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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难之解开车锁,转身下车走了。雷若朴追了下去,看着那个背影逐渐消失在寒夜之中。什么?够了?从来没有过深深的失落感袭上来,心像被挖了一个洞,血与肉都不复存在了,被那个人的决绝填进了煤渣、虫尸和石头。似乎不能跳动了,没有跳动还能活下去吗?不能,不能失去,这样的心也不能失去跳动,即使这样也要尝试去挽回。雷若朴的默默地握紧了双手,去抵抗这份反噬自己的情绪。夜风吹来,拂起路边的垂柳,摇曳摆动的枝条在路灯的照耀下如同鬼魅一般,湿冷的空气让雷若朴打了个寒战。寒夜刚刚开始,远远还没有结束。
      雷若朴心下点了一头,深深的道一句,“好!胡难之,等我救你。”
      他打开车门,上车,发动,驱车转出街角,心脏在看到那个人的身影的时候终于砰的一声重跳起来。雷若朴踩上油门,缓缓地闭上眼睛。
      “砰!”的一声让雷若朴睁开眼睛,车窗上一道血迹蜿蜒而下,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划过雷若朴的脸、有多疼?有多疼…… 雷若朴推开车门,像推开一堵墙那么重。街心已经有人围在那里,灾难像一个漩涡吸着雷若朴走过去。看到肇事者走过来,围观的人们自觉地形成一个缺口把雷若朴送到血泊面前。刺眼的鲜红,像毒蛇一样蔓延在水泥地上,那个人在那里以一种折翼的姿势卧着。好像感觉到他的到来,血泊中的人缓缓睁开眼睛,像一口幽深的古井,冒着寒冷而凛冽的凉气。
      是天堂吧,要不怎么会有飘渺的飞翔的感觉,如同一片被风吹着的羽毛,飘荡。是人间吧,要不怎么会有温热的血一直打湿着头下的土地。
      世界就这么静止了,太好了,结束了,是种解脱吧?想笑着去面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恨呢?他终于是不能放过自己……
      那个脚步声渐渐走近了,还是来了,不忍心了,对吗?还是看我死了没?费力的睁开眼睛,一切都在旋转,最后只剩下那张脸,没有表情的那张脸。终于找到理由去恨他了,可以安心的离开了。在最后一刻,就让所有的爱都化作恨吧,那样的自己不会软弱得死掉。灯光如星,旋转着画出飘忽的曲线。人声渐渐模糊,重力渐渐消失,好像回到了孩童时,祖母的怀抱,那么温暖,那么轻柔。抱紧我,抱紧我,不要放手。
      “难之!难之!” 是祖母的呼唤吗?是伙伴的呼唤吗?是死神的呼唤吗?是他吗?是时间留给我的最后的呼唤吗?

      “泽言,”母亲把送话器递到自己面前,“你的电话。女孩子哦。”母亲还眨眨眼。
      “您好,我是三井泽言。”三井礼貌的打招呼。
      “三井先生?我是于淡云。”淡云的声音听起来急促。
      “怎么了?”
      “三井先生,我想拜托你件事。”淡云似乎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长话短说,我有位朋友出车祸了,受伤很严重,想去济泽医院治疗,可是现在医院很紧张,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
      “可以,现在你们在哪里?快去济泽,我也马上就到。”三井也着急起来,毕竟是时间不等人命。
      “我们到了,简直是太可怕了,难之他全都是血,啊,对了,你认识的,胡难之。”三井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头像被炸了一下,那个人吗?血?车祸?握着听筒的手紧紧地收缩。“我马上到。”
      三井联系最好的手术医生进行手术,办理住院手续,样子麻利,动作迅速,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是有多么的乱,他看到的难之已经没有了意识,血从身后染满了抱着他的那个人,衣裤上都是血,像一只折翼了的候鸟,一个悲伤而绝望的姿态。
      等手术室的门关上了,三井还不敢眨眼地盯着关上的门。于淡云、梁氏夫妇此刻稍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过来拉着三井道谢,他这才回过惊魂与他们交谈。肇事者就是那个抱着难之送进医院的人,那个男人此刻坐在长椅上,抱着头,静默着,不说话不言语,三井撇了一眼,心里道:“刽子手!”
      “淡云!”南译佛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是紧闭的手术室的门和失魂的雷若朴,抓住于淡云,南译佛急急地问着现在的情况。阴着脸,南译佛坐到雷若朴身边问道:“怎么回事?”
      “不小心。”雷若朴没有抬头,声音从手肘之中传出来。
      “好个不小心啊,”南译佛冷哼道,“要是难之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雷若朴没有回应,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译佛,子沛呢?”于淡云看这边气氛不善,过来转移话题。
      “打不通电话。”南译佛无力答道,“找不到他,等他回家再我告诉他。” 雷若朴却忽然抬起头看着南译佛,“快去找他!让他上这来!”声音大得惊人,几近吼,大家吓了一跳,南译佛嘟囔一句就被雷若朴的样子吓了回去,此刻的雷若朴青筋毕露,眼眶赤红,目光中灼灼的火光想要把一切点燃。“去啊!”
      于淡云推了推南译佛,低声道:“你先去找子沛吧,这里有我们足够了。若朴正在情绪里拔不出来,你也别怪他脾气差,这件事我们都挺难过的,况且,”淡云看看了雷若朴,小声说:“况且还是他撞的难之。”南译佛起身回道:“没事,我不会多想,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找到子沛就绑上,哪也别让他去。”雷若朴冲着南译佛喝道,后者带着满头的疑惑离开了。
      雷若朴这么吼了几句,才从难之的血泊之中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发现梁诗、微音和淡云都来了,这才想起自己赶到医院后第一个电话打给了淡云,那时自己说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了,只是抱着难之受伤的身体,抱着自己的全部世界。雷若朴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发现还有一个陌生人也站在微音身边,拘谨而又自负,这般矛盾混合的模样让他有点烦,那人仿佛是认出他一样神情一顿,雷若朴也觉得有点面熟。 “雷处长,”三井走过来伸手道,“我是三井泽言。”哦,想起来了,一个日本人。 “若朴,这次多亏了三井先生。”淡云补充道。 “劳烦三井先生了。”雷若朴点头致意,便没有话了。
      看着淡云和微音他们预意询问的目光,雷若朴摇摇头。“什么事情都等以后再说吧,我累了。”说完便闭上双眼,头依靠在墙上。眼前没有附上黑暗却一幕幕地闪过这一天的镜头,像滚动播放的胶片。先是难以消化的名单,之后又是打枪又是抓人,自己还趁空去杂志社找了几本杂志,然后又是分手,还有最后的一撞。他的电影就定格在最后难之倒在地上的那双眼睛那里,心底一丝丝地在撕裂。其实还是有别的办法的,却已经来不及去忏悔了,难之,原谅我,原谅我阻挡你的路。当难之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三井泽言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阳关从窗口倾斜进病房来,醒目的白色让难之知道自己还活着,无力地动动了手,他发现自己没有丝毫的力气。窗边的三井放佛感受到了这边的变动,回过头来看。看到自己醒了便喊了护士,自己向这里走来。“口渴吗?”难之摇摇头,张嘴用口型去道谢。太累了,不知道自己躺了几天了,也不知道子沛怎么样了,上海的同志们是否安全的转移了,也不知道自己的伤到底怎么样。很多情绪潜伏在胸口,一时之间压得自己没有气可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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