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尘七灵》伊路楠

7、相处

　　从卧房走到中堂，小月一路惊叹。虽然听说这只是天家的一栋别宅，没想到这青瓦白墙内，亭台楼阁，碧瓦朱檐。虽算不上灿烂奢华却极尽雅致。园子中央沿着回廊还有片碧湖。此时，一弯新月挂在湖边的柳树梢头。波光映着树影，镜花水月，影影绰绰。
　　一进饭厅首先入眼的是一扇质地上好的纯白檀木屏风，镂空的部分刻的是一株幽兰，栩栩如生，精美绝伦。绕过屏风，中堂里的陈列也是同卧房一样的简单清雅。最瞩目的莫过于一张红木圆桌摆在中堂中间，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摆满了整个桌面。上面的菜式繁复，好多食材小月见都没见过。桌上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饿了一天的小月瞪大了眼睛就无意识的就走了过去，完全无视围坐在桌子边上的那几个人。
　　当小月马上就要走到饭桌边的时候，一声‘扑哧’将小月的神志硬拉了回来。
　　小月这才意识到，这个桌子上原来还有别人。
　　转过头，小月发现离自己最近的不是旁人，而是她最不想见到的那个少年，天鸿。这时候他正捂着嘴身体抖呀抖的。小月用膝盖也能猜到，刚才笑出声的一定是他！跟他挨着的是个中年女人，端庄秀丽，恬静优雅。此时也弯着眼睛笑看着她。很亲切，小月第一感觉就很喜欢她。在往里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眉目俊朗，黑发绾起，白玉为簪，跟那个正抽风的臭小子长得很像，笑容淡淡的，年纪不大却有种威严。
　　他们的身后，站着两个丫鬟，分别穿的是粉红和淡紫，模样十分清秀。可小月发现，那些丫鬟的衣服，无论料子还是款式，都与自己身上的这件别无二致。
　　原来如此！

　　‘娘，大哥，我没说错吧，你们是不是也觉得她格外的有趣？’天鸿说。
　　‘有趣个头！’清脆，响亮。
　　‘娘，你听，这声音可比您养的那只百灵悦耳的多吧？’天鸿对着在座的那个女人一脸的兴奋道。不顾小月的黑炭脸，又继续笑嘻嘻的说到‘您不是要在这静养些时日么？她叫小月，我就把她送给娘，陪娘解闷！’
　　中年女人笑着摸了摸天鸿的头，微笑着点了点头。
　　天鸿笑的更开心了，小月的脸却绿了。
　　‘喂喂，我是来给你治病的，不是来被你送人的！’小月怒道。
　　天鸿目光转向小月，‘哦！我忘了说，你那个小包袱里，好东西真不少，除了几十两银子之外，还有些瓶瓶罐罐。我好奇的很呢！要不要让你挨个尝尝看？’
　　小月听见她的包袱落入江鸿手里。顿时气焰全消，没了力气。再想想现在的状况，本来就够烦的，可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之前都怨自己做事冲动，才导致今天的这种局面。师傅常常说‘凡行事，需低调稳妥，方才无后患。’当初并未察觉，现在想来，真是句句真言。师傅！小月以后全听你的！
　　天鸿看向小月，那小妮子忽而皱眉忽而叹气，目光碰上自己时，明显愣了一下，转而又满怀不舍的看了一眼饭桌，转身缓缓走向丫鬟们站立的地方。低眉顺眼，规规矩矩。顿时心中很是舒爽。

　　‘娘，大哥，咱们吃饭吧！这是桃花酿鲈鱼，只有这个时节才能吃到。味道鲜美无比，您尝尝。’天鸿夹了一块鲈鱼给那位妇人。收回筷子的时候，眼睛瞥了一眼妇人的身后。果不其然，小月的眼睛盯着那块鲈鱼闪闪发亮。
　　小月看见那个已经力压棺材脸荣登她最讨厌第一位的那个人眉眼又弯了起来，牙咬的咯咯作响。
　　这顿饭，天鸿格外的乖巧，不但每样菜都详尽地介绍一遍，还给桌上的另外两个人频频的夹菜。
　　桌上看着自己盘子里的菜堆得小山一样的两人。少妇边吃边笑的好不温柔。那个的男子则无奈的连连摇头。

　　一顿饭吃完，已是明月当空。小月跟着另外两个丫鬟去到了她们休息的地方。然后被告知，自己今后就要跟她们两个一起侍候夫人，时间是一个月。这点那个臭蛋倒是没有骗她。
　　临睡前，小月在脑海里默默整理回房后使劲浑身解数才得来的丁点信息：这两个丫鬟名字叫做‘春兰’，‘建兰’。加上之前的‘惠兰’，小月可以肯定，这家人一定是爱兰成痴。师傅也爱兰花，可是比起他们来，真是小巫见大巫。瞧瞧人家给丫鬟起名一个一个的都是兰花的名，让若师傅也如此这般，那今日的我就不叫小月，而叫小兰了！
　　这两个人都不爱说话，甚至可以说，没有必要的话几乎是一句不说。费了老大劲，才打听出来，她所在的鸿府是个大户人家静养的地方。现在静养的妇人叫做兰夫人住在‘兰苑’，少主是天鸿住在‘风苑’。再问其他的，那两朵兰花嘴巴严的拿铁锨都撬不开。
　　在府中小月的任务就是给兰夫人读书，鸿府的书陈列了整整两间书房。涉猎的范围甚广，从天文地理到风土人情，从人物传记到奇闻杂谈无一不有。
　　这个兰夫人平易近人，温柔婉约，加上小月对兰夫人的印象开始就很好，所以慢慢相处下来，小月非但没有觉得自己受委屈，反而觉得每次跟兰夫人相处的时候心里都像有股暖流，流过四肢百骸，让她懒懒的不想离开。当然在相处期间，小月没少跟蓝夫人怨念天鸿的无耻和被拿走的小包袱。
　　白天，小月和兰夫人常坐在鸿府的湖边乘凉。小月一边念书给兰夫人听，一边吃着府里的点心。兰夫人静静的看着她，轻抚她的头发。一阵微风拂过，带起湖面一片涟漪。荷花随风起舞，送来阵阵馨香。风吹乱了小月的头发，兰夫人轻轻的将那一缕碎发别再小月耳后，小月扬起粉嫩的小脸，眼睛清澈明亮，两人相视而笑。她们不知，这一幕的温馨，不但温暖了她们自己，也温暖了湖对岸花亭里的两个少年。
　　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其间小月托府里出门采购的小金子送了封信给钱小伍，告诉他不用担心自己。等回到‘藏月阁’之后，再去找他。这段时间里，小月几乎只有晚餐的时间能看见江鸿，还被作弄了很多次。不过小月学聪明了，置若罔闻。可是这几日天鸿好像很忙，没有回来吃饭，饭桌上很是安静，小月心里莫名其妙的有点失落。
　　跟江鸿在一起的蓝衣少年则一次都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而兰夫人似乎不会说话，至少小月没有一次听到过她讲话，家里除了她的读书声，几乎大家都是安安静静。
　　小月今年十五，正是天真烂漫的豆蔻年华。在山庄里，除了老四乱恒，老六艳阳，就属她这个老五平日最欢腾。师傅平日也最疼小月，所以如此安静的过日子，小月一颗心是越来越躁动。她不善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有一天：

　　清晨的阳光洒在小月的脸上，小月揉揉眼睛。大半月前的惊悚一幕再现。看见眼前带笑的杏眼，小月真想一拳挥过去。小月呼了口气，起床，穿衣，叠被。将旁边笑的比狐狸还奸的少年彻底无视。当一切收拾妥当，拿起木盆打算出门洗漱的时候，欠扁的声音终于响起。
　　‘娘说怕小月姑娘在府里憋坏了，让我带着你出门转转，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么！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绕过拿着木盆的小月就要往屋外走。小月忙一只手拉住他，声音压抑不住的兴奋。
　　‘真的？真的？去哪转？’
　　‘终于看见我了？’天鸿心情很好，笑的那叫一个迷人。
　　‘看见了看见了，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艳冠群芳，美如冠玉，玉树临风，衣冠禽兽。。。’小月字正腔圆，声音果真比窗外的百灵还要悦耳。
　　天鸿本来听的津津有味，可是在听到那个‘衣冠禽兽’的时候，连忙打断。
　　‘衣冠禽兽？’天鸿挑起柳眉。
　　‘是啊!‘衣冠禽兽’，不是说你打扮的漂亮的意思么？少爷，我是在夸你啊 ！’ 小月眨眨眼，满眼无辜。
　　‘原来如此，看来还是留你在家里多读点书，等明白什么叫做衣冠禽兽，再出去游玩不迟！’说着抬步就要往外走。
　　小月扔了脸盆，两之手用尽全力，死死拉住天鸿的衣襟，整个一个母鸡下蛋！
　　‘少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知道错了？’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小月的头点的像是吃米的小鸡。
　　‘本少爷大人有大量，下不为例！赶快收拾收拾，咱们跟娘请过安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