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记忆，那些歌》love塔塔

4、轮回

　　我想讲一个故事。一只猫和一个人的故事。他们爱的很寂寞，他们在不同的世界，他们的故事，以死亡为终结。

　　第一世

　　我是一只猫，一只独特的猫。

　　每过一百年，我就会多生出一条尾巴，以此来标记我有多老。

　　不知不觉就过了三百年了，所以我有三条尾巴。

　　如果不算基因变异的、生长畸形的或者精神上有问题的猫，那么我就称得上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猫了。

　　日子跟白开水一样哗哗的就过去了，有时候一发呆就是几十年，时间真算不了什么，人的一辈子，实在很短暂。

　　当然，有三个尾巴的猫是不能随便出现的，所以或许你还没见过我。

　　总之日子是很平静的、安稳的恨不得去跳楼。

　　于是某天夜晚，我就实施了这个计划，我找了一个不高不矮的茅草屋，准备试跳一下，然后，就遇到了月亮。

　　那时候还是帝王统治的时候，你显然是穷苦的孩子，根本就上不起学。

　　我遇到你的时候你浑身是泥沙，脚上的草鞋根本看不清楚原来的样子。

　　那时候星星很亮，所以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的眼睛真漂亮，比星星还亮。

　　你看到我愣了愣，然后抱着我说，人为什么不可以一个人活着？一个人活着多好。

　　然后你就把我带回家养着，即使那时候有传言三尾猫是灾祸的象征。

　　我的出现引起了你父母的反感，一大家子人都填不饱肚子，养什么猫。

　　不过他们不久以后就死了，这是后话。

　　你父母死了以后田地就更少了，你干脆放弃了呐可怜的一点田地，偷偷带着我进了一家财主家给少爷当书童。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没少让你背黑锅，你却沉默的一声不吭，全部挺了下来。

　　我白日很乖的在房里睡觉，夜深时听到你的脚步声才起来活动。

　　卖身契到期限时你已经十七岁了，那个时候来说已经是有担当的人了。

　　财主想留你下来做事，你摇摇头谢绝了，带着我离开那里然后开始四处奔波，学习了一身的好武艺。

　　你不知道我叫什么，便一直唤我猫儿，在你准备去参军的前一天，我在你睡梦里说，我叫小九、我叫小九、

　　此后你就用轻轻浅浅的声音唤我，小九。

　　军旅生活辛苦凶险，你也不例外的阵亡在漫地遍野的尸体里。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如此颠沛流离的活着，所以我跟着你的魂去了阴曹地府，以一条尾巴为代价，跟着你进了轮回。

　　第二世

　　或许是上辈子的勤俭困苦，为你的这一世迎来了安稳。

　　你幸运的在局势动荡的年代出生在了家境优渥的家庭。

　　你的性子仍是那么清清淡淡，每日读书练字，闲来无事就在大宅子里走动，基本不出家门。

　　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在你面前，着实把你吓了一跳。

　　我扮作和你同龄的孩子，我说我叫小九，你还记不记得我。

　　你生疏的问我，我认识你么？

　　然后我们便私耍在一起，我唱着从前学到的歌给你听，你安静的替我打着节拍，默默地不出声。

　　白日我便变回原形，亲昵的蹭住你的脚踝，幸而你没有发现小九和你身边的猫，是同一人。

　　时间如沙漏般逝去，你的眉宇渐渐开朗，才识也慢慢丰富，你进了高等的学府学习，或多或多有了那么两个知心的朋友。

　　于是我们碰面的机会渐渐少了起来，大多数时间，我只能作为一只猫在暗处悄悄，悄悄的望着你。

　　然后有一天，你遇到了那个女孩，你们聊得很开心。

　　你回来摸着我的头轻巧的念着，小九。小九。

　　我张嘴咬了你一口，你轻声呼痛，我远远的跑开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让我急于发泄。

　　作为一只几百年的猫，我已经很少哭过了，可是那晚，我却不争气的呜呜咽咽叫了大半夜，最后疲惫的回到你身边。

　　你在清冷的月光下起身，我惊愕的望着你，原来你还未寝。

　　你将我抱在胸口，侧卧下来，半响才听到你微微叹了口气，鼻息渐渐沉重起来。

　　而我，彻夜未眠。

　　此后我不再为难你，也不再以人的身份同你见面，我想我大概是喜欢上了你，但是我也知道，这份小的心思，也只能封存。

　　我安生的望着你和她亲密的背影的，忽略心中微微的刺痛，朝那个可爱的女孩小声的叫，表示欢迎。

　　你们发展的很快，彼此默契且亲密无间。终于，那天晚上，你和她出去以后，没有再回来。

　　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坐立难安，心里的悲伤像洪水一样轰隆隆的将我淹没，12点的钟声已经敲过，我明白，你不会再回来了。

　　我离开了你，像以往的数百年一样，四处游荡。

　　我以为我会忘记你，我以为这只是生命洪流里小小的一个意外，却没想到，我的潜意识里，竟对你念念不忘。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了，世界各处都是硝烟滚滚，我饶了一圈，又回到你曾居住的那个城市，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了5年。

　　你们，已经结婚了吧。

　　可是我并没有看到你的幸福生活，只看到一张黑白的遗像。

　　原来，五年前，你为了找我，在黑幕里被一辆大卡车撞死了。

　　原来，你交往的那个女孩，也叫小九。

　　我义无反顾的再次为你去了地狱，你站在奈何桥边寂寥的看着一个个渡桥的人，留意到我时，微微朝我笑了笑，然后挪动脚步过了桥。

　　于是我又一次截断了一条尾巴跟你进了轮回，痛的撕心裂肺。

　　第三世

　　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你。

　　我惶恐的望着周围，只有黑漆漆的夜，黑漆漆的天空。没有从前闪亮的星星，也没有你漂亮的眼睛。

　　我迫不及待的想见你，急于告诉你，小九在这里，她是多么的爱你。

　　于是我从降落的那个城市开始，一个一个的不停的寻找。

　　但无论我走过多少风景，看过多少人，他们或有你的鼻或有你的眼，却终究不是你。

　　当我终于找到你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八年。

　　你高考失意，整日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郁郁寡欢。

　　我从三楼的窗口望见你，欣喜地叫唤，可是你却用被子蒙起自己的脸，闷闷的哭泣。

　　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将脸紧紧贴在玻璃上，鼻尖呵出的小小气团模糊了视线，我说，月亮，别哭。

　　可是你听不见。

　　阴暗的天空就在此时落下雨来，整个世界都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半夜忽然雷响，炸醒了你，你才终于发现在窗外瑟瑟发抖的我。

　　你将我小心的抱进屋里，用热水帮我清洁身体。

　　我裹在大大的毛巾里，舒服的躺在你身边，一呼一吸之间尽是你的味道。

　　那一夜，是我十八年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大概是高考的失意让你赢得了留下我的机会，你父母只是淡淡对你说，管好它。并没有多加阻拦。

　　你很少说话，在家的一个星期以来，几乎没有怎么笑过。

　　我在深夜小心抚平你眉间的忧愁，难过的好像看到了天上横淌着的魂运大河。

　　一个星期以后的夜晚，你拍着我的头，说要出门，让我在家乖一点。

　　我微微侧头，用明亮的眼睛看着你，乖巧叫了几声，显得很是听话。

　　你低下头转身离去，我从窗户里看到你走出楼梯口的背影，紧跟着跳下窗户，踩着你的脚步，小心的跟在你身后。

　　我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幻化成人，装作偶遇与你擦肩，笑脸若曦的喊你，月亮。

　　你迟疑的看着我，陌生而又熟悉。

　　我说我叫小九，就住你家附近。你简单的回答，我就真的像陌生人一样与你笑着说拜拜。

　　转过身，笑着笑着忽然流下苦涩的眼泪。

　　这样是否算是，我们这一世的相遇。

　　然后我便时常在深夜出现在你面前，你从开始的错愕，惊讶到最后的习以为常。

　　还记得那时候你爱谈天我爱笑，一起做梦，一起幻想。你的性子渐渐开朗，愿意与我分享你的喜怒哀乐。

　　我总能轻易的猜中的你的小心思，偶尔默契的对面笑，孩子气的开玩笑。

　　七月末的时候我问你，月亮，你喜欢我么？

　　你默默低头，没有回答的我，我失落了一夜。

　　第二天，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也正常如故。

　　夜深了，我站起身和你告别，你在我身后低低的说，关于那个问题，我就不回答了。这样你遇到更好的就能去爱了。

　　扬声器里放着一首动人的歌，歌词里说，我想大声告诉你，你一直在我世界里，太多的过去难割舍难忘记……我很爱你，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那是你送给我的歌，我也明白你的心意明了。

　　所以即使你那样委婉的说了，我还是在潜移默化中的成了你的女朋友，几乎没有过多的动作和言语。

　　你常常用手环着我的腰，俯在我耳边轻声说，小九，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你的好让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我笑笑不出声，我怎么能告诉你，我爱了你三世，才等来这一刻。

　　上学以后，我们很少见面，我不愿你为了我增添自己的负担，所以偶尔才换作人形。

　　每次见面你总是将我抱在胸口，喃喃的说着一些见闻和趣事，慢慢入睡。

　　我总是看你睡熟才小心的抽出身，轻手轻脚的离开你。

　　你从来不问我的来历，就像我对你说的，我只爱你这个人，其他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寒假你出去打零工，奸猾的老板忽悠了见识浅淡的在校大学生，付了极少的工资。

　　你总是一回来倒头就睡，有一次搂着我，迷迷糊糊的说着，我什么时候才能养你呢？

　　我轻巧的亲了亲你的嘴角，慢慢湿湿的笑了。

　　你知道么，这是我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

　　大一下学期，你开始对我说一些学校里不公平的事情，说你讨厌某些人，说他们虚伪。

　　你的话令我惶恐，我不明白是什么使你惹上了世俗的丑恶，这个世界一直不平等，你为何会选择憎恨。

　　我开始害怕且心情忧郁，你想尽办法也无法使我真正快乐，

　　我想或许我一早预料到我们的结局，所以提前忧伤，提前准备。

　　第二个夏天又到了，天气刚刚开始炎热的时候，你对我说，我们分手吧。

　　你说我神秘，让你看不到未来。你说我们不可能，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未来。

　　你还说了什么，我怎么都忘记了。

　　我笑了，我说，好。然后离开。然后笑到流泪满面。

　　仅仅是走出你的房间，我已然失去一身的力气，瘫软的倒下，瞬间打回原形。

　　你在几秒后推开房门，只看到满地的清风和一只昏迷的猫。

　　那晚你辗转难眠，我看着你焦虑不安的眼睛，听着你手机里重复的一首歌。

　　泪水打湿了地面，也带走了我们的爱。

　　凌晨的时候你终于昏昏沉沉的睡去，我望着你忧愁的眉，我知道我再也抚不平。

　　在我离开一段时间后，她出现了。

　　她和你有着同样的价值观，她和你一样成熟，她张扬且人缘很好，她让你再一次心动。

　　可是这些，与我无关。

　　我在一场暴雨里离开了你，一如我来的那天。我想着你第二天看到猫盆时，会不会有一点点失落。

　　会不会有一点点为我离去而伤心。

　　我想我还是舍不得放不下你，所以才会停留在离你不远的地方偷偷的关注你，内心痛苦的挣扎。

　　离开你的每分每秒我都在思念中煎熬，在寂寞中绝望。

　　我看着你和她谈笑，她渐渐取代了我的位置，成了你最知心的人。

　　你的眼角弯弯，明亮如故。

　　可这些已不属于我，你已不再对我笑。

　　你们在几年后一个盛夏结束的时候结婚了，作为新郎的你，真的很帅。

　　我躲在远处看着你幸福的脸，又一次泪流满面。

　　没有谁记得谁爱过，没有谁记得谁离开。

　　你牵着她的手共度一生，白头偕老。死后在奈何桥上约定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我看着你渡过桥再次进了轮回曲折，转身朝孟婆走去。

　　我以最后一条尾巴为代价，向孟婆换取了一碗孟婆汤。

　　饮尽那一刻，眼泪落在碗里，我却笑着说

　　我终于可以忘记你了。

　　然后，我便忘了，也死了。

　　我们的爱，注定以悲剧结尾，以死亡为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