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流》Finally

22、黯流（二十一）

　　从小时候起，茉莉花茶就是司离最喜欢的，茉莉，在司离看来很好听，Jasmine officinale，茶香与茉莉花香交缠在一起，可以从这氤氲的雾气中闻到春天的气味。就像做梦一样，看到爸爸妈妈在自己的身边，望着他们的笑颜一直笑，笑到日落西斜，永远都觉得那么的幸福，那么的温馨。
　　她想，我要的真的不多，对于别人触手可及的天伦之乐，于我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海市蜃楼，即使是虚幻的，但还是能让人看到，置身于如此真实的幻想里，我也会为之欣喜。
　　杯中的热气渐渐地减弱，最终如气若游丝般地挣扎着，手指触到的温度开始下降，最终指尖随杯子一同冷却。已经凉了的茶，香气亦不再。放下杯子，转过头，看向落地窗外。
　　黄昏的天色很温馨，木槿花在窗外轻轻摇动，这个小花园原本是姐姐和自己常去的地方，而如今大家都走了，花园小径也再也没有留下谁的脚步。纵使无人流连，张阿姨依然每天仍然充当着园丁的角色，初夏的季节，还有很多其他的花，但是司离的目光永远停留在木槿花上。
　　温柔的坚持，纵使朝开暮落，但是下一次的绽放又是如此地温柔。永远地追随着东升西落的太阳，就像是一种东西，起伏地前进，有纷扰，有低迷，但始终不放弃，就这么一直温柔地绽放、追随，这就是感情么？
　　姐姐？是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在心里默许了这么一个位置，这么一个称呼？那个冷冰冰的“程菁菁”去哪了呢？为什么就算她走了，这里还有她的身影？
　　不自觉地咬着嘴唇，这是司离的一个习惯性的动作。简单地吃过晚饭，司离没有马上回房间，让李阿姨搀扶着，走到花园里，停在那个和姐姐常常坐的秋千旁边。
　　“阿姨，你先回去吧，一个小时候你再过来吧。”
　　看着张阿姨慢慢走开，目光回到面前的秋千上。伸出手搭上秋千的两条铁链，那原本被漆上乳白色油漆的地方已落上了灰尘，还好，灰尘不是那么多。司离拿出纸巾，一点一点地擦拭，擦落的灰尘，在花园的灯光下，轻舞飞扬，那是来不及黏着在纸巾上的灰尘，缓缓旋转着下落，像极了一种舞蹈，渐渐地尘埃落定。
　　艰难地坐上秋千，按下两旁的开关，附近的灯瞬间熄灭，清冷的月光渐渐显现在这夜色里。用尽了力气，然而秋千只是稍稍地挪动一下。又归于死水般的平静。
　　“小离，你坐着，我来推。”
　　司离依然是那么地面无表情，被程菁菁以花园的景色很不错为理由，拉着来到花园。“我随便。”那么一种爱理不理的口吻坐在秋千上，程菁菁的兴致却丝毫不减，走到秋千后面推了几下，秋千越来越高，司离被突如其来的晃动吓了一跳，但她从来不会表现出来，只是紧紧地抓住扶手，不自觉地咬住嘴唇。
　　程菁菁也坐了上来，秋千载着她们一直摇晃，渐渐司离也不觉得害怕了，看着月色中的程菁菁，居然觉得她也没那么让人讨厌。
　　司离看向旁边，同样的晚上，同样的月光，程菁菁不在，两个人的秋千，一个人坐着好像是有点显得霸道，不是吗？
　　早上很早就醒了，吃完早饭，刚被张阿姨送到门口，就看到裴霖宇骑着一辆自行车过来。
　　很自然地，车后座的是腿上还缠着纱布的女生。学校的楼梯上，女生被背上了二楼，在楼梯口被放下，一直扶到教室门口，再被人扶到座位上。坐下，看向门口，看到他还在，点了一下头，看着他转身，离开。
　　瑾程也不久后就到了。“小离，刚我在楼梯口碰到了裴霖宇，他好像被他们老班叫住了，老班手上好像是一叠的纸，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可能是保送的表格吧，这么优秀的人，理应像这样被保送。
　　那他是不是就会提前离开学校了呢？复旦，凭自己的水平，再怎么努力应该还是考不上的吧？难道剩下的一个月的时间是作为同学的最后时间了吗？或许本来就不该有交集的，太优秀的人和太平凡的人总会离得远远的，即使遇到了也终会渐行渐远。呵呵，想得还真多，自嘲地撇撇嘴。
　　学校香樟树的香气在肆无忌惮地四处乱窜，它们参与了每个学生在这里的挣扎，每个学生的飞扬的青春。就在这弥漫的香气里，高三的学生已经走过了最后一次模拟考，倒数的日子逼着把他们推向越来越近的高考。
　　是不是我身边的人，不管是喜欢的还是讨厌的，总是要一个一个地离开呢？自然而然地走进我的生活，到最后又若无其事地出去，从来不曾过问我。
　　爸爸、妈妈、程菁菁、阿姨、叔叔，大家都走了，留我一人在原地，我翻着过去，看不到未来。瑾程回来了，但你曾经丢下我，我没有那么坚强，坚强到毫无选择地从自己的世界出来，一个人去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或许在我的内心最深处，你也在我的黯流里。
　　那么接下来呢，你是下一个吗？似乎不是那么想听到答案，这一刻怎么那么像一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