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最后一位降世恶魔》活复

111、狂妄的构想-3 正义的方向

　　等到第二天，钻石才总算从中午八卦嘀咕的天使守卫的闲谈里，了解了事情的全貌。原来，金池发生了事，玛尔城也没闲着。不同的两批赏金猎人，干了类似的事，那就是和天使们作对。而他们素不相识，只是恰好行动目标类似。

　　至于孚威的愤怒，在庄园纵火案前，一份神秘的传单在玛尔城流传开来，指责西维家族受贿，本来近期“鸟窝”要投票修缮恩典教堂始祖天使雕像，因这风头搁置。这事儿很快传到孚威耳朵里，他怒火冲冲地令西维调查，他心里有怀疑对象，是但丁，要么是伊思家族，却查不出一个字。结果纵火案一出，西维的生命又受到威胁，孚威自认为是针对。

　　于是，孚威在狂怒之下打了弗朗，又马上去告了状。天使守卫们换班时，小声讨论着孚威深夜给阿达告状的事。据说孚威气冲冲地闯进天使堡六楼，哽咽着大吼大叫。至于阿达如何回答的，没人知道。

　　到了中午，仍没有动静，平静的让人有些诧异。钻石不了解阿达，但他清楚孚威的性格，不相信这件事会就这么过去，因此这种平静，令他略微感到不祥，仿佛呆在台风眼中的人，他确定，一切都只是短暂的、一瞬即逝的。

　　午饭后一个小时，图尔忽然出现在监狱，带着穿了一身盔甲的天使守卫，打开了钻石所在监狱的铁门。

　　图尔取下钻石的手铐和脚链：“下来吧。”

　　钻石和他瞪着。钻石有猜测，但不是这个：“你什么意思？”

　　图尔一本正经地：“阿达觉得这么锁着你们太不人道了。给你们换个正常的房间。”

　　“他这么好？”钻石讽刺。像一只从来都被欺负的狗，像从屠宰场的羊，他根本不信。毋宁说，他明显感觉到，这是某种不妙的预兆，只待图尔解释。

　　“已决定了，明天要审判你们，因此至少前一夜让你们好好休息。”图尔倒是很诚实，“事情因你们而起，阿达不得不给全法古一个说法。现在是时候了。明日中午十二点，天使堡的六楼，会招来全法古的代表人，对你们进行审判。”

　　钻石胃缩紧了，但他面上：“孚威就等于全法古？”

　　说实话，他的确有些不敢信，就为了孚威的疯狂。孚威在他眼里完全是个疯子，想到阿达听从疯子的话，他忍不住想嘲笑阿达，这两家伙真是非常相配。

　　“当然不是，你高估了他，也低估了你们自己。”图尔做了个请的姿势，却没说清楚的意思，“新房间就在西面，请吧。”

　　钻石出门的一刹那，飞速产生了想法，也许他能在这空隙间做什么。但他突然得知这件事，完全不了解情况，再说真夜的铁门紧闭着，七八个天使戴着头盔，手拿长剑提防，甚至对面牢房里的犯人，似乎是前两天进来的赏金猎人也都安静下来，好奇地盯着他。接着互相交换目光，看上去很兴奋。

　　“降世恶魔……”他们认出了钻石，对彼此低声说。

　　钻石无视了他们的目光，至少他们要不了他的命。在心中，他仍盘算着他突然的念头，但权衡之后，还是选择了放弃，被带领着走入新房。

　　仍是一道厚重的铁门，只是里面环境好得多，没了绑人用的刑具，有床和桌子，甚至没比钻石在金池的家差多少。

　　钻石的铁门关上了，真夜在的铁门打开。

　　“……世界现在因你们而燃烧。”隔着铁门，钻石听到图尔对真夜说。那是真夜的铁门关上时的最后一句话。

　　图尔走远了，监狱安静下来。不久，大天使的脚步完全消失了。

　　好像就在等这一刻。铁门外忽然响了几声不自然的咳嗽。

　　“你嗓子痒吗？”年轻的声音责怪。

　　“我忍不住嘛！你可以吗？”尖尖的声音反问。

　　天使守卫走过来了，怒喝两声，让他们保持安静。但他们完全没有理睬，那个声音粗犷的赏金猎人大声说：“降世恶魔钻石——大天使真夜——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才是你们两人吗？”

　　钻石没想到自己和真夜的名字会出现在他们嘴里，愣了一下。随即，他的警惕性令他沉默，虽然不太坚决，因为他并不反感烧了西维家的纵火犯。

　　天使守卫们敲栏杆，大喝起来，赏金猎人们不太高兴，也朝他们呜呜地叫，一时监狱里特别热闹，像个动物园。

　　“如果你们真是降世恶魔和前大天使之首的话，就开个口吧！”第三位赏金猎人，声音急促，摇着栏杆，几乎像恳求。

　　钻石不确定对方的目的，摇摆不定。

　　等了一阵，始终没回应，赏金猎人们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你们真的什么都不想说——？”他们可惜地说。

　　沉默了片刻，忽然，真夜那平静的声音穿透了铁门：“我们是。”

　　外面突兀地安静了下来。监狱里好静，竟像空了一般。

　　好吧。那他也来。钻石跟上了真夜：“是的，我是钻石，他是真夜。”

　　他们的声音一出，赏金猎人们沸腾了。真的？真的？居然是真的？钻石听见他们大声说道。天使守卫们叫赏金猎人们安静，但力道不是很足，不知是惧怕真夜这位昔日的长官，还是出于好奇或监视的必要，想从他们的话里找到什么漏洞。

　　“你叫我们有什么事吗？”钻石抬高了声音。

　　有吗？有吗？又一阵热闹，赏金猎人们相互吹口哨。有！当然有！有人说。在热闹中，声音很尖的那个赏金猎人说了话：“我们有问题——！降世恶魔，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伊甸山吗？我们太好奇了！”

　　这是什么问题？钻石一头雾水。他不太想回答，就在思考如何拒绝时，隔壁的真夜清楚地说：“我们为什么要回答你们？”

　　安静了片刻，很快：“我们可以交换啊！”

　　真夜却衡量：“你们能给我们什么？”

　　“当然看你们要什么！不如帮你们越狱？”声音粗旷的赏金猎人很爽快，但天使守卫不这么觉得，他哆嗦，要朝赏金猎人责骂几句，却被堵了嘴，“怎么？你的意思是你要把降世恶魔和前大天使之首拖出来，用你的真念惩罚吗？”

　　天使守卫没有说话，显然，他们对此无计可施。

　　咚咚的脚步声，有位朝监狱外跑去。

　　“去找长官了！”庄园纵火犯高兴地说。

　　真夜没有被混乱的动静所影响，他沉吟了一阵：“我们被关有一段时间了，你们可以讲讲外面的事吗？”

　　“当然好！我会告诉你们的！”声音急促的赏金猎人说很爽快，“你想知道什么事？”

　　“外面的动荡是真的吗？像你们的事，还有金池的事，我们听了一些。”真夜说。

　　“不是真的我们就不会被抓进来了！”赏金猎人回答道，“新上任代替你的那个不太行，他忙得团团转，但四处起火。”

　　“你应该很高兴吧！降世恶魔！”声音年轻的赏金猎人插话道，“你那两个朋友被看成是降世恶魔的密友，也是降世恶魔运动的代表，正代表你行动呢！”

　　“……运动？”钻石愣住了。

　　声音年轻的赏金猎人说：“是啊！你朋友们打响了第一炮现在，不止是金池和玛尔，索尼斯、中南区域，甚至冬吉亚，都挺动荡的，各地骚动不断。

　　“最近那份到处流行的《猎鹿城地下快线》又到处散播你的事迹和他们的义举，从金池到冬吉亚，全法古都是，好多人在读。”

　　另一位声音尖尖的接话道：“好多人在争辩，到底应不应该抓你和前大天使之首！”

　　钻石没有讲话，这消息砸的他头晕目眩，而真夜也没有讲话，似乎在消化这些事。

　　声音粗旷的赏金猎人见他们不说话，满怀好奇地：“说真的，降世恶魔，你为什么要主动来伊甸山呢？这对你有没好处。”

　　这是什么问题？钻石脱口而出：“我当然要来，不然真夜就死刑了。”

　　沉默了一阵子。

　　“真的？”声音尖尖的赏金猎人很怀疑。

　　“不然呢？”钻石恼火了，“难道我能放着他不管吗？”

　　又沉默了一阵子，钻石以为他们要反驳他了。但再度响起的是赏金猎人们的笑声。笑声此起彼伏，搞得钻石有点不高兴：“你们什么意思？——”

　　他已经有点恼了，怀疑他们拿他取笑，但声音尖尖的赏金猎人笑着说：“不是这样的，你知道吗？你们两个有很大争议。”

　　“争议？”

　　“可以想象到。”

　　钻石和真夜同时说。一个惊讶，一个不动声色。

　　“你们一个是大天使，一个是恶魔，完全是对矛盾的组合，所有人都很好奇，对你们有很多讨论。”声音粗犷的赏金猎人解答道，“有人说你们其实是正义一方，仅仅是为了活着就被高高在上的始祖天使追杀，他胜利太久忘了宽容。有人说前大天使之首和降世恶魔是一对缠绵的爱人，如今这样是被棒打鸳鸯；还有人说你们是流氓和小偷，就像油遇上了火，激发彼此最恶劣的本性，做尽坏事。”

　　钻石都听哑巴了。反而真夜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你们相信哪种？”

　　赏金猎人不笑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我们什么都不信。直到真的听你说。现在我知道了。”

　　“那么，你们怎么认为？”真夜说。

　　声音急促的赏金猎人回答道：“你们就像我们一样，普通人，真不知道哪儿值十万金魔币。”

　　“是啊，我们确实都为了钱抓捕过你们，毕竟描述里你们就是恶魔。”声音尖尖的赏金猎人咂舌，他看到了钻石不高兴的表情，“别生气——但如果最后降世恶魔愿意赴死来找他的姘头，他还能图什么呢？再到极端也都是为了爱。该叫他爱的骑士而不是降世恶魔。放了你们两，随便你们好好生活，这不很好吗？要我是始祖天使，我一定这样做！”

　　钻石不知道如何接话，赏金猎人们却不在意，也许只是想聊天，他们又絮絮叨叨地讲起来法古最近发生的事。

　　在恶魔同族的猎鹿城，尽管城主尽力绞杀流言，但耐不住报纸和地下口口相传。也许我们小看了乡巴佬们？也许我们也不能任天使这么蹂躏我们？情绪像热病一样传染，成为潜在动乱的可能。

　　恶魔们在动荡，天使们在抓捕。赏金猎人们分散在法古各地，在人类或恶魔之城，帮天使或恶魔，赚着魔币，乐不可支。即使是人类，也有所察觉，难免留下许多的困惑和恐慌。玛尔、索尼斯、冬吉亚，好几个城市的市长或家族写信给伊甸山，以礼貌的口吻委婉地传达：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异生物的事不能自己解决吗？

　　不仅关于他们，还关乎世界。在这些赏金猎人的对话里，法古如此明确地和两个关在监狱的家伙联系在一起，拧成了一根绳。他们不再是单独的，成了夏海的一部分，远方的人们路过留下踪迹。

　　中途数度天使们想要打断，然而赏金猎人根本不把天使们放在眼里，至于钻石和真夜，天使们又不敢招惹。就这么一直说下去，直到监狱里忽然吹来一阵穿堂风。天使守卫们发出见到救命恩人的激动哽咽。庇护他们的人来了，匆匆地走到了钻石和真夜监狱的面前。

　　“行啦，别聊天了。”图尔打开钻石的那扇铁窗，语气欢快地说，却是警告。

　　纵火犯们发出嘘声。图尔任由他们鄙夷，面色未改。对话就这样终止了。

　　“我还不知道呢。”钻石有挑衅他的意思，“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

　　“那现在你知道了。”图尔站在铁门前，凝视着钻石，“这就是为什么要审判你们。不要误解，始祖天使不会顾虑某个大天使，孚威看不清这点，但至少你们会吧。”

　　钻石哼了一声。

　　图尔沉默，却没有走，接着，他谴责：“你们让弗朗很痛苦。”

　　“我们？”钻石笑了，质疑，“你确定不是孚威？”

　　“是啊。”图尔说，“孚威只是撒泼，他可以包容。他真正不理解的是——如果正义站在我们这方，世界为何因你们而分裂？”

　　要是降世恶魔的朋友尚且和钻石有关系，但别的人呢？难道说，他们真的是自愿自发地这样做，而非受到邪恶恶魔的蛊惑？难道说，真的有人会对天使不满，仅仅是因为他们出于正义逮捕了某个降世恶魔？

　　钻石眯起了眼睛，他嗅出了话里的不同寻常：“难道你们害怕？”

　　图尔却笑了：“至少我不——你们休息吧，为明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