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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〇二五 顶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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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二五 顶罪
昭曼跪下道:“昨天臣妾去离山打猎,回来时遇到一个流氓,他意图对臣妾不轨,而纳兰大人恰好经过,便替本宫教训了他,而纳兰大人送本宫回来之后,本宫左思右想,实在气不过,便折回去杀了他。”她看纳兰怀素想要说话,生生打断他,丝毫不给他机会,“纳兰大人不必再为我掩护,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你不必再趟浑水。”
纳兰怀素张口欲辨,却看皇上似是向他使个眼色,只觉得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却不得已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压下去。丞相脸色一沉,冷冷道:“曼夫人不要胡言,杜龙一个男子,地痞流氓,你一个弱质女流如何能杀得了他?”昭曼缓缓道:“丞相大人,本宫跟皇上学过一些功夫,而且当时杜龙已经受伤,打不过本宫。”丞相冷笑道:“那这笛子又作何解释?纳兰大人为何会承认是他的?”昭曼仿佛有一瞬间的恍惚,连忙道:“纳兰大人是习武之人,素来重义气,这么说是为了替本宫开脱,他既如此,本宫又怎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他替本宫顶罪呢?丞相如果不信,可以细看那只短笛上刻画的女子,正是本宫。”
丞相举起手中的笛子打量一番,眼中暗暗闪过凌厉的锋芒,骤然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夫人承认是自己杀的人,杀人者偿命,也是天经地义。”昭曼不料他竟然如此狠毒,心中猛地一寒,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却听皇上忽地一拍桌子,一字一顿:“给、朕、住、嘴!”纳兰怀素亦是一惊,慌忙道:“启禀皇上……”
“纳兰。”简短而清脆的声音干脆地打断他的声音,昭曼望着他微微摇头,眼里全是澄澈和期许,“不必再替我顶罪。”纳兰怀素袖中的手紧紧攥着,一股恐惧由心底蔓延开来,然而这种感觉却很快被感动和一种莫名的情愫替代,深深隐藏于心底那一抹感情终于无可抑制的爆发,他霍然间抬头,刚想要说什么,忽然听到门外有人高声喊道:“太后驾到——”
众人不曾想这件事居然能够惊动太后,心里皆是一惊,均跪下身去齐声呼“参见太后”,太后竟是身穿朝服,由□□扶着进了宣室殿。皇上心里打了个突,却不慌不忙站起身来,只颔首见礼:“儿臣见过母后,不知何事竟惊动母后,儿臣不孝。”说完淡淡看了赵吉祥一眼,赵吉祥忙在龙椅一侧加了把椅子。太后淡淡一笑,方气定神闲的坐下,眼光在众人面上扫了一圈,似是跟丞相对视片刻,最终落到昭曼身上,缓缓道:“哀家听说曼儿竟然杀了人,特意过来问一问。”话音一落,伸手摸了摸手腕上戴的佛珠,嘴唇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你一个女子竟然能杀了帝都的地痞流氓……”又略微顿了一顿,眼里射出一道冷光,“倒是让哀家小看了你。”
昭曼忽然遍体寒意,怔怔望着太后:“儿臣令母后失望,罪该万死。”太后眼里一寒:“曼儿,你真是太不懂事了,哀家一直以来都白疼了你。”话锋一转,又慈眉善目道,“你是先帝亲封的公主,怎么能令先帝蒙羞?”皇上脸色一变,慌忙道:“母后,杜龙对曼儿无礼,冲撞一品夫人,按罪……”
“皇上!”太后忽然冷声,“你还要维护她么?若非你三番四次纵容她出宫玩乐,又怎么会生出这番事端来?!”皇上抿紧嘴唇,低下头去:“儿臣知罪。”太后道:“这后宫不像后宫,前朝不像前朝,乌烟瘴气,今天哀家就要清理后宫,看谁还敢恃宠而骄!”这番话掷地有声,昭曼早明白不好,心中一凛,眉头微蹙,将头低下去,静默无言。
“母后三思。”皇上不料事情会如此,从龙椅站起,猛地跪倒在地,“曼儿无论如何也是父皇亲封的公主,何况兰陵王虽然仍在封地,兵力却不可小觑。”太后微微一怔,仿佛有一丝踟蹰在眼中转瞬即逝,进而道:“皇帝你要清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妃子杀人事小,一旦引起帝都民怨,令民心不稳,这可就是祖宗江山不保的问题,到时你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我又有何面目去见地底下的先皇?!”说完又挥手阻止皇上的话,“此事无须再议,来人,将曼夫人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皇上如轰雷掣电,脸上刷地变成苍白,磕头道:“母后——”
“皇儿!”太后竟有些语重心长,“你是一国之君,难道为一个女人,竟连南昭的万千子民都不要了吗?”
皇上紧紧咬住嘴唇,声音里有一丝涩然:“母后,曼儿她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太后喃喃自语,冷笑一声,忽然猛地拍案而起。群臣见状早已哗啦全都跪下高喊“太后息怒”,皇上心里明白不好,跪在那里只觉得心中无限压力涌来,所有的较量居然在这个时候一触即发。他转头望着昭曼,她背后有淡薄的阳光打入殿内,光线一丝一丝明晃晃的衬得她仿佛是仙人一般,她神态却仍是泰然自若,只对他缓缓摇了摇头。
太后望着一片黑压压的群臣道:“好一个罪不至死!妃子杀人,若不严惩,帝都的百姓们如何议论?你又如何给百姓们一个交待?”又语重心长道,“哀家这些年来看着皇帝长大,虽然不是你亲生母亲,但是哀家却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你若是再敢替她求情,便是置我们母子情分不顾!”又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将曼夫人压入天牢。”
皇上明白她已动杀心,此时再说也只能是徒劳无功,眉梢微蹙,望着昭曼缓缓退出大殿,步履之间犹存风韵,一时悲从中来,霍然站起身来,索性撕破脸,看也不看众人,挥手道:“退朝!”说罢竟连太后都不顾,直接迈着步子从另一侧离去。
纳兰怀素却仍然怔怔望着昭曼离去的地方,朝臣们一个个散去,柳士章过来扶他一把:“起来吧。”他却一动一动,只出神望着门外空空如也的地方,只觉得心里仿佛有刺骨的疼痛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丞相在他身边错身而过,只听“叮”一声脆响,墨绿色的短笛滚到他脚下。