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第二部－前传·囚鸟》言歌

1、玄羽

　　楔子
　　“我以灵魂和血脉起誓，只要我或者我的子系还存在一天，就要以血为链，永远锁住保佑我族荣耀的神物。为此，我愿意献出自己成神的机会，放弃永生！”

　　“不，不要！”碧色眼睛看到的最后场面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不过上面没有他意为会见到的狰狞和暴戾，只有一片他最心爱的、带着孩子气的信赖与任性。那说出决绝誓言的声音温柔的低声说道：“这样你就能永远保护我了吧，羽。”

　　声音和表情一样充满了绝对的依赖感，于是耳朵和眼睛的主人放弃了反抗，听凭那用血液写满了符咒的法器蒙上了自己双眼。

　　之后，便是长久的黑暗，持续了将近5000年……
　　1.

　　“哎呀呀！”玄羽惬意的低呼着，自从当了这个劳什子的神族之长，还被女娲从舒适的故居巴蜀赶到这既无趣又大得令人气馁的中原之后，他就被各种琐碎的事务牢牢捆绑，整日只能和案牍为伍，自由飞翔的乐趣对他这位羽族之长来说真是久违了。

　　此时是三界共融、人神同处的上古时代。分处不同地域、拥有不同姓氏的人类部族，各自选择神祗进行崇拜，而神明们则努力给予自己的信徒以相应的保护。这个时候的神族可不像自己的后辈们那样清闲，要知道偶像的位置并非一经任用便为期终身。上古的人族是相当刁蛮且挑剔的主顾，如果他们对于自己的偶像感到不满，立刻就会转投别家神圣。当时空有神力却找不到供奉的神族多着呢，竞争激烈得很。而在此时独领风骚的神族之长，就是玄羽率领的羽族，因为他们掌握着代表生命力量的太阳。在天神和人族关系紧张的时候，人族的庇护者、主神女娲把羽族从之前栖息的山地里请出来，让人类最大的几个部族承认羽族的神力，以维持渐渐危险的和平。

　　天界中讨厌人族的势力不断降下庞大的洪水，来淹没人类赖以为生的土地和庄稼。为此刚刚上任不久的玄羽真是忙的翼脚朝天，好不容易矛盾缓和了一些，人族也得到了足够这一年种植的土地。趁着女娲不在一旁监工，玄羽立刻把公文踢给副手们，自己跑出来透气。这天天气不错，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十分舒服，羽族之长的心情越来越好，飞得也越来越低。这正是玄羽与众不同之处，其它的鸟儿在高兴时多半越飞越高，唯有他是向地面猛扎，不能理解的下属们只有将此解释为身处上位者的怪癖。于是在玄羽超低空的掠过一条小河的水面时，他身在的位置已经能很清楚的看到一群孩子在河边打架。

　　按照玄羽平日给人的那种威仪端正感，旁人大多会认为他会对这个场面不予理睬。只是人类小儿的嬉闹而已，神族之长怎会放在眼里。不过这是对他不了解的人才会下的枉断，羽族的长老们都深知自己的族长除了在心情大好时爱玩特技飞行外，另一个不足以为外人道的古怪爱好就是看热闹。在山地过悠闲日子时，就是老鼠搬家、蚂蚁上树这类事情，玄羽都会守在一旁看个全本，更不要说此时他已经憋闷了许久，遇到的场面更是他最爱的人类打架。所以玄羽在发现有热闹可看后，马上一个空中急停，然后漂亮的翻腾动作，最后落在左近的一棵大树上，饶有兴致的开始观战。

　　放下有变态爱好的神族之长不提。这边打架的孩子大约有十一二人，并非壁垒分明的两队，而是十来个8到13、4岁的孩子在群殴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虽然落单，但那少年骁勇异常，以一当十对方竟然不能奈何他。对方领头的少年见己方人多却依然不能占上风不禁焦躁起来，他呼喝几声，战团中年纪最小的几个立刻撤出，为自己人让出位置，四个身量高大的孩子抢步上前抓住少年的手脚，领头的孩子和另一人过去猛撞少年的腰腹。那少年再悍勇也抵受不住，终于被群童压倒。领头的孩子坐在他身上，得意洋洋的说道：“契，这次你服了没有？”

　　“切，十个人打我一个还用了这么久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启，你也太没用了些，哈哈哈哈。”那被称作“契”的少年虽然处于劣势，却依然嘴硬，毫不在乎的嘲笑对方。

　　启的脸色大变，他最恨就是旁人怀疑他的才干，特别是这个得到父亲赏识的契。眼珠一转，启的脸色平静下来，他从契的身上站起来，笑道：“即使再没用，我也是姒氏启，轩辕黄帝的后代，我的父亲是天下万人敬仰的禹。因此无论何时我都可以找到同伴，来打倒像你这样的野种。是不是，兄弟们？”

　　其他的小童都是禹部族里的孩子，当然唯族长公子启马首是瞻。听到启这么说，几个大些的孩子知道附和的时候到了，于是领头呼喝道：“没错，没错。”年纪更小的孩子更是围着还被压在地上契跳起了舞，嘴里唱歌似的嚷着“野种！野种！”

　　虽然在力战群童时表现出惊人的战意和豪迈作风，但在面对这个场面时，契终于勃然变色。因为他只有母亲，而且没有自己的姓氏。这时候人类已经进入了父系社会，虽然还不及两千年后儒家思想一统江山时那么礼教森严，但母系氏族时代那种自由奔放、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生活方式已经不被认可。契因为天资不凡从小就受到部族首领们的重视，所以极其骄傲自重。启作为部族首领之子，一直和他有着明争暗斗，今天的厮打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一直在旁看热闹的玄羽到了此时不由叹了一声，心中暗道这个叫“启”的孩子实在不简单。虽然是顽童间的游戏，但却能由此判断这些孩子们的性格和潜能。从表面看起来，契的武勇和气派更盛，但从全局，契的领袖能力和启相比却逊了一筹。即使不是全然的光明正大，而且有倚仗父辈的嫌疑，但启在人员调配和之后的心理战术方面都显示了不俗的才能。“这小子是禹的儿子吗？果然有些门道。”玄羽不由这么想到，但从心理而言，他还是倾向于那个单独抗敌的少年。看到双方始终没有讲和的趋势后，他决定出手管管闲事。

　　启发觉契在受到羞辱后，似乎火气更大，几个人竟然好像压他不住，心中大惊。他是心思极其缜密的人，虽然年少，但也懂得何种界限内的行为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而现在局势已经趋近他难以控制的边缘。启暗叫“要糟”，可是也想不出更有效的解决方法。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施施然的走到他近前，说道：“小孩子打架，玩玩就算了，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也不算好汉。听哥哥的话，散了吧。”群童一惊，齐齐抬头向那年轻人望去，只见他个子不高，黑色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脖子上挂着一圈显眼的墨玉，身穿黑羽制成的围腰，脸上堆满笑容看起来一团和气。启虽然不见得把这个青年放在眼里，但有个大人出来打圆场，毕竟算是找到个台阶。他哼了一声，挥挥手带着自己人离开了。

　　来人正是化为人形的玄羽，望着趾高气扬远去的启，暗赞道：“这小子挺有眼色的嘛。”低头看着还躺在地上的契，他笑道：“被打伤了吗？要不要让我看看，我很懂医术的哦。”满脸是血的契瞪他一眼，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来。动作之猛让玄羽吓了一跳，他以为契不打算善罢甘休，但跳起来的契只是望着远去的启挥挥拳头，并没有追逐而去。然后他走到河边开始清洗伤口，嘴里嘟囔着：“哪里来的闲人，多管闲事。”

　　“嘿嘿，这一个也一样有眼色，只不过两个都是既不可爱也不识趣，果然和他们那个坏脾气的狂妄首领如出一辙。”看到自己救下的人完全没有感谢的意思，还被骂为“闲人”，玄羽也哭笑不得。但因为对这个少年有着莫名的好感，玄羽也不以为意，还是走近递给他一些伤药。契也不客气，拿过来敷上。处理伤口完毕后，少年站起身，走到玄羽面前。化为人形时，玄羽的个子不高（变得牛高马大很费力啊，这是他自己不负责任的言论，害得羽族所有人都不得不如此，因为只有在祭祀典礼时才需要以人形出现，在人族面前比族长高大是很不敬的事情），而契的身材相当高大，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已经不比玄羽矮小多少，基本上可以平视对方。望着玄羽的眼睛，契冷冷的说：“你帮了我的忙，需要我作什么作为回报？”

　　“懂得知恩图报，孺子可教嘛，但态度也太过嚣张了吧。”玄羽看着面前这个臭屁的小子，心中思忖着怎样才能教育他一下，让他懂得成人世界的厉害。向四周看看，玄羽有了打算。他们身旁的小河其实只有十步宽窄，但因为河水泛滥水道狭窄，两岸已经被浸泡的泥泞不堪。玄羽指指小河，对契说道：“你帮我把这条小河整治一下吧，别小看它窄，它的上游和下游可都连着黄河重要的支流呢。”听到题目，契咬咬牙，一言不发地跳进水里。

　　注释：大禹治水用了13年，大约是从他16岁到30岁这一段时间完成的伟业。契是帮助他治水的人，应该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年纪，但为了故事需要我将他的设定减了差不多十四五岁，让他和大禹之子同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