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最后一位降世恶魔》活复

126、无畏的孩子们-7

　　轻柔的姿势，抱着钻石，真夜只需要看一眼地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来了？”

　　有些反感的语气，很不喜欢几十年前的自己。

　　“莉莉丝用仇咒让他昏倒了。”钻石又喘了几口气，好多了，慢慢放开了真夜。说出来他忽然觉得耳熟。然后他全想了起来。

　　真夜一怔，看样子他和钻石想到了一样的事，和钻石对视了几秒。但是，他们都马上意识到，这不是说那个的时候，事态很紧急，于是，真夜抬起头，无视了地上的自己，对莉莉丝和钻石说：“我们走吧，出北城墙。”

　　莉莉丝很好奇，目光反复在两人间游走：“你的骏兽哪里来的？”

　　“从天使们那里顺来的，感谢我的双胞胎真夜。”真夜面不改色地说，“我说我要办件事，抓一些恶魔，他们就给我了。”

　　钻石跑上前拉开车厢门，好让莉莉丝进去。这时，忽然从很远处，传来一系列像爆炸的声音。然后是人声喧嚣，抬起头来，一簇簇红色的光亮在遥远的地方闪动，呜呜的号角声又响了起来。

　　“怎么了？”莉莉丝不安地说。

　　“休息够了，恐怕开始后半夜行动了，清洗南城墙内。”真夜根据经验说。

　　莉莉丝不知想到了什么，很担忧的样子。但她欲言又止，还是上了车。

　　天使们像河流一样朝北城墙深处走去，真夜驾着骏兽与他们逆行，向北城墙的城门。钻石偷偷朝窗外看，天使们表情视死如归。只有真夜在做一个逃兵，因此引起不少人的目光。但真夜面不改色，带着他们，一直向城门驶去，那种气势，竟然没人敢拦下。直到到了城门口，见着一辆陌生的骏兽车厢驶来，把守的五位天使守卫里，有一个走上前来，拦住了他们：“你要干什么？别走反了。”

　　“我没有走反，是根据阿达的命令，运一个东西。”真夜很知道如何与他们打交道，语气很不耐烦。

　　天使守卫沉默了片刻，反问道：“现在开始大清洗了，你不知道？”

　　真夜语气很冷：“阿达的命令是十分钟前给我的，你不如去请示他？”

　　这唬住了天使守卫，至少是让他为难。片刻，另一个天使守卫走上前，声音放得很低，但就算是车里的钻石和莉莉丝也听见了：“……他就是那个，今天战功最高的真夜。”

　　天使守卫露出了难言的目光，不知是对战功的畏惧，还是对疯子的害怕，好半天，他不情愿地点头：“好吧，行。”

　　天使守卫摆了摆手，向其他人示意让开。一个天使动了，然后是两个。钻石紧抓的心快落了地。一条狭窄的道路快要开启了。然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忽然从他们身后响起，在孤单的城市里引人注目。

　　不止是天使守卫，就连钻石，也被吸引了过去，偷偷从窗户里朝外看。只见一个天使，正从黑色的巷道里奔出来，朝天使守卫们拼命挥手：“警戒——士兵真夜被袭击晕倒在三区域——北城墙疑似出现恶魔！南城墙北门已开供我们进入！可能逃入其中！”

　　糟了。钻石心里一沉。

　　天使守卫一愣，诧异地朝面前的这个真夜看。

　　真夜当机立断，拉住缰绳，骏兽转头狂奔。天使守卫反应过来：“抓住他！”

　　天使守卫们立刻从后背抽出箭来，搭好弓箭，一支支朝车厢射来。风声抖动，车厢颤动厉害，箭插入车身的声音一根接一根，十分有力。

　　刹那间真夜将骏兽淹入正行军向南城墙的天使士兵，在同族的催逼下他们仇视正撞开人群的骏兽，它愚蠢地飞向人流最多的地带，也就是南城墙。

　　“换路走！”真夜大喊，随即从骏兽上侧腰，路边的天使士兵正无精打采，还未回神，手里的弓箭就被狂奔而过的真夜抓走，“南城墙北门开了！就去那里！”

　　莉莉丝抓住窗框，紧张到极点：“你在干什么！龙舌兰！”

　　钻石打开窗户，学真夜探出半身，瞄准了一个天使。天使正抓着把剑，看到恶魔的身体伸出车外，忽然凑近，愣了，钻石一把夺剑，又缩回车里，安慰莉莉丝：“你不用担心！真夜很厉害！”

　　莉莉丝瞪着他：“你妈妈怎么教你安全意识的？”

　　钻石假装没听见，恰好骏兽一个转弯，冲入小巷，实在是太拥挤，车厢时不时撞到低墙，发出咔咔响声，而后忽然宽阔，进入长街。南城墙的北门已经很近，那儿到处是星星点点，许多天使围聚在门附近，高举火把，如巢穴边的蚂蚁。

　　真夜啐一口，有天使士兵骑了骏兽赶来，向骏兽泼油，朝真夜丢火把。真夜朝他一瞥，突的伸出腿来，一把将那人从坐骑上绊倒，随手接了火把，向后背一伸，死亡意味极重的举动，却只让袋里的弓箭燃起火来。

　　真夜取出三四支，射向城门，火星四溅。

　　骏兽踹开挡路的三五个人，奔入城中。

　　有天使追上来了，一只手紧抓车厢窗框，钻石想也不想，一剑下去。

　　发出惨叫。钻石顾不得他，跑向车厢门边。这时，门邦邦作响，一下被扯开，有天使想跃上车来。钻石用剑挡死车门，一脚将天使踹下。

　　那天使在地上翻滚两下，不再动了。但更多天使从街道两侧涌出，这骏兽太过嚣张，简直是挑衅他们，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开快点！龙舌兰！”钻石大声说。

　　街上恶魔横尸遍野，车辆压过去就像过一座柔软的桥。一座旧楼在他们眼皮底下烧了起来，从旧楼里，慌张地跑出数十个恶魔。天使们把剩下的火把朝恶魔们身上丢，骑上他们的身去揍。惨叫在车轮的飞转中渐渐小下去，但又在别的地方响起来。

　　“救我！救我！”一个恶魔抱着个大包袱，跑出来，挡在路中央，抬手朝车厢高呼。他身后跟着十余个天使。

　　骏兽速度未减，真夜掏箭，射击。离恶魔最近的天使应声倒下。

　　其他天使还未反应，忽被重重一撞。倒在地上，头晕眼花间，只见车厢上无犄角的恶魔朝他做鬼脸。

　　呼救的恶魔呆呆站在原地，钻石朝他伸手：“上来吧！”

　　那恶魔赶紧飞身跃起，跳上车来。

　　上了车获救的恶魔还在发抖，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他看着莉莉丝和钻石，好半天才想起，斗胆介绍自我：“我叫罗萨——”

　　“免了，”莉莉丝打断了他，“现在帮帮我们吧——外面都是天使。”

　　罗萨六神无主，在原地转圈，忽然哦一声，从包袱里取出了个罐子：“要用这个吗？”

　　莉莉丝看了一眼：“谢谢，我不渴，你问问006吧。”

　　罗萨一个劲儿地摇头，又拿出火柴，指着罐子里的引线：“这是□□！”

　　“好极了！”话音未落，钻石从罗萨手里夺过去，“你们——跑！”

　　钻石站在门边，朝路上的恶魔喊话。

　　那群恶魔正跟着骏兽车，对着车挥手，叫着“救救我”“救救我”之类的话。罗萨一上车，数以百计的恶魔也跟着从城里的角落涌出，跑向骏兽，他们从同伴那里看到希望，即使只有些微，也产生活命的幻想。

　　天使们冲过来，驱赶、杀死恶魔，也追逐骏兽，此刻它就像斗牛眼中的红布：恶魔们和天使们都跟着车厢跑。

　　被钻石叫到“跑”的恶魔们不知所以然，但许多恶魔犹豫一下，还是照吩咐做了。

　　见着恶魔们纷纷离去，钻石嗖的一声点亮火柴，风太大，熄灭两回，他不得不用手护住，再点燃引信，将□□扔下车去。

　　极小一个，掉在天使们间，发出咯咯响声。

　　砰的一声，大火遍地，火舌包围住天使们。

　　罗萨看着□□爆了，伤感地说：“本来都是我的备货，刚付过钱呢，还没卖出去呢。一个值三金魔币！”

　　莉莉丝出言不逊：“得了，你要是刚才死了，它们就得到地下陪你去了。”

　　罗萨哆嗦，想象那场景。命比钱重要。他乖乖地将剩下的□□都交给莉莉丝。莉莉丝点火，钻石投掷，一时街上火海漫天，天使们的速度显著慢下来，被甩在身后。

　　钻石注视着火焰，擦去额头的汗水。他的目光落到街角，寻找剩下可能的敌人。

　　街道边火光熊熊，热气腾腾。一两个人影正从街道飞窜。前面的恶魔在逃，后面的天使们在追，而他们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前面那恶魔越跑越慢，看上去近乎绝望。他磕磕绊绊，手捂着肚子，鲜血却溢满指缝。平时的威严，此刻成了衰老和无助。

　　“杰西！”钻石和莉莉丝同时认出了他。

　　再过一会儿，那天使一定能杀了杰西。

　　不能这样下去了，钻石跳下车，朝杰西跑去：“杰西！”

　　杰西茫然，朝四周看。

　　“这里！”钻石朝他比划。

　　杰西看见了钻石，朝他跑来，却提不上力气。钻石跑到了杰西身边，一把抓住杰西的胳膊，扶着他，转身向车厢跑去。

　　真夜拉住缰绳，骏兽嘶叫，在离钻石十米的地方徘徊：“钻石，给我回来！”

　　有天使从旁边冲上去趁机攻击车厢，真夜看也不看，夺过那天使的剑反刺，一把插入天使的头颅。天使来不及呻吟，就倒了下去。这吓退了一些天使们。他们离车厢远远的，这正好给了罗萨和莉莉丝机会，他们赶着劲儿地朝天使们丢□□，爆炸声连连，火舌蔓延。

　　追赶杰西的那天使冲上来，钻石蹬了那家伙一脚，啪的落地。

　　又有四五个天使，见到有钻石和杰西往车边赶，他们从火海里杀来，决不允许他们上车。钻石接连接下几招，却永远砍杀不完。背后又窜来几个。钻石撑住杰西沉重的身体，咬牙一挡，后背却一凉，一柄剑银光闪闪，朝他劈来。

　　来不及躲了，钻石心里一慌。一个人影忽然跑来。没有痛，没流血。钻石诧异地回头，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位恶魔，火光照亮他的脸，不久前，钻石对他很失望。

　　“我真搞不懂你。”雅克大声抱怨，一用力，剑锋将天使挑开，“涉世未深！涉世未深！”

　　“全都是你教我的！”钻石大声回道，却被淹没，雅克没有听见。

　　雅克抓起杰西的另一只胳膊，挑在自己肩上：“说好了！我只是为了搭你们这辆车！”

　　他们架着杰西上了车，杰西瘫软在地上，莉莉丝上前叫他：“杰西！”

　　杰西眨眼，目光聚焦在她脸上，开口说了什么，但声音太微弱，几乎听不见。

　　“什么？”莉莉丝俯下身。因为骏兽重新启程，车厢颤个不停。

　　杰西气若游丝：“他在，追我们……杀了我们所有人——”

　　“什么在追你们？”

　　话音未落，车厢一震。

　　“就是他！”杰西大声说，指着车外。

　　罗萨啊地大叫一声，瘫软在地。钻石猛地回头，回到过去的第一次，他汗毛直立。

　　孚威正骑着骏兽狂奔，冲过天使群落，扑向车厢。此刻，喘开下骏兽，身体悬空，靠车厢如此之近，只差一步就能登堂入室。在大火中，孚威跳上车来，一把抓住车门把手，已挤入车中。

　　他眼睛瞪得极大，火光的映衬下，双眼闪烁。一股腥气扑面而来，血色茫茫，从盔甲上滴下。然后钻石想到。哦，那是血。恶魔之血。过去的、更年轻的孚威正在品尝战争的快乐。现在他盯上了这辆车。

　　“肮脏的恶魔，你还想逃去哪里？”孚威掏出剑来，看着杰西。

　　莉莉丝护住杰西，瞪视着孚威。

　　“滚开，等会儿才是你。”孚威不耐烦地说。

　　莉莉丝猛地扑过去，夺孚威的剑。孚威暴怒，抬剑刺入莉莉丝胸膛，一脚将她踹开。

　　钻石脑子嗡地一声，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就跃起。但他离孚威远一些，被人抢了先。雅克挡在他面前，以剑压挡孚威，剑锋逼上孚威下巴，孚威恼羞成怒，用全力拨开剑来，雅克又上了拳脚。这样一踹，孚威的剑飞出车门外，孚威也险些掉下车去，得亏他紧紧抓住车门把手，将脖子伸得长长的。

　　这是一个好机会。雅克飞速走过去，挡住车门，也挡住莉莉丝、雅克和钻石，和孚威对视，举起剑来，抵住孚威脖子。

　　熊熊大火。

　　“如果你再不让开，有你好看。”孚威说。

　　雅克收紧剑，双眼倒映出火影：“我有武器，也有热念，你考虑你自己吧，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孚威眯起眼睛，一时不语，显然，他在衡量着什么。他看了车外一眼，此时，南城墙的南门已经近了，天使守卫们惊慌失措地看着冲来的骏兽。口哨响起，流箭飞来，却马上被罗萨扔来的□□击中，变成惶恐的惊叫。

　　孚威回头，凝视着雅克，眼睛在火光中诡异地闪烁，令人毛骨悚然：“我记住你了，恶魔——等着，总有以后。”

　　说完，孚威跳下车去。

　　雅克赶紧关紧了车门，啐一口，自言自语：“记住我的人多的去了，差你一个？”

　　南城墙的南城门咫尺之距，真夜挥着缰绳，火海连天，大天使却毫不眨眼。刹那之间，热气冲冲，一切都在燃烧。巨大的声音贴近耳边，属于某个灵魂，听上去像是哭喊和哀怨。它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巴不得吞噬这辆车厢，叫它永存在自己的恶意之中。

　　然后，骏兽冲破城门。

　　砰地一声，那声音泄了气。

　　窗外，烈火离他们远去，成了弃在身后的过往。黑夜连绵不绝，一直通往野草高高的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