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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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秋荻沉默着，良久，依旧坚持地问道：“柳姑娘，你根本不是真正的烟花女子，你当然是凤舞教的人，而我那内弟杜殊一时荒唐，这几年来流连于你的美貌，吐露了万林山庄太多的机密，甚至连我父亲都是你们教中之人，我相信你必然知道，当年那人的真正身份。”
程秋荻是大家小姐，程秋荻总是那样温婉大方、沉稳妥当，她的腰肢或许没有柳青青纤细柔软，她的眼眸或许没有柳青青魅惑多情，但是程秋荻就是程秋荻，即便遇到如斯惊变，也会适时地调整好情绪，处变不惊。
一朵邪恶的花突然在柳青青心中绽放，她想看看这个女子彻底崩溃的模样，既然她无休止地追求真相，那么便给她真相好了。
“好吧，我告诉你，”她哂笑道，声音飘忽近似鬼魅，“如果我说，程千望是为了几部秘籍而早就入了凤舞教呢，如果我说，他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正义凛然呢，如果我再说，你其实并非他的亲生女儿，只不过是他捡回来的弃婴，如果我继续说，当年那个夺走你女儿家清白的男人，正是你十多年来称为父亲的那个人呢！”
一连串无情的话语让程秋荻的脸色近似于惨白，柳青青看着那个一向温婉绰约的清丽女子仓皇退后了几步，终于坐到了地上，再没有大家闺秀的拘谨和镇定，眼睛里毫无焦距，只剩了嘴唇还在颤动着，像是在泣诉她的悲惨命运。
她有些恻然，程秋荻是这场计谋的不知情可怜人，凤舞教要程千望得到万林庄的绝对信任，手段一向是不去计较的，而对付杜晨恩那种重视声名和道义的绝对正派顽固君子，程千望制造出的女儿遭其子所辱一事，用对方成倍的愧疚换取自己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是上上之策。
所以她早说，程秋荻是牺牲品，可惜杜轩心中只有她，因而使这个牺牲品身上多了一些青青不得不去介意的东西。
她终于叹了口气，两个女子在这流云阁里纠结，还当真十分无聊。
程秋荻彷徨着、受伤着，她柳青青，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她现在，是无家可归的了。
柳青青最终在东海之滨找到了杜轩，距燕州万林庄遭难，已有十数天之久。
她看到，沧海连天，浩波拍击着岸上的嶙峋礁石，绽放出绝美的烂银似的浪花。
一个人就端坐在海中的硕大礁石上，宽袍广袖，轻衣缓带，有如御风而至的蓬莱仙尊。
海风吹乱他泼墨般的长发，衣袂翩翩舞动苍穹浩波，风萧萧兮浪涛起，压不住他狷狂一笑的万种风情。
他盘膝而坐，修长的十指整洁而优雅，他的膝盖上，放着一张古琴。
青青听过一个传说，有凤栖于梧，而赤工伐之，遂以为琴，名曰凤鸣。
凤鸣琴的丝弦，正虚压在他的手底。
青青立在岸旁，他们中间有一水相隔，浩波连连，她发丝狂舞，宛若乘风将去。
杜轩抬头，看了她一笑，他没有带那张面具，白茫茫的光晕掩去了他脸颊上的伤痕，在青青眼中，他秀美有若神祇。
“我很怕你没有来。”他说。
青青张了张嘴，只发出了一声：“轩。”
杜轩皱眉，“青青，不要总这么叫我，男女授受不亲。”
青青笑了，他总是这样说，但她依旧固执地叫，她不希望他和那个姓氏还有什么关系。“那么你说，我应该叫你什么呢？”
杜轩也笑，“我有个字，是为紫藤。”
青青展眉，“好字。”
不料杜轩却朗声长笑，俊眉一轩，“一点也不好！”
“……”
“杜和紫藤一起念，不就成了肚子疼了么！”他高声笑了几声，却突然掩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青青清晰地看见有一抹凄红从他嘴角沁出。
咳嗽完，杜轩好像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转向青青，“你来得好慢，我差点以为等不到你了。”
青青忍着眼中的泪水，从怀里掏出一个古旧简单的小陀螺，“轩，程秋荻要我把这个给你，她说，她会在你们初次见面的巷子中等你。”
杜轩侧了身子，看着青青手里的陀螺，眼中有无数种情愫飞快地闪过，最后他笑笑：“我说青青，你们没把万林山庄怎么样吧？”
青青摇头，“杀了他们有什么用，教主从来不屑对自命清高的武林人动手的。”
杜轩微笑道：“青青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这我早知道。”他回了头，淡淡地，“青青，你手里的那东西，替我扔了罢，我，是不需要的了。”
他看着那小小的陀螺从青青的手指间滑落，最终跌入海波，溅不起一丝涟漪。
很多东西，也一齐随着它坠进了浪波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