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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不劝你 ...

  •     原来,司真曾经有个哥哥,温文尔雅,读书也很不错,甚至考取了功名要去京城里做官,最重要的是,哥哥对她真的很好很好,从来不舍得叫她受一点委屈。
      在哥哥离家去京城之前,正好下了一场大雪,城外的湖面都结冻了,她拉着哥哥一起冰嬉。

      天色晚了,风大了,周围人没有那么多了,哥哥便叫她快回去。可是司真发现芦苇从边有一只冻住的火红色小狐狸。小狐狸的四爪被冻在冰面下,面前摆着一片被冻着的鱼尾巴。看到司真,它拼命挣扎。
      司真很开心,她不顾哥哥的呼唤,兴冲冲过去,要救出小狐狸。
      谁知道,她的步伐太快,将冰面踩出了裂缝,稍微动一下就可能掉下去。小狐狸看到裂缝,拼命挣扎,将四爪解脱出来,借着快速支离破碎的浮冰,跳上了芦苇丛里,消失了。
      而司真只看到了狐狸离开时那簇火红色的尾巴,还有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朝她扑过来……
      她掉入了冰冻的湖水里,整个人被冻晕过去。
      等到她再醒来时,已经是十天之后,她得知哥哥为了救她而死,已经出殡了。
      而她竟然连见哥哥一面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因为这件事,司真一直觉得,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愚蠢的自己,而不是哥哥那样善良美好、前途无限的人。
      她多想父母骂她蠢笨,多想嫂子打她,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责备她,整个世界好像就是静音了一般,大家都不敢说话,连喘气都没有声音,整个家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坟墓。
      司真浑身无力,每天躺在床上时,想的最多的便是,如果能回到那一日该多好。如果能回到那一日,她定然乖乖听哥哥的话,不惹是生非,不犯任何错误,这样就不会失去所有。但是……
      没有如果,逝去的已经逝去了。

      因为哥哥的突然死亡,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失去唯一的继承人后两老整日昏昏沉沉;嫂子几次哭晕过去,身体虚弱回到娘家养着;徒留小侄子一个人没人管,被下人怠慢,在偌大的家里,他却衣衫单薄,冻的哇哇叫,每日哭着要爹娘,却无人应他。
      司真努力从床上爬起来,给小侄子加衣服,给他喂饭,照顾他的起居,哄他睡觉。这么一个月过去,小侄子越来越黏她。即使过去的订婚被取消,即使别人谣传她克六亲,她也不在乎,她只在乎眼前这个小小一团的生命,要照顾好他。
      他是她不会枯萎的动力。
      可是,转折突如其来,在某一天晚上,四岁的侄子,小小的身子攀附在司真的脖子上,头靠在她的胸前,说:“姑姑,我最爱你了。”

      那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北风呼啸早已过去,春天正在萌芽,房间里的炭火冒出丝丝的热气,烛火温和地摇曳着,照亮了司真,也照亮了司真眼前的小侄子,连小侄子瞳孔里的自己也照得一清二楚。
      司真在小侄子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笑容。

      笑容……她怎么配有笑容?她怎么配被人爱?
      她这样的……罪人。
      而且,她是他的仇人啊,杀父仇人!

      司真用力推开小侄子,飞快地逃开了。
      后面便偷偷离开家,加入了那春她们。
      司真抚摸着眼前的黑翠,她说:“其实我不想要什么夜明珠。我只是感觉……我需要找个理由活下去。”
      这是她故事的结尾。

      姜雪龄一直沉默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司真抹掉眼泪,笑着说:“你也觉得,我罪无可恕吧。”
      姜雪龄摇头,声音沙哑:“这是意外。如果可以选,没人想要这样的遭遇。”
      “我知道,我只是走不出现在的困局……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母、侄子,我不想……不,我不应该回去。”司真收好玉佩,她脸色如常,仿佛下定了决心,“你也不用再劝我。”

      “我不劝你。不过你说自己是罪人,看来你是想要赎罪的。”姜雪龄看着她,“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不必回答我。”
      司真抬头,脸色淡淡的,眼神凝滞,如同一摊死水。
      姜雪龄说:“你哥哥死后,父母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你……失去哥哥,你要选择奋力弥补缺失,还是选择每日讨伐自己的罪?”
      司真一愣,眼波如同被石子激起的细纹,在晨间的烛火里骤然亮起来。
      ·
      姜雪龄从客房里出去,正好看到楼廊上守着的几个人——那春、西门傲,还有司真的娘。司真她爹领着宣霖去钱庄,在官府的见证下,签字画押,交付那两千两的大额银票,一时还没回来。
      看到姜雪龄,司真她娘连忙过来,问怎么样了。
      那春和西门傲也围过来。
      “她没事,给她一点时间好好想想。”姜雪龄简单安抚。司真的心结,不会那么快解开的,需要给她时间,让她准备好——重新面对生活。
      话刚落地,“吱呀”房门开了。
      司真从房里出来,她满面泪水,对母亲下跪:“女儿不孝,让您和爹爹担心了。从今往后,女儿再不会如此任性。”

      见女儿终于回头,司真她娘哭得眼泪没断过,拉着女儿的手起来:“想通了就好。”
      母女俩眼泪中带着欣喜,互相帮着擦泪。
      姜雪龄在一旁看得眼睛湿润,她转头看向廊檐外头一片片的房子、重重叠叠的旷野,满眼茫然。
      她的家人不知在何处……
      司真能够想通,与家人团聚,叫姜雪龄终于放了心。

      她下楼去,牵着马,和李逊一起,准备去邱宁山查探情况,看活剿流匪这事是否可靠。
      这时,司真突然奔出来,差点摔倒。
      李逊退出去两步,让她们姐俩说话。
      司真对姜雪龄抱拳道谢:“姜姐姐,谢谢你这两日陪着我,开解我,教我茅塞顿开。从今往后,你不必担心我,我会代替我哥哥,撑起这个家,给父母遮风挡雨,做他们的女儿,也做他们的儿子,做侄儿的父,做他的母。我下了决心,一定能做好。”
      司真的眼眸格外明亮。

      “你能振作起来很好,我相信你能做到。不过,不要太累了。”姜雪龄伸手,抹开她眼角的一根头发丝。
      “嗯。”司真笑得纯真,双眼弯弯,满眼都是崭新的向往,像是春天即将破土的嫩苗。她开心地说她要收拾行李,明日一大早便和父母出发回去家里,晚上一起去酒楼吃一顿好的:“姜姐姐,你今日早些回来,吃完这顿饭,晚上我还有好些话要同你讲。”
      姜雪龄点头:“一定。”

      旁边的李逊自觉背转身去。
      “李哥哥也一起来热闹。”司真笑。
      李逊肩上扛着的铁锤放下去,“嗯”了一声。
      想想酒楼的鸡鸭,暖灯照着,一群人围着桌子吃香的喝辣的……真是让人摩拳擦掌的期待呐。
      ·
      姜雪龄和李逊骑马,一路“哒哒哒”,去到邱宁山,已是正午。
      抬头一看,满山都是茂密高大的树木植被。因为前几日夜里下雨,山路十分湿滑,只有野兽偶尔嚎叫和鸟儿啾鸣。
      而山脚下十分热闹,各个小路都被把守着,似乎是齐府的家丁。
      不少江湖高手,抱剑从山上下来,鞋上都是泥,一无所获。其中一个武夫的脚踝被捕兽夹伤了,虽然包裹了布巾,仍旧血流不止。
      也有莽夫自告奋勇去剿匪的,被直接拦住,只因没有被邀请。
      甚至还有要采蘑菇、打猎的村民,他们被拦着不许上去,两方闹哄哄的。
      看样子,这山已经被围小半个月了,依旧没有找到杀孙明亮的凶手。
      姜雪龄将黄玉玦给到家丁,家丁这才放行。
      上山之前,姜雪龄找家丁确认,抓到流匪确实有五百两白银的奖赏。
      这一点陆经没有说谎,只是这五百两确实不好赚。

      山路难行,异常湿滑。
      姜雪龄和李逊三番两次差点滑倒,甚至差点崴了脚。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决定循着别人的脚印去走,毕竟他们今日只是为了摸排情况,并不指望能快速找到线索,抓到流匪。
      这山里时不时冒出几声野猴的叫声,叫人瘆得慌。
      发现一道暗红色的血迹,顺着走过去,是一个陷阱,陷阱边还留着带血的捕兽夹。
      姜雪龄对着这陷阱研究了一会,皱起眉头。
      李逊问她怎么了,姜雪龄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不太对劲。
      ·
      他们继续往前走,狭肠小道上,遇上了两个白衣男子。
      其中一个负手立在一旁,仰头望着远处的峭壁。他头上戴着黑色墨翠玉冠,浑身白玉一般的衣料。在树影间的阳光下,衣料如同水流一般,泛着珍珠的光芒,甚至还有香粉味儿。
      招摇至极,呵。
      姜雪龄走过去,低沉着声音:“让让。”
      裴彦生一转身,看了她一眼,让到一边,顺便叫一旁陪同的白衣男子:“顺泽。”
      顺泽让是让了,但面有怒色,一甩袖子,瞪着姜雪龄。
      姜雪龄视若无睹,大摇大摆地从他们跟前过去。
      李逊也大摇大摆地从他们跟前过去,多看了一眼顺泽。
      顺泽觉得这一定是挑衅,他忍不住了,大声发牢骚:“公子,他们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何须让她一个假的金蝉宗弟子?”

      姜雪龄脸红,原来那天她耍出金蝉宗的蝶舞炫时,这两人知道她是学来的蹩脚模仿啊。
      她转头去看李逊,想着要不要坦白解释清楚算了。
      李逊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裴彦生道歉:“家仆无礼,望见谅。”
      接着,他又让顺泽过来道歉。
      顺泽自然是不情不愿的说“对不起”,姜雪龄没有理他,抬脚继续往前。

      就这样,两队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沿着此前留下的足迹。
      中途,两拨人又休息了一会儿,吃点干粮喝点水。
      姜雪龄捏着馍馍,清了下嗓子,对李逊道:“李兄抱歉,此前骗了你。我不是金蝉宗弟子。”
      “我知道。”李逊很平静。
      “你知道?”姜雪龄目瞪口呆。
      李逊眨眨眼:“我是金蝉宗的第三十七代弟子,小妹你使出蝶舞炫的力道、节奏,和我们不一样。”
      好家伙,冒牌的遇到真货了。
      “多谢李兄没有拆穿。”姜雪龄哈哈笑了笑,想起来最开始他热情的模样,直白地问,“那李兄为何还要假装不知,与我一道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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