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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金光本记二十五年(下下) ...

  •   四将固请之下,宗主终于答应乘马车。我黯然,或许就是从这刻起,他不得不偶尔向自己服软。华盖纱幔的马车,一路上甚是招摇。外表太过华丽总让人看不清内里,虚荣之下又岂有峥嵘!宗主他…是注定了被误解吧!
      透过重重纱幔,我仍感觉到宗主状态并不好。他的身体原本不允许这样的疾驰奔波,我虽不十分清楚毒性蔓延到什么程度,但宗主几次三番呕血却是事实,若要经脉不受损恐怕已是妄想了。惟今之计,便是快些赶回宗门吧 ……
      进了长安,离总坛就不远了!我心中急切,一众门人也一齐加快了脚步。
      城门下,宗主倾身掀帘。我回身一望,便忍不住心酸。他竟憔悴成这副样子了吗…宗主的脸原就算不上丰腴,现如今更是双颊凹陷,衬的颧骨突出,面色惨白得不似常人,惟有两眼眸更显出光彩,只是曜黑褪成浅浅的栗色。
      “到长安了?”他声音大不如往常,微弱的快要听不见:“可有牒请朝中御医?自从……宗门医术一支终究是凋零了……
      “已请了。”有人答道。
      他听罢点头,放下了纱幔。
      当马匹终于停在总坛门口,宗主步下车辇,比预期的还要糟糕些……
      几番问诊,已看出他是强撑,又开方催吐兼施针逼毒。见他一口口呕着污血,我立在门框处再迈不开步,指甲狠狠刮着门框。他离我这样远,仿佛永远不能触到……
      直到他清了毒血稍稍闭目养神,那苍白的脸色。刚欲迈步,忽地手软脚软跪倒在地。这般场面还要经历多少回?我不想……不想再看见了……
      “毒性甚是霸道,又延误了时机,已是介由劳宫穴侵入整支手厥阴心包经,经脉受损不能避免。即便是现今以药石催出,终究是余毒难清…”我恍惚听闻这样的声音,余毒…难清么?
      “明月…”他忽而唤我。
      我连忙跪伏于他床前:“师父……”
      “明月,敏儿的事……必然不能善了,若陛下降罪…”他声音断断续续。
      “师父,明月自会回宫请罪。”我不忍他再耗费精力,唯有应下主动请罚。
      他眉微皱起,闭上眼睛,松了浑身劲道,竟是晕睡过去了。
      我直起身。既是他所愿,我便照做吧!
      当宗主稍有恢复问起我时,我已身处宫中大殿内。
      回想当日我直奔父皇书房,由此窥见敏儿父女的阴谋。
      他二人竟上书诬告我们师徒合谋欲加害可汗之女。这样大的罪名扣下来,当真好难扛。父皇也是一筹莫展,不能就此坏了邦交,更不能落人口实,否则对我对宗主都有害而无利。
      “父皇,伤她乃是明月一意孤行,宗主他并未授意予我,更不曾参与其中。求父皇降罪!”我跪下请罪。
      “明月,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爹爹上前扶起我。
      “明月不管什么后果!”我抬头望向父皇答:“父皇,明月并非偏袒师父,师父他真的未行谋害之事。”
      “朕岂会不知!”父皇转身负手:“国师的为人,朕从不曾怀疑。何况当日在乐楼之事,朕已察出端倪。只是现如今,还未到揭穿的时机。”
      我听罢释然:“如此,明月愿以身作饵成就父皇之计策。”
      父皇凝视我半晌,甚是欣慰:“能得女如此,何其有幸!”
      那边厢——
      “新进的弟子当中,可有你们十分称意的?”宗主顺手卷着阅过的书卷。
      四将相互之间传递一个眼神,答道:“四将并无偏倚,均一视同仁。”
      “宗门选拔人才从不看重门户。收入门弟子却是与偏倚无关,乃是我再三考虑之后所做的决定,于宗门亦是有益之举。”宗主放下书卷,和颜消解四将的疑虑。
      “是,如此四将自当尽心。”四将齐声回答。
      “怎么整日未见明月那丫头?”宗主见四人释然,便随口提道。
      “宗主会诊当日,明月便回宫去了。”
      “回宫了?”宗主抚额回想片刻:“我依稀记得…莫不是回宫请罪?”
      “正是。”
      “准备朝服,本座要进宫面圣。”他吩咐了侍人,随即起身道:“玄心四将,本座不在时,你四人除了要协力合作管好宗门事务,还当提防各路外族玄门术士,切不可大意予其可乘之机。”
      大殿上
      “朕手中的便是上告国师与明月公主合谋加害可汗之女的奏章。”父皇举起手中的纸卷:“明月,你可要辩解?”
      “皇儿并没有什么可辩解的,只是这状纸有误。加害之事明月认了,却何来与国师合谋?国师那日似是与可汗之女相邀,明月乃是巧遇,二者何来干系?”我余光瞥向小可汗与敏儿。
      “何以为证?”
      “长安百姓见之均可为证!”我厉声道,却是冲着他二人。
      见她稍显慌乱,犹豫道:“臣女一时气急不察,许是…真的与国师无关吧!”
      “如此,明月你可是认罪了?”父皇问。
      “是,明月认罪。”我在大殿之上向父皇下跪。
      “既是认罪,国法家规便都不能容你这般!”父皇作震怒状,将纸状掷下书案:“来人,请紫龙鞭!”
      “皇上开恩!”群臣立即下跪三请开恩,自然还包括那不情愿的父女俩。
      我依然跪着纹丝不动,几句开恩自然不能就此饶了我。群臣山呼开恩以提醒皇帝莫忘心怀宽仁,这不过是惯例,起不了任何作用。大敌当前,我更不能指望几句饶恕真能怎么样。
      正走神间,我被侍从拉开双臂绑上刑架。父皇亲自执鞭走近。我盯着那鞭子,紫龙鞭我自幼就听过,专用于惩罚触犯国法的皇亲。传言此鞭是龙筋所制,淬以南海紫竹汁,可毁皇祖护体龙气,所以在它之下升天的皇族那是可以有滴…没想到我今天能一睹其真容,太TM幸运了!在这样的信念下,我尽量叫自己显得壮烈些,千万别害怕啊…
      “身为皇亲,却罔顾国法,你…可知罪?”父皇举鞭稍稍迟疑,便狠狠心挥将下来。
      鞭子“嗖”地落下带动一阵气流。
      “啊!”猝不及防…口胡,为毛我没有什么扯淡的内功护体!金钟罩也勉强可以啊……
      “你可知罪!”父皇厉声问道。
      “知罪!”我从咬紧的牙关里硬挤出两个字。
      “身为公主,却于闹市厮斗伤人,你可知罪!”紧接着第二鞭落下来。
      “知罪!”这回我狠咬嘴唇不再发出喊声,血腥味涌进口中。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失德于邦交,有辱于国体,你可知罪!”第三鞭!
      “知罪…”我最大的罪就是刚才为什么不自刎!
      接下来父皇的说辞我听不太真切了,记忆中只有呼啸的鞭子声、下意识的轻声呢喃。我算真正领教了所谓酷刑的真正含义:求死不能,连晕都晕不过去。同志们,英雄不是好当的,精神支柱也不是万能的…
      凡事总有个例外,“宣国师进殿”这几个字把我丢在布吉岛的意识给拉了回来,于是疼痛也跟着复活。
      “师父…”我冲他挤出一个笑容,此时此刻一定是无比难看的。
      他看我一眼,径自上前叩拜。唉!多少给我点面子啊…
      “臣金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跪拜道。
      我一惊,这又是何苦!宗主曾得过父皇特许,殿上不必自呼姓名。如此,便等同罪己。
      “国师,明月已认了伤人的罪名,可汗之女亦佐证此事与国师无关。平身吧。”父皇略有暗示。
      “明月之事,臣亦有管教之责。”宗主却并未起身。
      “国师是要为这逆女求情?”父皇拂袖上殿,气恼于他竟不理暗示。
      “金光不敢,只是皇上要处罚明月,该有一半责罚由我这做师父的替她受过。”他依然不曾看向我,而我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湿了眼眶。
      “多少鞭了?”父皇问道。
      “回陛下,八鞭。”侍卫道。
      父皇即命人收了紫龙鞭:“下跪听令!”
      我便被人解下来,半拖半抱跪下听令。
      “既然国师愿自罪请罚,便免了你剩下的鞭数。朕命你回宗门静闭。”父皇又瞥向宗主:“至于国师,因有重伤在身,且先记下。”
      “谢皇上开恩。”他叩谢。
      我松了一口气,现在可以晕了吗…
      迷迷糊糊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一路摆脱了朝堂的凝郁之气,放上软软的床榻。有手掌伸到额头试温度,刻意放轻了的上药的动作。
      “疼…”我想反正是梦中,竟哭起来。
      “宗主…”有人声:“哭的这样厉害,不要上药了吧…”
      “明月,不上药要留疤的。”有人附在我耳边说。
      我红着眼想狠瞪回去,一见是宗主,便又窝回去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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