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国夫人》墨妖

14、裴崔相斗九龄来访

　　罗家姐弟此时已经全都站了起来，气势汹汹表明着自己的立场。可崔允澋却是干脆放声大笑出来，甚至还拍着案几对坐在对面的裴寂笑道：“这两个小娃好不禁逗，不过玩笑而已竟然这般要死要活的？”
　　什么？
　　只是玩笑么？
　　罗小弟神色顿时舒缓，开心的看向阿姐。可谢臻却并不这样以为。因为：那个裴寂脸上一丝笑色也无，甚至在听到崔允澋这般解释后，都不曾对他有过只言片语。只是轻轻的摆弄着手中的折扇。
　　态度象是闲适，又象是谨慎戒备。崔允澋的笑容渐渐不见了，摆手：“你们可以走了。”

　　打发下人一般，可这次罗小弟却是迫不急待，拉着阿姐便下楼去了。停也没停歇的直接从这楼中出西市，坐上马车便回了家。直到把大门紧紧关住后，才略歇下一口气。又拉着阿姐进了正屋，却还是觉得危机四伏，哪里都不便宜。这情况不好！这情况不好！他们姐弟好好的关上门过日子，怎么会和那些惹不起的贵人混在一处了？先前虞国公倒也罢了，温家名声甚好，倒也不担心其它如何。甚至罗小弟心中还有几分窃喜，毕竟他是有才，若能被温相提携，自然前途光明。可是，裴氏，崔氏却是不同的。五姓霸道之分，便远在蜀中，亦是常事。

　　尤其今天这个崔允澋，居然是什么大公主的独子？他虽然不清楚他的具体来历，但瞧那作派以及那位裴寂对他的隐忍，便知不好对付。与贵人相抗，无论如何他们是抵不过的。而现在唯一有可能的办法，那就是：“阿姐，咱们走吧。离开长安，随便找个地方呆上几年再说。弟年纪还小，便要取试也是十年后的事情了。朝事纷杂，也许十年以后这崔氏便不似今天这般情形了。正面交锋，我们不是对手。走为上道，咱们走吧。”

　　谢臻心里也是直晃荡，她也觉得今天这事绝不是什么好兆头。而罗小弟出的这个主意，其实本质上来说，真的不算太次。毕竟，她今天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那个崔允澋针对的并不象是她和小弟，而象是那个裴寂。若果真如此，她们一走了之，或许便真的躲过了。可：“若是那崔允澋在咱们离开长安后，下黑手，怎么办？”

　　他们家这老的老小的小的，哪里敌得过这豪门家奴。不用更多，略来四五个就把他们全都抓住了。而一旦离开长安，想必那位窥基法师也不会真的因为他们两个庶民去和崔氏过不去。到时候，他们姐弟化明为暗，就是真的一辈子不见天日了。

　　这话，把罗小弟问到了。他也担心这点，可：“若是万一佼幸呢？阿姐，我觉得那位崔世子今天所为不象是对我们的，倒象是对那位裴郎君的。”

　　“你也有同感？”谢臻讶异，她好歹是活了两辈子的，上辈子又一世在豪门之中打了二十多年交道，这种把戏见得不算少，故才隐隐有感。可这罗小弟今天才七岁，怎么也会有这种感觉？

　　她楞，故便问了出来。罗小弟一时哑然，正不知该如何说话时，便听到有人叩门了？立时身上汗毛便全竖了起来，赶紧打发旺伯去看。少时，旺伯回到了屋下，一脸奇怪：“门外站着一位郎君，老奴不认得。”

　　只一位郎君？
　　那便不大象是那位威风八面的崔世子了，便是那个裴寂身边都有随从相伴。那会是谁？罗小弟把阿姐按回了榻中，然后悄悄跑到了门边。一看后，楞了。拉开门扇后，门外人信步手了进来，淡笑向罗小弟一抬手：“罗贤弟，张某可否进门一叙？”

　　——

　　让进主屋，谢臻起身相迎。因罗家没有准备与人交际，所以正屋中并没有来客的席位。故，谢臻坐到了主位，抬手请这位张郎君坐到了右席上。罗小弟冲门外一招手，福娘端上来了一杯清茶。
　　然后，罗家三名仆役便全隐回各自的房间去了。不需人言，象是习性如此。看来这家人果然是有问题的。

　　张子寿笑着抿了一口茶后，看着榻几那侧正容端肃的姐弟二人，正色道：“某素爱晨读，读后才会去用早膳。可今天，用转早膳再回书屋里，却见案几之上多了一枚纸团。打开后，上面书讲，二位今日会到西市买人！”

　　什么？
　　谢臻和罗小弟一听就全懵了，他们姐弟在屋子里说的话，怎么会有知道？而且还送信到这位的书桌上，为什么？事情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不知该说什么，可眼前这位张郎君却是又讲：“吾也觉得奇怪，于是便遣了奴仆一路尾随二位。果然见裴寂也在西市，而崔允澋竟然也出现了。”

　　“兄的意思是：有人把他们唤到西市的？”就象在他书桌上放着纸团提醒一样？
　　罗小弟的脸彻底白了，赶紧拉住了阿姐的手急道：“阿姐，这长安咱们不能呆了。必须马上走。”肯定是有人在后面捣鬼的，那个人要做什么？

　　罗小弟慌得厉害，谢臻的感觉也不好透了。可是，她觉得这位张郎君今日来，应该不只说这些。果然，对面略带病容的张郎君又开口了：“ 那崔允澋乃是上仙大公主的独子。也许你们并不知道上仙大公主是谁？那又是否知道今上圣人的宠妃是何人？”

　　关于这个事，谢臻听到过一些，罗小弟也略有耳闻：“可是那位被圣人独宠十余年的武惠妃？”今天年初时的天降异象，引得长安人无数说嘴。彼时他们姐弟还住在逆旅邸舍之中，自然听过。

　　张郎君点头：“不错。武惠妃极得圣宠，连出身名门的上官皇后都不得不避其锋芒，甚至郁郁而终。上官皇后因不得圣宠，所以入宫后只诞育一女，金城公主。可武惠妃却是为今上诞下了三子三女，只是其中大多夭折，只剩上仙公主与寿王瑁在世。而这上仙公主，便是圣上眼前最是得宠的皇女。十六岁出嫁清河崔宗子崔向胜。食邑两千户。横行长安，无人不知。”

　　怪不得那个裴郎君对那个崔世子那般隐忍，原来果真后台强大。罗小弟想到这里，拉了拉阿姐的袖子。
　　而那张郎君的话却是更多：“至于裴寂，则是西眷裴宗子与上官皇后侄女的唯一嫡孙！”

　　好样的！
　　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看来今日那个崔允澋针对的确实是裴寂，而不是他们姐弟。那他们若此时离开，就应该算是安全了吧？罗小弟听到这儿，越发想离开。

　　可是，阿姐却说话了：“那，若裴崔二族闹起来，何人会得利？”

　　张子寿眼中一亮，笑意越深：“罗娘子果然聪慧。只是，这朝堂后宫杂事纷呈，这两家若是争相起来，何人得利却是既说不得，也说不准的事了。”

　　那倒也是。这种事从来都是曹操事后知！若果真是有人往那二人的桌上扔了纸团，才引得二人进西市的话，那么此人必定居心叵测。会是谁？温家？谢臻只能想到这里。可温家为何要这样做，她却是不知的。毕竟，她与阿弟与那皇天富贵层太远。所知的不过巷间闲话。以及这个……

　　“你是何人？”按这人的说法，他的书桌上也有纸团。那么，他又是何人？又有何可让人觑觎之处？

　　而这次，这位张郎君终于报上了姓名：“某，曲江，张九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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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他就是张九龄？
　　谢臻惊呆了，她的历史一向学得乱七八糟，可是张九龄的大名却还是听过了。他是唐中期时的名相。胆识过人，才华横溢，不畏权贵、直言敢谏。他死后，杜甫还专门为他写了八哀诗。相国生南纪，金璞无留矿。说的便是他。
　　而现在，张九龄居然坐在就和她相离两尺的地方？
　　这比谢臻刚才听到的那几个名字还好笑。她穿越了不是吗？穿越到大唐，见到一堆历史人物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啊。可是上仙公主什么的，她真心耳生。可是，这个张九龄刚才所说的武惠妃，寿王瑁！她却知道。
　　说起这一段历史，中国人无人不知。历史上最有名的扒灰案件！唐明皇把自己的儿媳妇抢到了龙榻上。若是她记得没错。武惠妃年纪不算大的时候就去世了。好象是寿王瑁和杨玉环成亲不久，那位就挂了。然后唐明皇在后宫里塞了一大堆的宫女还是找不到真爱，高力士这个拉皮条的，就看上了寿王妃。自此便狗血一发而不可收拾！

　　要是这么看来，武惠妃的好日子并不久。她一挂，上仙公主自然后台就倒了一半。皇帝老子那么多儿女，若无枕头风每天吹着，哪能总照顾到？不过有件事，她想知道：“寿王可有娶妃？”

　　张九龄和罗小弟全楞了，前者更是直接摇头：“寿王今年十七，原是早该选妃的。可是寿王眼高于眼，声言非绝色不娶。是故，便拖到现在府中还无正妃。”

　　历史真是太好玩了。谢臻都快笑了，什么非绝色不娶？难不成曹公写红楼时还想起了唐史？也是，宁国公府也是有扒灰案件的。既是已经有一个类同的。那么柳湘莲号称非绝色不娶，最后却和尤三姐扯在一起的案件倒和寿王也有一拼。
　　不过想到这儿，就让人郁闷了。杨玉环都还未曾出现，那么武惠妃大概就暂时还倒不了。崔允澋有这样强大的背景，玩她们一半个市井小民还不是和玩大白菜似的？
　　惹是惹不起的，跑则很有可能下场比如今还凄惨。至于这两者之间要走的一条路……谢臻眉头拧了极紧，良久后才想起一件事，抬头看这位大唐名相：“郎君今日来访，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流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