,谢臻正抱着一本棋谱看。脚边是新点的炭盘。而大郎则是在一边温书。见福娘进来后,谢臻连眼皮也没挑一下,便讲:“交给禄娘收着吧。那法子你也已经看会了。以后你就到前面支应吧。馅料什么的轻省些,你来做。那个男人既不事生产,就让他去和面生火好了。”
娘子这到底是在心疼她?还是在往外赶她?竟然要她把钱交给一个胡妇来管。福娘心里十分委屈,可娘子如今的手段着实让她害怕,也不敢再说什么,乖乖的把一兜子铜钱都交给了那胡妇。
那胡妇虽不会说唐话,但却似听得懂的一般。当下便从厨里寻了一个原是盛米的小斛出来。抹干净后,一枚一枚的把钱数清后放了进去。然后又用炭条在一张罗小弟不用的废纸上记了个数字后,才捧了纸过来给娘子看。
谢臻有些意外的看看她,却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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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后,那徐氏包子铺便算是正式开张了。开始不过一天一千个包子的卖,并不敢做上许多。可那包子,不不,在大唐要叫玉尖面的味道着实很好,客人便越来越多。一天一千个,连一个时辰都卖不到便卖完了。
那男人开始多少还有些不情愿,可待一个月下来竟然赚了十五缗钱后,竟然兴奋起来了。他家穷买不起仆妇,便从邻家雇了两个妇人来干活。和面生火上屉都是极累人的话,倒是调馅还轻省些。更何况这东西之所以好吃,也就全在馅料上了。所以一直是福娘一个人干这些。不过到底人多力量大,头一次便蒸了三千个,竟然一天也卖空了。第二天便蒸了五千个,却是剩下了有七八百个。好在是冬日里,也不怕坏。只是次日,谢臻便让禄娘带过话去,昨天剩下的包子一文钱一个处理掉。果然,自此后,有些不舍得拿五文钱买一个玉尖面的人家便赶着第二日早上来买昨天剩下的。
一个差了四文钱,那男人甚是舍不得。便渐渐减了产量,一天只肯做四千个,纵使有时天气不好,省下二三百个却也亏不了许多了。
可即便如此,第二个月的收益也是翻了三倍。
禄娘虽不说话,却是个颇能干的。自打福娘每日到前面帮忙后,这家里的一概细务自然就全交由了她来做。每日里买菜做饭上灶都做得井井有条。饭菜的味道也算可以。尤其管家是一把好手。
唐人铜钱一个虽轻,但是一贯加起来的价量也不少。她一个胡妇走在外面,带上二三贯还能勉强得动,再多了就不行了。所以,她总是在家里攒够了五千钱,便让旺伯陪她出去到店里兑一回金子。如今的金价是一两银子兑一千钱,十两银子况一两黄金。不过在唐朝,银子这东西是并不流通的,所以便只换了黄金。一次兑上半两,不显山不露水的,许多做小本生意的人家都是这么做的。
“阿姐,这禄娘倒是挺机灵的。”罗小弟也看出来了。他这般和阿姐说,阿姐却只是笑着摸他的头:“很多人都机灵,但仆役却并不是要看机灵与否就定数的。”
“阿姐是说忠心?”
“若只有忠心,为人却蠢笨不堪。那么这样的仆役又是好是坏呢?”
这……罗小弟想想,摇头了。然后便听长姐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来吧,这世上原本最看不懂的便是人心。待你再大些,也许就会发现,有些你以为你认定的事,竟然全是虚幻。”
这话?
罗小弟心里咯噔一下,他还想再问,可阿姐却已经是提起手里的棋谱再看了。
如此再过了几天后,腊月便来了。一转眼,他们姐弟来到长安已经一年了。看似平淡,内中却有诸多凶险之处。可若说凶险,却好象又并未危及到他们的性命。在罗小弟看来,唯一可取之处便是阿姐终于病好了,也不似以前骄纵胡闹了。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变成他可以依赖的长姐了。
对此,他自然欢喜。可阿姐却是自打进入腊月后,便又开始寝食不安了。白日时太差是看书,却常常在发呆。晚间主屋里虽没声响,可阿姐衣袍下的腕骨却是越来越细了。
直到腊月年下,旺伯才在院内各户门上贴好小郎写的对联,就听得有人敲门。
然后,一个张家的仆役进来了。
站到罗家姐弟面前后,恭恭敬敬的低声回话:“我家郎君前段时间旧疾复发,竟是不曾来看望贵宾。今日总算是略好了些,便遣奴来传话。说是正月十五想请罗娘子出外一游。因长安素来的规矩是上元节前后三天不设宵禁,所以,娘子恐怕回来得不会太早。让小郎不要忧心,早些安睡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