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匿星空》无芒

6、味痴

　　走出炼金教室，新生们都为刚才的爆炸唏嘘不已。年轻的炼金教师也走出教室，目送着这群学生。

　　无属性斗气，和“爆炎”斗气……他勾起一抹笑容。奥兰大陆，果然人才辈出。

　　爱希朵尔双手放在背后，轻松地走出炼金房。踌躇满志的样子丝毫不像刚刚烧焦了老皮特的衣摆的罪魁祸首。“染七，你的斗气真的什么颜色都没有！”染七笑而不语。“无属性战士学的什么心法，说来听听。”爱希朵尔兴奋地问道。染七闻言愣了一下。心法？自己好像根本没听说过。爱希朵尔见染七愣了一下，以为是染七不愿透露，连连摆手：“放心，我已经修了家族祖传的‘爆炎’斗气，不怕你笑话，我对其他斗气就是睁眼瞎，别说无属性了……”染七只是苦笑：“我……从不知道什么心法啊。”

　　随后，爱希朵尔的脸上明显写着两个字：不信！

　　“什么心法都没学？那么估计你到三十岁，都不会突破一星！我只是好奇而已。”染七哭笑不得：“真的啊，西……师父只教我修炼身体素质，心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爱希朵尔眼睛瞪得滚圆：“那你的斗气哪来的？”

　　染七仔细想了想，道：“天生就有吧……”

　　“哐！”爱希朵尔歪头看着染七，一不留神直接撞到了石柱上。她却毫不觉得痛一般，喃喃道：“天生就有……天生就有斗气，还不学心法……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真是浪费……”

　　爱希朵尔还欲说什么，却被一阵声浪淹没。新生纷纷唏嘘，落在人圈后面的也踮脚看去，继而又是一阵聒噪。染七皱了皱眉。好像有种不祥的预感……

　　借助身高优势的爱希朵尔找准缝隙，踮脚一看，也是一声惊呼！

　　“怎么了？”染七也拨开人群，想一探究竟。

　　“这……简直是刑场！”爱希朵尔半天挤出一句话。

　　空旷的教室里摆着数百张工作台，上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刀具。染七低头看看课程表：烹饪。

　　这节课，是烹饪！

　　一个彪形大汉走了过来。他身材高大结实，有不少狰狞虬形的伤疤。他一步步很沉稳，但给人的压迫感，就像有座小山迎面而倒。

　　染七知道，这是地系战士所独有的——斗气壁！

　　可有些滑稽的是，他头上戴着高高的厨师帽，帽子边沿嵌了块徽章，这块金质徽章表明，这，就是他们的烹饪老师。

　　“我是桑迪。这节课你们都与三星武士一起上。因为烹饪，不是你们想象中的过家家，那也是具有危险性的课程。尤其是刀具的使用，你们几个新生，往届因为烹饪缺胳膊断腿的有的是。”烹饪教师开口了。

　　他的声音有种懒散的感觉，仿佛对什么都无所谓。“因为课上的刀具是风系魔法加工过的，快得很，如果切断了手指，请带上手指到对面的医务室……”

　　一片寂静。桑迪的这番话很有威慑作用，新生立即老实了。

　　一阵靴子的枭枭声，三星武士浩浩荡荡的队伍也移来了。为首的萨德向桑迪点了点头就迈进了教室。进入教室的同时，他向新生中瞟了一眼。

　　然后，愣住了！萨德脸上冷漠的表情渐渐转变，他看向染七的方向，笑意明显。染七知道自己的银发太扎眼，只竖起一根手指，示意萨德噤声。

　　萨德，他学了四年竟然已经到三星。现在的他，是名震德奥联邦的优秀生，而自己，连魔法测试都没通过。染七幽幽叹了口气。或许自己和他，已经在金字塔的不同等级了吧。

　　装作不认识萨德，染七和爱希朵尔并肩走进了教室。

　　“爱~爱希朵尔姐！”一声清脆的呼唤，爱希朵尔有些诧异地回过了头。一个头上绑着发带的红发少女惊喜地看着她。“朱砂？”爱希朵尔的表情很是复杂。可还是向着叫做朱砂的少女走了过去。染七看着奔向前排的爱希朵尔，嘴角动了动，只能无奈地向萨德走去。萨德也微笑着。

　　几年不见，这孩子长得比染七都高了，看去也成熟很多。那一头继承自西洁的黑发依旧闪动着碧天河般的光辉。萨德在学校，一定很招人喜欢。想起从前小萨德倔头倔脑的样子，染七有种沧桑的感觉。

　　这时，染七却猛然停住！

　　自己，被一道目光锁住了。染七环顾四周，目光的来源竟是萨德后面的一个一星的男生。这男生的脸色异常苍白，也异常瘦削。居然是上节课搞出爆炸的那个人。只见他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染七坐下。

　　染七对萨德歉意地笑笑，萨德则一脸不悦。至少，自己避免了直面萨德的尴尬局面。身为姐姐的自己，现在却还只是一星，染七难得不会自惭形秽。

　　这个人。染七乜了一眼，正巧这个人也在看她。两人目光相遇，倒是染七先移开了。那种冷漠沉重的气机压得人喘不上气。

　　大概是因为上节课的爆炸，没人想要靠近这个危险的家伙。这个人也显得笨手笨脚的，但染七直觉认为，这个人，八成是装的。

　　那么强大的能量载体，怎么可能不是一个控制力炉火纯青的人？何况是魔武双修！染七瞥见他胸口的两个徽章，在心里如是感慨道。

　　桑迪已经在台子上讲了片刻。大致流程是：一星新生在三星的指导下将材料切成要求的规格，再由三星操作，一星见习。

　　学生们开始动手了。嘈杂一片。染七切着龙须草，漫不经心地道：“你叫什么？”

　　“莽男。”冷漠仿佛无机质的声音不带一丝平仄。

　　“……什么？”染七确定自己没听错，但还是再问了一遍。

　　对方没有再回答一次。苍白的手指把藤瓜码好，拿起下一种食材。

　　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

　　叫莽男？

　　染七努力不让自己做出任何表情，却看见萨德的嘴角不住地抖动。

　　“喂，切多了。”冷冷的声调一点礼貌也没有。苍白的指尖戳了戳龙须草。染七反应过来，计量是0.5克，自己切了将近50克。

　　这时，原料只剩最后一种——鲲鳞。这种食材很难切割，一般由男生操作。但染七对自己的力量很自信，抄起最大号的菜刀，施力切下。

　　不愧为鲲的鳞，染七一刀下来只给它留下一道淡淡白痕。染七反复切割总算将其锯断，还是托风系魔法加助的福。转向其他组，多半是三星武士帮忙，至于爱希朵尔，她一脸不服地拿刀劈了下去，鲲鳞毫发无损地蹦飞，桌子则多了条深沟……染七别过了视线。

　　而莽男仍拿着切龙须草的小刀，手腕一动，只听一声钝响，桌子裂开了。染七以为鳞飞了出去，结果出其所料，鲲鳞也老老实实地被切开了。

　　莽男则皱着眉头。石桌在地系魔法下恢复原状，他第二次用小刀切向鳞片，食材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他稍稍施力，桌子又裂开了，于是又皱眉。

　　染七在一旁有些不解。看起来，这莽男真不是装的。他对力量的掌控并不纯熟。就像一个建成一座房子的人不会却堆积木一样，这力量，和力量的载体……

　　仿佛几乎没有联系！即使有，莽男的控制力也根本操纵不了这深厚的力量。

　　萨德在一旁原想帮忙，可他伸出的手生生停在了那里。萨德的面色渐渐凝重。他知道，一个一刀能切开鲲鳞的新生意味着什么。

　　威恩学院，又一个天才……或者说是怪才，诞生了。

　　正想时，莽男已经淡定地将食物放到煮锅里，点上了火。在风系的帮助下，约半柱香的时间，香味就飘满了教室。

　　“这种料理调味料是要最后加的，看这计量，加五枚六角茴香和一勺盐就够了。”萨德道，染七等人照办。萨德身边的新生耸耸鼻子：“好香啊。”

　　“还不行。”萨德笑道，“不过先尝尝味道，我也吃不准计量。”说罢舀了一勺，先递给了染七。染七接过汤匙尝了一口，咂了咂嘴，半晌，道：“好像没什么味道啊。”

　　萨德立即石化了，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居然忘了，从小到大，染七是个味痴！

　　这是卡莫拉最先发现的。

　　染七的第一堂魔法课，“削土豆”。

　　削完后，卡莫拉为了偷闲，让染七把一屋子土豆煮好当做这几天的晚餐。于是，染七的一锅“原味土豆”差点咸死西洁后，卡莫拉再也不敢偷懒了。

　　这样一个味痴，自己怎么能让她第一个尝汤！简直是自毁形象！

　　但又碍于染七的面子，萨德只扯着嘴角道：“那，再加点盐吧。”

　　莽男一脸无所谓，新生则将信将疑地加了半勺盐。萨德亲自尝了尝。还好，就是味道重了些。萨德长松了口气：“大功告成！”

　　染七也笑了。她自己也想起，自己也许是比其他人感官迟钝了一些，这也让卡莫拉一家很受不了。

　　烹饪教师过目后，一行人就离开了教室。萨德和染七故意落在后面。

　　今天的课也结束了。新生大多回到宿舍，萨德则示意染七，到图书馆去。

　　一路走着，染七想着要问萨德的问题——最重要的，还是关于那个天才魔法师，和自己修炼魔法的事！

　　可未等染七开口，萨德就先叹了口气：“听说，你魔法测试没过？”

　　染七心里一阵怅然。“是啊，明明精神力锻炼得那么强，元素感召力为零，有什么用呢。”染七有些自嘲地笑道。也只有在家人的面前，自己才能毫无顾忌地发牢骚。

　　“染七，别灰心！”萨德皱着英朗的眉，“伍德系长不是说了吗，连奥兰大陆也不是全部！说不定，元素魔法也不是全部！”染七眼前一亮！

　　对啊，说不定，自己所能感召的魔法，并非元素魔法。

　　然而，萨德后半句话却让染七心冷了一半：“你可以开创自己的魔法！虽然有些困难，但你一定行的！”

　　开创自己的魔法？染七哭笑不得。自己的形象看起来太高大了，多少前人想都没想过的事，会那么轻松吗？但染七还是道：“放心，即使身为一个武者，精神力也很重要。毕竟，武者最大的弱点就是精神力！我不会灰心的。”

　　萨德还有些忧色。他从包里拿出本书递给染七：“这本书记录了很多无师自通的魔法师，他们的魔法都不是纯粹的元素魔法。我觉得，他们和你的情况很像——还有，”他又拿出一卷羊皮纸，“这是我两年来随堂做的笔记，有斗气的也有魔法的，”他又有些黯淡，“不过，都是风系的，大概用处不大……重点还是那些理论，你一定要自学成才！啊，还有……”萨德又是一阵倒腾，魔法卷轴魔法书都被翻出来了，染七见状不由笑道：“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这些还不够我看一阵子吗？这么大的校园，又不是见不到了，下次再说吧。”“也对。”萨德憨憨的笑了。

　　“不过，染七，你千万不能懈怠！尤其是第一个月！”萨德正色道。“在第一个月末，有一场无差别竞技！那是除了私斗以外的唯一一个魔武大战的途径！从实战中有很多经验可得，远比死读书强得多！”“魔武大战？”染七顿时有了兴趣。

　　萨德点头：“在擂台上，往往是自告奋勇，若无人挑战，那么台上的人就是擂主了！各年级的擂主，就是各年级公认的头儿！而且，校方也会有奖励的。”萨德一脸兴奋：“这个学校高手如云，我和梅琳去年杠上一次，结果我输得落花流水啊！梅琳主修冰系，那力量，简直像蛇一样灵活！听说她入学时的精神力测试是九级！身为魔法师，那真是……”染七听了也是心潮澎湃，不过，这次若真举行抗赛，赢家肯定是那个芒兰吧。萨德一番感慨后，又接着道：

　　“各年级擂主，如果低年级有不服的，也可以挑战——不过这种情况我从没有见过。必竟是各年级的头儿，大陆再人才辈出也不会这么夸张……”

　　又聊了一会，太阳已至中天。染七和萨德吃过饭后，各自回了宿舍。刚一到宿舍，就看到爱希朵尔一脸奸笑地盯着自己。

　　“……干嘛？”染七有些不自在。爱希朵尔一步一踱地走过来，笑嘻嘻地道：“告诉姐姐~你刚刚和谁去哪啦？”染七嘴角抽动，原来是这事……

　　“我和萨德只是以前认识。”染七摆了摆手。爱希朵尔见状也不再刁难染七，撇撇嘴道：“玩笑而已——高手总是会不知不觉地走到一块。”随后不等染七领会那话里的深意，就接着说道：“对了，染七，我带你去个地方……哎呀，跟我走就对啦，我敢保证你不会后悔的。”

　　染七放下背包，将信将疑地跟了出来。

　　威恩学院作为威恩公国乃至德奥联邦最大的学校，占地几万公里，其中60%是斗气系的习武场地，和魔法护界。但是，有两个地方，既无他人看守，又无魔法护界，其一就是受斗气系欢迎、并刚被划为禁地的习武山，另一个，则是染七面前的这个低矮的木屋。

　　上方的牌匾，清晰遒劲地写了四个大字：

　　圣尊灵堂。

　　步入灵堂内，染七也是一惊。整个木屋的地面不是青石，却是各色的魔法水晶！就连木屋的梁柱，也是最最金贵珍惜的槲寄生木，墙壁更是令人赞叹，那是用纯粹的土元素构成的元素墙，上面刻满了各样的法

　　阵，每一个法阵前，都有一个悬浮的灵牌，被一层温和的光晕笼罩着。风系“浮翔”和光系“禁护”！染七不由动容，不觉走到一个牌位前。

　　刚刚迈上前几步，染七面色就是一变！

　　因为，这牌位散发出的竟是一股凛然的斗气！

　　“威恩学院的魔法系长，两千年来未曾换过；而斗气系长，却更了二十八个……”

　　染七终于明白，为什么爱希朵尔会知道这个地方。威恩学院的斗气系长，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的斗战师！对魔法师而言，这里无非是个冥想圣地，而对战士而言，这里却是个追念先烈、引发幽思的地方。

　　爱希朵尔也走进没多少人的厅堂，找了个蒲团坐下。她扭头对染七道：“其实战士的精神力也很重要。

　　我常到这里看看曾经的系长们，就这么坐着思考，其实也是一种境界……”她渐渐沉默了。染七发现，爱希朵尔似乎很熟悉这个地方，并且，她径直走到了这个牌位前，显然来过很多次。

　　那牌位上赫然写着：
　　第二十三任斗气系长希尔曼·R·古诺斯·伦亚
　　牺牲于
　　西历1480年

　　染七皱起了眉头。她观察到其它灵牌上都写着“卒于西历XXX年”，为什么，只有这个，是“牺牲”？

　　但看到爱希朵尔一脸严肃，染七也不好多问。她也找了个蒲团坐下。看向周围的魔法师，大都已经入定。染七也闭上了眼睛，感悟着格外活跃的魔法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