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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第一百四十章:暖光 ...

  •   新加坡的夜风带着潮湿的热意,从敞开的车窗灌入车内。霓虹光影在张怡脸上明明灭灭,像快放的电影胶片。她靠在副驾驶座椅背上,身体随着车流微微摇晃,方才在粥铺喝下的暖意已散去大半,只留下沉沉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夜莺开着车,侧脸在仪表盘微光的映照下如同冷硬的雕塑,唯有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着不平静的心绪。

      车子最终滑入滨海湾金沙酒店地下停车场特有的、泛着冷白金属光泽的静谧中。电梯无声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机械运行的轻微嗡鸣。张怡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复仇完成的虚无感和对陈锐祭奠的渺茫希望在她胸腔里拉扯,像两股不同方向的暗流。

      “叮”的一声,电梯门滑开,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夜莺用房卡刷开套房门,暖黄的灯光自动亮起,照亮了极致奢华却毫无人气的空间。

      张怡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毯上,像是踩在云端,虚浮无力。她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那片永不疲倦的星河,巨大的落地玻璃清晰地映出她无瑕却空洞的倒影,以及身后不远处夜莺沉默的身影。

      夜莺将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走到小吧台,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张怡。

      张怡接过水,冰凉的温度让她一个激灵。像被某种倾诉的欲望驱使着,走到客厅中央柔软的沙发旁,慢慢地坐了下来。她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前方昂贵的羊毛地毯。

      “离开海岛后…” 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宣泄口,“…去了很多地方。复仇、基辅、摩纳哥、新加坡…接任务,杀人,拿钱。”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影刃’这个名字,在黑市上好像越来越值钱了。”

      夜莺没有打断她,只是走到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交握,是一个倾听的姿态。她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张怡身上,带着无声的鼓励和包容。

      “在基辅…很冷。” 张怡的眼神放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飘着细雪的东欧城市,“目标是个军火商,叫波波夫,在慈善晚宴上。我扮成红酒商…把他引到洗手间。”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用钢琴线。他力气很大,挣扎的时候,指甲刮破了我的手臂,留了道口子,当时没觉得,后来才发现,挺深的。” 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光洁的左小臂,那里曾经有过一道浅痕,如今早已被修复技术抹去。

      “摩纳哥…阳光刺眼,海风很大。” 她的思绪飘得更远,“目标是个亲王,在游艇上。我用‘毒刺’…就是那个蓝宝石吊坠…靠近他…献吻的时候触发…”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瞬间的触感,“他倒下去的样子,像喝醉了。保镖围上来,很吵…我跳海逃走的,海水很咸,也很冷…” 她无意识地抱紧了手臂,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海水的冰冷刺骨。

      “还有新加坡…这次任务前…” 她的声音更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目标是个富豪,‘糖爹’…表面做慈善,背地里…专门买卖金发碧眼的孩子…供那些…那些畜生玩乐…” 张怡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那些被她强行压制的、在任务中看到的、听到的肮脏细节,此刻如同跗骨之蛆般翻涌上来,混合着曼谷地狱的记忆,狠狠地撕扯着她的神经。“我…我扮成艳舞女郎…靠近他…在他最得意忘形的时候…水床下的装置…钢针…太阳穴…” 她说不下去了,猛地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声从她蜷缩的身体里闷闷地传出,像受伤小兽的哀鸣。

      夜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看着张怡蜷缩在那里,瘦削的肩膀承载着常人无法想象的黑暗和重量。那些轻描淡写的“接任务,杀人,拿钱”背后,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的游走,是目睹人性最肮脏角落的冲击,是每一次执行后更深重的灵魂磨损。她太了解这其中的代价。她站起身,无声地走到张怡身边坐下。沙发因为她的重量微微下陷。她没有立刻去碰触张怡,只是靠得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女孩身体散发出的剧烈颤抖和绝望气息。

      过了好一会儿,当张怡的呜咽声稍微平复了一些,夜莺才伸出手,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迟疑和一种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轻轻落在了张怡那微微颤抖的、覆盖着浓密黑发的头顶。掌心温热,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却异常轻柔地抚摸着。

      “好了…” 夜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力量,不再是命令,而是像在哄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都过去了。” 她的手指顺着张怡的发丝滑下,落在她紧绷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你做得够多了,张怡。陈荆国死了,仇报了。那些肮脏的东西…你清理掉一个,这世界就干净一分。别让它们再缠着你了。”

      张怡的身体在夜莺的触碰下僵硬了一瞬,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更加彻底地软了下去。她依旧埋着头,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崩溃后的虚弱:“可是姐…我好累…心像是被掏空了…有时候…有时候站在楼顶往下看…就觉得…跳下去…是不是就解脱了?就…就能见到他了?” 这个念头,这个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在任务完成后巨大的虚无感中滋生的黑暗念头,第一次被她如此清晰、如此绝望地说了出来。

      夜莺落在她肩上的手骤然收紧!力道之大,让张怡痛得闷哼一声,却也瞬间从那黑暗的沉溺中惊醒。夜莺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清晰地劈开张怡混乱的思绪:

      “张怡!” 她几乎是低喝出声,强行扳过张怡的肩膀,迫使她抬起那张布满泪痕、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夜莺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住张怡茫然无助的泪眼,里面没有丝毫的责备,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痛心和不容置疑的坚决:
      “看着我!这种念头,给我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许再想!”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陈锐用命把你从曼谷捞出来,不是为了看你从楼顶跳下去!我替你挡那颗子弹,不是为了让你自己走向悬崖!活着!听见没有?你必须活着!”

      她的手指用力捏着张怡单薄的肩膀,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和力量灌注进去:“生活还在继续!背着这么沉重的包袱,把自己压垮,太难为自己了!陈锐在天上看着,他只会心疼,不会高兴!你得学会放下!不是为了忘记他,是为了…往前走!带着他的那份,好好活!”

      “放下…” 张怡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泪水更加汹涌地滚落,但夜莺话语中那份沉甸甸的、以生命为代价的守护和期望,像一束强光,刺破了她心中绝望的阴霾。“…我…我不知道怎么放下…太难了姐…” 她像个迷路的孩子,无助地看着夜莺。

      夜莺看着张怡哭得通红的眼睛,那里面除了悲伤,终于有了一丝被唤起的求生欲和对未来的茫然。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捏着张怡肩膀的力道也放轻了,变成了一个支撑。她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有些粗粝地抹去张怡脸颊上滚烫的泪水,动作依旧算不上温柔,却带着一种笨拙的关怀。

      “慢慢来。不是让你明天就变成另一个人。” 夜莺的声音缓和下来,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多了一份语重心长,“先把肩膀上的担子卸一卸。明天…跟我去个地方。”

      张怡吸了吸鼻子,茫然地问:“…去哪?”

      “花钱。” 夜莺言简意赅,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几乎看不出的弧度,“把你那些乌漆嘛黑的‘战袍’都扔了。去买点正常人穿的衣服。”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张怡身上那件价值不菲却冷冰冰的定制套装,“买点…有颜色的。看着暖和点的。”

      这个提议如此突兀,又如此生活化,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张怡死寂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微小的涟漪。她愣愣地看着夜莺:“买…衣服?”

      “嗯。” 夜莺肯定地点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划感,“从里到外,全换新的。然后,找个好点的餐厅,吃顿像样的饭。把‘影刃’那张皮,暂时脱下来。就做一天‘张怡’。” 她看着张怡依旧迷茫的眼神,补充道,“这是任务。放松的任务。执行命令。”

      “任务…” 张怡咀嚼着这个熟悉的词,紧绷的心弦似乎真的因为这带着夜莺风格的“命令”而松动了一丝。她看着夜莺近在咫尺的、写满不容置疑的脸,第一次觉得“花钱”、“买衣服”、“吃饭”这些平凡的字眼,竟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向往的温度。她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地、试探性地回应:“…是。”

      第二天上午,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客厅。张怡醒来时,夜莺已经穿戴整齐,一身利落的米白色休闲裤装,少了几分平日的肃杀,多了几分都市精英的干练,正站在窗边讲电话,声音压得很低。看到张怡出来,她很快结束了通话。

      “醒了?收拾一下,出门。”夜莺言简意赅。

      乌节路,新加坡的购物天堂。周末的人潮熙熙攘攘,阳光热烈,空气里弥漫着香水、咖啡和烘焙点心的混合气息。巨大的奢侈品旗舰店橱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一个个精心布置的梦境。

      置身于这片繁华喧嚣之中,张怡竟感到一丝无所适从的晕眩。太久没有这样纯粹地、毫无目的地走在人群里了。她下意识地落后夜莺半步,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身体微微绷紧,像一头误入闹市的猎豹。

      “放松点。”夜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没有回头,却仿佛脑后长了眼睛,“这里没有任务,没有目标。只有衣服和…花钱。”她脚步不停,直接走进一家以极简设计和顶级面料著称的旗舰店。

      冷气混合着新布料和皮革的淡淡气味扑面而来。训练有素的导购带着完美的微笑迎上来。夜莺直接摆手:“我们自己看。”她拉着还有些局促的张怡走向女装区。

      “这件。”夜莺拿起一件挂在展示架上的羊绒针织衫,浅燕麦色,触手温软得像云朵,“试试。”不由分说地塞到张怡怀里。

      张怡抱着那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柔软衣物,有些无措。她习惯了黑色、灰色、便于行动和隐藏的材质,这种温暖明亮的颜色和柔软的触感,对她而言是陌生的。

      “姐…太…太亮了。”她小声说。

      “你才几岁?”夜莺挑眉,语气不容反驳,“整天穿得像个寡妇。去试。”她推了张怡一把,示意她去试衣间。

      张怡抱着衣服,像执行任务一样走进了试衣间。脱下自己那件修身的黑色衬衫,换上柔软的燕麦色针织衫。镜子里的人瞬间变得不一样了。冷硬的线条被柔化,苍白的脸色似乎也被这温暖的色调衬得有了些生气。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陌生,又有些…奇异的舒适感。

      “出来看看。”夜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张怡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出来。夜莺抱着手臂站在外面,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一圈,点了点头:“不错。比裹尸布强多了。包起来。”她直接对旁边的导购说。

      接下来的时间,张怡仿佛被夜莺推着,进入了一场她从未体验过的“战役”——一场关于色彩、柔软和崭新生活的战役。

      夜莺的眼光精准而强势。她无视张怡的犹豫和习惯性退缩,指着一条剪裁流畅的烟粉色阔腿裤:“配刚才那件毛衣。”拿起一件剪裁精良的雾霾蓝风衣:“挡风,实用。”又拎起一条设计简约的珍珠白真丝连衣裙:“备着,万一需要装淑女。”她甚至亲自挑了几套舒适精致的蕾丝内衣,在张怡面红耳赤的微弱抗议中,淡定地对导购说:“按她的尺码,各来一套。”

      导购们显然从未见过如此高效且强势的顾客,脸上职业化的微笑都带上了几分真实的惊讶。张怡像个提线木偶,被夜莺指挥着试了一件又一件,从开始的僵硬不适,到后来渐渐放松,甚至在试穿一条剪裁别致的酒红色连衣裙时,对着镜子里的身影,眼底闪过了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光。

      “这件留着晚上吃饭穿。”夜莺拍板,又转向鞋区,拿起一双米白色的小羊皮平底鞋,“走路舒服。”又看中一双设计感十足的酒红色细跟凉鞋,“配裙子。”

      购物袋越来越多,被沉默跟随的保镖(夜莺显然提前安排了人手)一一接过。张怡看着那些堆叠起来的、装着不属于“影刃”色彩的袋子,心中那沉甸甸的、名为过去的巨石,似乎真的被撬动了一丝缝隙。和夜莺并肩走在人流里,看着那些印着不同Logo的精美纸袋,一种久违的、近乎“正常”的踏实感和依靠感,悄然滋生。

      午餐选在滨海湾花园顶层的玻璃花房餐厅。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洒下,周围是郁郁葱葱的热带植物,仿佛置身于森林之中。环境美得不真实。

      夜莺点了几道精致的招牌菜。等待上菜时,她看着对面依旧有些拘谨、但气色明显比昨天好了些的张怡,忽然开口:“想过以后吗?”

      张怡拿着水杯的手一顿。她看向夜莺,眼神复杂:“以后…?” 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遥远也太模糊。

      “总不能一直做‘影刃’。”夜莺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钱赚够了,仇报了。该想想退路了。”她拿起餐巾擦了擦手,“找个地方,安静下来。开个小店?或者…做点你以前喜欢的事?我记得你以前跳舞跳得很好。”

      “跳舞…” 张怡喃喃道,这个词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死寂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那些在练功房挥汗如雨的日子,那些站在舞台上被灯光追逐的瞬间…早已被厚厚的尘埃覆盖。她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早忘了怎么跳了。骨头都硬了。”

      “骨头硬了就练软。”夜莺看着她,眼神里有种洞悉的了然,“或者不跳舞,做别的。重要的是,像个‘人’一样活着,走在阳光底下。不用再担心从哪里飞来一颗子弹,不用再睡到半夜惊醒摸枕头下的枪。”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我认识几个‘退休’的同行,有的开酒吧,有的搞收藏,还有个跑去南美雨林搞生态研究了。都活得…还不错。”

      张怡静静地听着。夜莺描述的景象,平静、安宁,带着阳光的温度,像一幅遥远而温暖的画卷。这是陈锐曾经想要给她的生活,也是夜莺现在为她指出的方向。心底那份在购物时悄然萌生的、对“回归正常”的渴望,此刻被夜莺的话语浇灌,开始破土而出。

      “像个‘人’一样活着…” 张怡低声重复着,目光投向玻璃穹顶外湛蓝的天空和棉花糖般的云朵,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向往”的情绪在胸腔里缓缓流动。

      一周的时间,在购物、品尝美食、甚至被夜莺“强迫”着去看了场无聊的音乐剧(张怡中途差点睡着)中飞快流逝。张怡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虽然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底深处的空洞被一种新生的、小心翼翼的希冀所填补。她开始习惯穿那些柔软、有色彩的衣服,开始享受阳光下悠闲的咖啡时光,开始学着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去感受生活细微的美好。夜莺就像一座沉默而坚实的灯塔,在她重新适应光明的航道上提供着指引和依靠。

      离别还是来了。

      樟宜机场国际出发大厅,人来人往,广播声此起彼伏。张怡换上了一身夜莺为她挑选的、舒适的浅蓝色亚麻长裤和白色针织衫,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脸上带着淡淡的妆,看起来清爽又宁静,与一周前那个缩在酒店阴影里、灵魂破碎的女人判若两人。

      夜莺依旧是那身利落的装扮,站在她面前,将一个印着某小众设计师Logo的、质感很好的牛皮纸袋递给她:“拿着。里面是几件新添的秋装,国内快入秋了。还有些小点心,飞机上吃。”

      张怡接过袋子,沉甸甸的,装满了衣物和食物,也装满了夜莺无声的关怀。她抬起头,看着夜莺那双深邃依旧、却少了些寒意的眼睛,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浓重鼻音的话:“姐…谢谢你。这一周…我…”

      “行了。”夜莺打断她,抬手,动作依旧有些生硬,却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轻轻拍了拍张怡的肩膀,力道不大,却足够沉稳,“回去后,照顾好自己。别钻牛角尖。”她的目光锐利地看进张怡眼底,“记住我说的话。生活是自己的。陈锐…他希望你好好的。”

      张怡用力点头,眼眶又开始发热,但她忍住了。她看着夜莺,眼神里有依赖,有感激,更有了一份自己站起来的决心:“嗯。我记住了。姐,你也保重。”

      “去吧。该过安检了。”夜莺收回手,指了指安检口的方向,语气恢复了一贯的简洁利落,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温情只是错觉。

      张怡深深吸了口气,最后看了夜莺一眼,似乎要将这个给予她第二次生命、又在这一周里为她点燃新生活微光的女人刻进心里。她拉着自己崭新的行李箱(里面装满了“张怡”的新衣,而“乌啼”(夜莺帮她拿回来的)匕首则被仔细地藏在箱底最隐秘的夹层里),转身,汇入了排队安检的人流。她没有再回头。

      夜莺站在原地,直到张怡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通道的拐弯处,才缓缓收回目光。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黑色风衣的下摆划出冷硬的弧线,重新融入机场喧嚣的人潮中,像一滴水汇入大海,消失无踪。属于“夜莺”的旅程,还远未结束。

      飞机轰鸣着冲上云霄。张怡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舷窗外新加坡繁华的城景越来越小,最终被厚厚的云层覆盖。她摊开手掌,里面静静躺着一张夜莺最后塞给她的纸条,上面是一个国内的地址和一行简短的数字——一个绝对安全的联络方式。

      她将纸条小心地收进贴身的口袋,那里紧挨着她的心脏。然后,她靠在椅背上,轻轻闭上了眼睛。云海之上,阳光透过舷窗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复仇的业火燃尽了灰烬,而灰烬之下,一颗被温暖过的种子,正带着对故土的思念和对未知明天的微弱期待,悄然苏醒。归途的尽头,不再是冰冷的虚无,而是一片尚待开垦、却已透出熹微暖光的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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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舞蜕》的第二卷已经完成,不知道读者们是否喜欢看,如有喜欢看的我会考虑放上来。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