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途逆旅》九少土

73、加个好友吗？

　　然而，陆川连只是看了一眼就马上移开了视线，仿佛没认出来那人是乔倚苍。

　　乔倚苍的心一下被砸出个大洞。

　　他一方面希望陆川连别认出来，一方面又希望陆川连认出自己，上前质问他为什么走为什么离开。

　　这样乔倚苍就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向陆川连解释，将分别的痛楚与思念全与他分享倾诉。

　　可是，陆川连并没有认出来。

　　或许因为乔倚苍的不辞而别，陆川连早就放下他了，主动忘记了关于他的一切，所以再重新遇见他的时候，陆川连记不起来了。

　　乔倚苍心如刀割，在他视线里弹奏中的陆川连逐渐迷蒙起来，泪花渐渐绽开，他早就该接受的一个事实——

　　当初是他先抛下陆川连走的！

　　他当然没资格在这喊疼，喊陆川连去心疼他。

　　乔倚苍一直在暗处陪他们待到了散场。

　　目送着陆川连远去的背影，乔倚苍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声，之前还敢追上去拍照，现在连上去打个照面都不敢了。

　　这个形容好像有点不准确，准确来说，是乔倚苍还没做好面对陆川连的准备。

　　乔倚苍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把帽子向下扯了一下，转身走了。

　　之后的几天乔倚苍都没再见过陆川连，而陆川连他们待了两三天后就继续跑去别的国家了。

　　何启齐没辜负组织的八卦之心，打了个视频通话，前来探询情报：“怎么样啊，你在那见到陆川连了没有？”

　　听见陆川连这个名字，乔倚苍嘴角弯了一个微小的弧度，随后转瞬即逝：“见到了。”

　　“哟哟哟，瞧你这大笑脸，既然见到了，那你俩是不是已经和好了？”何启齐感觉他俩有戏了。

　　“想多了。”乔倚苍一秒收回了笑脸。

　　“那你笑这么开心干嘛？”何启齐埋怨，乔倚苍笑这么灿烂害他理会错意。

　　“这么久才见到一次，那人是你的话我也会这么开心。”乔倚苍掩饰道。

　　何启齐信他才怪了：“骗人的吧……不过，话说回来啊，你的忧郁程度怎么更上一层楼了啊？”

　　视频中的乔倚苍，依旧戴着帽子，仅露出一双朦胧的眉眼，下半张脸被笼在了暗处，别人看不清他更多的神情。

　　“累的。”乔倚苍兴致缺缺地回答，他最近确实挺累的，他找了份酒吧驻唱的工作，安排的时间都是凌晨的夜场。

　　白天上课，夜晚上班，下了班回到冷清的家里，小睡片刻定时起床洗澡，洗完澡出来父母刚好起床，又莫名被说教一通。

　　乔倚苍烦上加烦，想抓紧时间赚够钱就马上搬出去。每个月总有几天的心情就这样被搞坏，以至于乔倚苍不想跟他们有任何的交流。

　　以前父母教训他还能反驳几句，现在乔倚苍是一句话都懒得说，他弟哭闹的叫声他也当固定的背景音了，他弟去哪，他就跟见瘟神一样避开哪。

　　乔倚苍不知道自己现在活成了什么狗样。

　　但当他拿起手机一遍遍看到陆川连时，就好像他陪在他身边，他又觉得一切的辛苦都值得。

　　有个人还等着他追回来呢。

　　何启齐开玩笑地劝他：“乔倚苍，你可别把自己身体搞坏了，到时候你累死了谁回国请我们吃饭啊？”

　　乔倚苍扯了下嘴角，语气里既有沉重又有轻松：“少不了你们那顿。”

　　随后，电话两边都安静了下来。

　　“我说真的。”何启齐语气里渐渐认真了起来，“你对自己好点，别把自己身体不当回事。”

　　“嗯，知道了。”乔倚苍说。

　　挂了电话后，乔倚苍像终于卸下来维持着很久的包袱，脱力般地趴在桌上。不一会儿，他的肩膀不受控制地抖动，抽泣声在房间内隐隐响起。

　　“你们说这次的歌曲创作，我们把抽泣声编排进去怎么样？淡淡的，又引人深思。”

　　薛小雪提议道，这次他们创作的歌曲主题是有关弱势人群的发声。

　　萧也登时皱起了眉，跟没听懂一样：“不是，薛小雪你说的是中文吗，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什么啊？什么叫做淡淡的，又引人深思？”

　　“你这什么脑子？”薛小雪解释道，“抽泣声是微小的，整首歌是引人深思的。我这样解释能理解吗？”

　　“按这样的话，那这首歌的基调还挺沉重的。”谭斯奇十分随便地插了句话，“做起来有些难度。”

　　“何止有些难度？是很大难度好吗？”赵迁说，手欠地有一下没一下地弹贝斯的弦，“我说小雪你哪来这么多奇思妙想？”

　　“创新嘛，要学会抓住听众的耳朵！”薛小雪的手指学着抓了一下，转身去看陆川连，“小陆你说怎么样？”

　　陆川连从歌词本里抬起头，说了一句：“希望别做成惊悚歌曲就行。”

　　练习室内一片寂静。

　　三秒后，笑声荡漾开来。

　　“哈哈哈哈，这么一说，确实有可能哈。”

　　“陆川连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小陆，你说这话这合适吗？”

　　“嗯，我也觉得这个想法有待考虑。”

　　不久，练习室内又投入了新的一轮讨论，陆川连偏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碧蓝无云，晴空万里。

　　至今为止，他们一起走过了很多不同的地方，但看到的天空依旧是同一片天空。

　　多年前，陆川连也曾抬头望向天空，思考着自己今后何去何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现在，他回望多年前的自己，俨然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人。

　　……

　　火浪乐队的新专辑发售已有两月有余，购买专辑排行第一的ID名叫船。

　　这个ID似乎经常出现陆川连眼中，包括但不限于火浪乐队直播时出现提问自己最多无关紧要的问题，例如今天开心吗，吃饭没，昨晚睡得好吗等等，经常只漏半张脸参与拍视频挑战，经常点赞留言他视频，陆川连粉丝团领军人物……

　　这个船出现频率太高，逐渐引起了网友一阵火热的讨论。

　　“这个‘船’是陆川连的真爱粉来的吧？”

　　“船怎么又来了？出现率极高！”

　　“船对主播也太专一专情了，主播，他爱你爱得真的是死去活来的，我都感动了！”

　　“我怎么感觉船跟陆川连对象一样啊，每天都对他嘘寒问暖的，还准时送钱给陆川连，对他的每一条视频也都是特别关注！没一条是落下不合拍的！”

　　不仅网友，队友也都好奇关注着这个船的来路，时常缠着陆川连追问他是谁。

　　“这个船你真的不认识？”萧也狐疑道。

　　“是啊，他怎么对你这么爱啊？每一条我们合拍的视频都专门截走我们把你挑出去，然后自己美美跟你合拍，怎么会有人爱成这样啊？”

　　薛小雪第一次见这么疯狂的粉丝，私信里也没见骚扰过陆川连，连一条信息都没主动发过，就只是默默守护着他。

　　陆川连自己也不清楚：“我真不认识。至于说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小雪姐你应该去问他啊。可能是因为我的人格魅力太大了，我……”

　　“滚一边去吧，还自恋上了？”萧也轻轻地踹了一脚陆川连。

　　“不自恋对不起我这张脸啊，小也哥。”

　　陆川连侧身躲过，恣意地笑。

　　“得了吧你俩，一天到晚问来问去到底烦不烦啊？”谭斯奇出口解救陆川连，“不就是一个高质量氪金又不搞事的粉丝吗？百年一遇，这是好事啊！”

　　“是啊是啊。”陆川连赞同地点点头。

　　“我寻思着我也不差吧？怎么我就没遇上这种狂热粉丝呢？”萧也这一通问话下来，原来是酸了。

　　“你啊？我看差点东西。”谭斯奇若有其事地说。

　　萧也看他：“差什么？”

　　谭斯奇回答：“差点运气。”

　　“废话嘛这不是，我不知道吗？”萧也白了一眼谭斯奇。

　　薛小雪在一边看着直乐呵：“哈哈哈哈。”

　　陆川连说：“行了，小也哥你什么也不差，就是我命好一点而已。”

　　萧也听着这俩句话似乎也没啥区别：“你说了跟没说一样，谭斯奇明目张胆地贬低我，而你在抬高你自己，你们俩是在玩我吗？”

　　“哪有，别瞎说。”谭斯奇笑着说，还说没有那个意思，笑里明明就是这个意思。

　　萧也之后跟他打起来了。

　　薛小雪哈哈笑，糊里糊涂地加入战场。

　　陆川连看着他们胡闹，思绪渐渐跑远，在想这个船是谁，居然能不计后果地对他好。

　　想着想着，陆川连忽然想到了谁，不自觉地敛了笑意。

　　到现在了，陆川连也没有一点乔倚苍的消息，这到底是是乔倚苍不想他知道，还是说陆川连在无意间忽略了有关他的消息？

　　说起来，这个船弹奏的技巧，陆川连好像在哪见识到过，模模糊糊，隐隐约约，他就只有那么一点记忆。

　　陆川连说不起来在哪听到过，但他又想立马知道。这个弹法勾起了陆川连某些被封存了却又美好的记忆，令他魂牵梦萦、恋恋不舍。

　　生命中，最缺少的就是美好的回忆。

　　它们能在痛苦中支撑人走下去，能在平淡里多添一份甜，成为漫长纷杂的记忆里不可或缺的一道雨后彩虹。

　　陆川连不想失去它们。

　　于是，陆川连怀着自己也说不出的冲动，找到了船的社交媒体账号，私信了一句话。

　　——我想认识你，可以加个好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